第十一章 各自的目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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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音在孤都逗留的時日裏,以尋訪美食為掩護,收集了許多孤力及民生方麵的訊息。按照音音打探的消息,甫王原涵將在月末和裕郡來的貨商展開新一批物資交易,以充盈皇室物資儲備。甫王府一方負責接洽協商的,正是音音有過接觸的君吟。

    為了完成連澀穀穀主曲瀚殤拖延各國的計劃,音音特意守候在甫王府側巷,悄然尾隨君吟,一路來到了常嬗與將軍幫中人在孤都的落腳點。

    正思慮如何才能破壞雙方關係時,音音意外發現,君吟竟然沒有直接拜訪裕郡貨商,而是遮掩了麵容,翻身躍上樓閣北側的廊道,隱身窗外傾聽屋內談話。

    將軍幫中的白須長老和黑麵長老,為助常嬗一臂之力,已於正月抵達孤都。此刻,三人就在房屋內商榷對付甫王原涵的謀劃。

    “前兩次交易進展順利,甫王府對我們已消減了戒心,這一次應是出手的好時機。”常嬗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君吟耳中。

    “我們帶人事先埋伏在周圍,隻待明日甫王出現,便數箭齊發,取他性命。”黑麵長老沉聲說道。

    “前一次交手的仇還沒報,這次我定然不能讓他全身而退。”白須長老心有忿恨,說道。

    “隻是一旦得手,孤都必將封鎖各條通路,到時咱們的人要怎麽離開,還得少主拿個主意。”黑麵長老又道。

    “明日約定的地點離恭王府很近,而恭王府內主人不在,守衛有所鬆懈,咱們就藏在他們眼皮底下,避過風頭再走。”常嬗聲音清冷道,“恭王府……哼哼,真想順手放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

    “不知姑爺近來可有消息?”白須長老問道。

    “他在湳國無處容身,隻能回到殿下身邊了。”常嬗說道。

    “聽說嬋媛公主一直在羌南族界內,羌南王下月大婚,想來這位公主還是座上賓。”黑麵長老隨後說道。

    “無論是為折損她的氣焰,還是引她現身,甫王原涵都是此行的重中之重。明天之事不容有失。”常嬗對兩人吩咐道。

    “是,少主放心。”

    聽到這裏,君吟心中已明確三人的身份,先前的疑慮全部得到了證實,難怪這一行貨商對貨物盈虧不甚掛心,還在孤都城內鬼祟走動。君吟正欲返身回甫王府稟報,卻不小心踢到了常嬗在廊道邊布設的警訊線,隨即幾隻鈴鐺先後響起,瞬間暴露了君吟的方位。

    白須長老聽聞鈴鐺聲響,當即推窗躍出,看清君吟的麵容時,就認出了他是甫王府的人,既然對方已窺破常嬗和將軍幫的秘密,那麽這個人斷斷是留不得了。

    音音在對街的拐角裏,這邊的場景盡皆收入眼中,雖然不清楚君吟聽到了什麽,但從白須長老淩厲的出手來看,完全是一副要將君吟滅口的架勢。而片刻後,屋子裏又閃身躍出兩個人,三人與君吟在廊道狹窄的空間大打出手,君吟的處境直落下風。

    眼見雙方勢如水火,第二天的物資交易必然失敗,音音本該樂得清閑,悠然轉身離去。然而她腦海裏忽然閃過原涵真誠溫潤的笑容,這樣的畫麵,讓她腳步不由停在了原地。

    如果放任不管,指不定要出什麽大事,萬一局麵失控就沒法向大哥交待了。我隻是為了了解內情,才多管閑事的,對。

    音音說服了自己以後,便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裏邊是連澀穀特製的花粉,正適宜退敵之用。

    將軍幫三人對半路冒出的音音猝不及防,隻覺一片粉塵襲來,肌膚刹那有種灼燒感,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君吟在一女子的幫助下突圍而出,兩人轉眼間已奪路奔逃。

    “少主小心是否另有埋伏。我們飛鴿聯係城裏的兄弟,前後攔截,定叫他們插翅難飛。”白須長老說完,和黑麵長老一同轉身,朝著君吟二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君吟和音音起初向恭王府而行,途中多番遭將軍幫幫眾攔堵,幾經周折,已偏離道路很遠,而身後追殺兩人的人卻逐漸增多,且難以擺脫。

    “音音姑娘,我連累你了。”君吟麵帶歉意,對音音說道。

    “事已至此,先想辦法全身而退,再說其他的吧。”音音搖搖頭,說道,“你剛才似乎發出了信號,怎麽還沒有人來接應呢?”

    “信號的可見範圍有限,府裏的兄弟這兩日都跟著王爺忙於采辦事宜,眼下或許未在王府……”

    “我對孤都的路不熟,不過照方位看來,這兒距離恭王府是不是不遠?”

    “的確。不過通往恭王府的路上,必定還有他們的人。”君吟想了想,又道,“音音姑娘,可以請你幫忙轉告王爺,方才我所言這夥人的身份和潛入孤都的目的麽?”

    “你想做什麽?”

    “到了下個路口,轉過彎之後,我會引開他們,姑娘就趁機闖過去。這是唯一的機會,其中的風險要勞煩姑娘承擔了。”

    “你一個人撐不住的。”

    “姑娘若能從恭王府搬來救兵,君吟就還有一線生機。拜托音音姑娘,一定讓王爺稟報皇上,提防易國殘餘人馬再興戰事。”

    “我知道了。我盡力而為。”音音答應道。

    一盞茶時間過後,恭王府院牆邊,身負箭傷的音音腳步虛浮,硬撐著一口氣翻牆而入,摔坐在地,幾次想站起都十分費力。情急之下,音音隻得高聲喊道:

    “有人嗎?甫王府的君吟在南邊的巷子裏被人圍攻,請府中人出麵搭救!”

    聽得院牆處的動靜,留守王府的雲霧第一時間趕來,向音音簡單詢問了幾句,先叮囑請人為音音療傷,隨後即刻衝出恭王府,帶人前往相救君吟。

    總算不負君吟的托付。音音心中一鬆,傷口的劇痛頓時彌漫開來,整個人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正午時分。

    音音睜開眼,隻見自己置身的房間古樸精致、寬敞明亮,全然不是泰豐酒樓的模樣。左腿膝蓋上方箭傷的部位,顯然是塗抹了傷藥,仔細包紮過的。傷口周邊清涼清涼的,但又有幾許麻木。音音有點擔憂,趕忙坐起身,想要觸碰一下左腿。這時候,原涵剛好端了湯藥進來,見音音醒過來,連忙說道:

    “你醒了。別擔心,你的腿是因為箭上有毒,才會暫時沒有知覺。眼下毒素已除,安心調養就會好的。”

    音音聽了原涵的話,放下心來,目光轉向原涵,開口道:

    “這裏是……”

    “你在恭王府。雖然解了毒,傷口還是不宜牽動,隻能請你先住在這裏。”

    音音點了點頭,又道:

    “君吟怎麽樣了?”

    原涵神色一黯,輕聲說道:

    “君吟傷勢過重,宮裏的禦醫都束手無策,今早……”

    話未說盡,言下之意已很明顯。音音神情亦有幾分黯淡,若是自己不曾昏迷,或許人還有救,隻可惜天意難違。沉默半響,音音想起什麽,隨即說道:

    “王爺知道將軍幫的謀劃了,今天沒出什麽亂子吧?”

    “昨天之後,孤都各城門就增設人手嚴密排查,將軍幫的人不會公然露麵了。”原涵停頓了一下,又道,“說了這麽多,還欠姑娘一句謝謝。連累你受了傷,真是對不住。”

    “王爺多番關照音音,如今又親自來照顧我,咱們算得上是朋友了,不必多言。”音音輕輕笑了笑,說道。

    原涵心中感激,回以音音一個笑容,而後在音音身旁坐下來,把湯藥遞上前。音音接過藥碗,皺了皺眉,似是嫌藥味苦,不過歎氣之後,還是把一碗藥都喝了下去。

    “昨夜你一直高燒昏迷,天明時熱度才退下,身體還很虛弱,要多休息才行。”原涵說著,把空藥碗接過來放在一邊。

    “你就守在這兒一個晚上麽?”音音幾分詫異道。

    “是,你不醒,我就沒有走。”

    “內中的詳情,恭王府的人都告訴你了。”

    “我不是為這個。你昏睡時像是進了夢魘,連說著不要丟下你一個人,我想還是陪著你放心一點。”原涵麵對當時情緒脆弱、低聲哭喊的音音,憐惜之情油然而生,於情於理都沒法留下音音,自己回甫王府。

    音音聽了原涵所言,意識到自己又做了相同的噩夢,心中倏地一痛。沉默片刻,輕聲開口道:

    “我小時候有過被人追殺的經曆,昨天那一幕,大概觸及了我記憶深處的場景,讓我後怕不已。”

    “你好像喊了爹爹,還有蒙哥哥。”原涵像哄著小女孩一樣,聲音輕柔說道。

    “我爹娘和夜國宮廷都有關聯,那是一個權力和陰謀交匯的漩渦,即使你無意相爭,也難以置身事外。爹和蒙哥哥的父親是至交,蒙哥哥因朝堂之禍被殃及,幾年間一直在仇人的追殺下隱匿度日,我爹輾轉尋找到他,有心相護,卻不是仇敵的對手……那年我十一歲。後來,在這世上,我就隻有蒙哥哥一個親人了。”

    “你們如今仍避世生活嗎?”

    “唔。蒙哥哥答應我爹照顧我,就真的照做了,可是他為諾言所累,隻要我一日未嫁,他就不肯迎娶他人,開始自己的人生。這樣,他會錯過一個對他很好的人。”

    “所以你就偷偷溜了出來。”

    “算是吧。”音音淺笑嫣然,說道,“讓他們有單獨相處的空間,不是很好麽。”

    “你是個好姑娘,會有個人珍視你甚過自己。”

    音音凝視原涵片刻,心中惋惜相逢已晚,不覺莫名感傷,於是說道:

    “我有點累了,想再睡一下。”

    “好,我讓人做點吃的,等你醒了吃。”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