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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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瀚殤自回穀之後,接連五日閉關,人雖不曾露麵,而對外間之事並非不聞不問。慎瀟、龍幽殘對嬋兒的用情之深,以及嬋兒對湛暮宵的刻骨思念,都令曲瀚殤內心無法平靜。

    本就在以藥物提升內力,頗具風險,如今亂了心神,便如走火入魔,曲瀚殤心間滿是怨懟,可悲自己沒有人關心,可歎自己亦不曾用心愛慕他人,在妒火和戾氣的雙重擾亂下,不禁迷失神智。

    當天傍晚,曲瀚殤一麵借蒙本和三殺手引開薛風、慎瀟、龍幽殘,一麵派人請嬋兒來見。嬋兒步入曲瀚殤的庭院時,隻覺院中燈火昏暗更勝往昔,周圍安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嬋兒心中猜測:曲瀚殤莫不是又抱了酒壇以求酒醉不醒?

    正這樣想著,就聽正屋裏傳來曲瀚殤的招呼聲:

    “公主來了麽?請進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嬋兒覺得曲瀚殤的聲音似不同於平時,頗有幾分壓抑。不過這人個性本就陰晴不定,因而嬋兒並未放在心上,便徑直走進了正屋當中。

    嬋兒邁步走進正屋之時,曲瀚殤正使用內力淩空彈指,引得燭火搖曳,屋內光影隨之飄晃,四周一幅光怪陸離的景象。曲瀚殤的麵龐在一片陰影之中,嬋兒看不清他的表情,於是開口問道:

    “曲穀主找我有何事?”

    “聽聞公主今日送別友人,留在連澀穀的隻有你的義兄薛靛,還有慎瀟、龍幽殘二人。”

    “不錯。”

    “這兩人不惜違抗公主之命也不肯離開,不知是何緣故?”

    “他們是父王昔年的侍從,和我恭王府淵源甚深,自然不放心留我在此。”

    “原來隻是一心護主麽。可我聽說,慎瀟和公主曾有一個‘十年之約’,其用情深切不輸湛宮主。”

    “你怎麽會……”嬋兒從未想過多年前的秘密會為外人所知,不由脫口而出,再想收住已來不及。

    “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啊。”曲瀚殤似乎輕笑了一聲,說道。

    “曲穀主有此一問,是何用意?”

    “我未來的夫人,卻將昔日戀人置於身側,這讓我如何安心。”

    “你明知道,我跟你隻是明麵上的約定。”

    “確實如此。不過慎瀟的出現,已破壞了盟約的穩定。縱然我相信公主不會背棄承諾,但若慎瀟有心摧毀,我自問得不到公主的青睞,到時隻會腹背受敵。”

    “慎瀟不清楚我和你許諾了什麽,不會對你構成威脅。”

    “可是我不能放任一絲可能。”

    “你想對他怎麽樣?”

    “不,我不會對他如何。”曲瀚殤的聲音在嬋兒聽來,忽然有幾分邪魅,“我啊,隻想和你的關係再親密一點……”

    下一刻,嬋兒看見曲瀚殤驀然朝自己伸出手,心中愕然,慌忙移步後撤,卻覺腳下虛浮,身體竟不由使喚。曲瀚殤隨即攬嬋兒入懷,一把將她抱起,走向裏間床鋪。嬋兒左腳腕銀鏈上的鈴鐺隨之叮當作響,清脆的鈴聲響徹整間屋子。

    嬋兒全身綿軟無力,且忽冷忽熱,眼裏曲瀚殤的影像逐漸重疊,屋內的燭光仿佛還變換著不同的色彩。

    “你做了什麽……”嬋兒撐著腦海中的清明,問道。

    “公主可聽過一種無色無味的粉狀藥物,名‘溫柔鄉’。我隻是把這藥粉彈向燭火,它一遇火即揮發了藥性。”曲瀚殤聲音飄忽地說道。

    “你在我來時就彈出了迷(分隔符)藥……”

    “唔,這樣我們都不會太辛苦。”曲瀚殤說著,把嬋兒輕放在了床榻上。

    嬋兒一時如身墜寒冰,一時如火焰焚身,說話的聲音漸漸似呢喃一般:

    “我們有言在先……你不能碰我……”

    曲瀚殤在床榻邊坐下,用手指撥開嬋兒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個令人驚豔的笑容,說道:

    “可如果是你先碰我,又當如何?”

    嬋兒對“溫柔鄉”的藥效有所了解,對曲瀚殤所言竟無以作答,她的狀態愈發不能自製,不消多長時間,隻怕真會做出令自己悔恨之事……

    偏偏這個時候,曲瀚殤還在撩弄嬋兒,他捏起嬋兒的一縷長發,任發梢滑過嬋兒的左肩和肩胛骨,嬋兒的身體不由一陣戰栗。

    隨後,曲瀚殤凝視嬋兒說道:

    “我想要你。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女人。我還知道你背負了很多,不過以後有我在,你不用再獨自承受……”

    這樣相似的話,好像曾聽過,這樣輕柔的聲音,可不就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男子才有的嗎?

    是誰說過,“嬋兒,我想要你,我想很久了。我知道你背負了很多,才不想再給你壓力。但是無論以後如何,在我心裏,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這一點不會有任何變化。”

    是那個占據了自己身心的男子啊……

    他的名字,是湛暮宵。

    麵前這個人,是暮宵麽?

    嬋兒眼前忽然浮現湛暮宵的身影,隨之,她的雙手便摟上了這男子的脖頸。

    曲瀚殤唇角微微上揚,隨即俯下身子,吻向嬋兒。

    在兩人即將觸碰對方的時刻,這間屋子的窗,驀然被打破了。

    曲瀚殤側轉過頭,就見一柄長劍破空而來,旋即凝聚內力揮手成刃,硬生生使得長劍偏離了方向,斜插入床側的板壁中。

    隨後,有兩人破窗而入。這兩人,正是岫羲和宸!

    岫羲看清曲瀚殤身邊失了心神的嬋兒,當即大喝道:

    “你想對她做什麽?”

    宸則趁此機會取回了插在板壁上的劍。

    曲瀚殤來回打量著麵前兩人,不由皺了下眉,神情頗為不爽道:

    “怎的夫妻之間的床笫之事還要外人過問麽?”

    岫羲聞言,不禁麵色一青,大為光火說道:

    “嬋媛公主何時出嫁,我豈會不知!今日我們便出手教訓了你這廝。”

    話音落下,岫羲當先和曲瀚殤交起手來,宸隨後卷入二人的交手,兩人各自雖不是曲瀚殤的對手,但聯手之下可謂勝算在握。幾番來往間,曲瀚殤體內真氣流竄,不禁噴出一口鮮血。而這當下,曲瀚殤的神智倒清醒了幾分。

    另一邊,察覺有異的慎瀟三人早已和蒙本等人大打出手,薛風奮力拖住白春三人,慎瀟和龍幽殘則一路往回趕,和蒙本邊過招邊闖入了這庭院裏。

    蒙本瞥見曲瀚殤一對二落於下風,一時間顧不得再與慎瀟二人糾纏,即刻出手相援曲瀚殤。岫羲這時也看見了慎瀟兩人,這幾日躲在暗中便知曉了其身份,於是高聲道:

    “她在裏間屋子,快帶她走!”

    慎瀟和龍幽殘聞聲,回以岫羲一個點頭致意,連忙衝入屋內救了嬋兒離開。

    慎瀟抱著嬋兒一路奔走,情勢緊急之下,和龍幽殘閃身步入了田千立的院子。此刻院中並沒有其他人,慎瀟當即走進側麵一間廂房,在臥榻邊把嬋兒放了下來。

    嬋兒因為藥效發作,身體交替時冷時熱,神情也頗為痛苦,慎瀟看在眼裏,心疼至極,不禁聲音急切道:

    “你感覺如何,他對你下了毒麽?”

    嬋兒呼吸急促,一時無法出聲,隻搖了搖頭。慎瀟隨即抬手在嬋兒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卻並無異常。

    “若非中毒,便是沾染了迷幻之物。”龍幽殘隨即說道。

    “是‘溫柔鄉’……”嬋兒用極輕的氣息說道。

    “‘溫柔鄉’是何物?可有解法?”慎瀟知嬋兒通醫理,連忙問道。

    “作……催情……之用,沒有……解……藥,一個……時辰……”嬋兒隻說了一半,便因身體痙攣劇痛難忍,陷入昏迷。

    “公主。”慎瀟急忙喚道,然而嬋兒已沒有了意識。

    龍幽殘見狀,心下慌張道:

    “如果不能解,一個時辰以後,公主會怎麽樣……”

    慎瀟瞬間急得青筋凸起,撐在臥榻邊的左手因過分用力,指尖泛白,右手也是不由緊握成拳,指甲幾乎掐入了掌心。

    “六弟……”半響後,慎瀟出聲道。

    “唔?”龍幽殘忙看向慎瀟。

    “這類迷(分隔符)藥,是否非得……盡男女之事……方能保住性命?”慎瀟艱難問道。

    “我記得在漠閣的時候,聽過有這樣陰詭之物,不過‘溫柔鄉’卻是第一次聽聞……”

    慎瀟聞言,心中僅有的希望似也破滅,於是閉緊雙目用力喘息了兩次,方才睜開眼,再次開口道:

    “若是如此,你能看著公主丟掉性命嗎?”

    “我……”龍幽殘腦子一片空白,思緒掙紮片刻,說道,“公主就在眼前,不能不救,可是即便救了,公主醒來隻會痛不欲生……”

    “如果她死了,這世間還有何意義……”慎瀟的聲音透出幾分蒼涼。

    “三哥,你……”龍幽殘似乎知道慎瀟想做什麽,內心爭執不下,自然不能成言。

    “我知道,她心裏隻有湛暮宵,無論別的誰占據了她的身子,一定都會恨透了那人。”慎瀟淚濕眼眶,凝視昏睡的嬋兒,仿佛透過她看見了十幾年前月下的一幕幕,“可就算她會恨,我隻想她好好活著。”

    “三哥,你和我其實都清楚,我跟你都喜歡公主的。”龍幽殘第一次直言自己的情感說道。

    “嗯。”慎瀟應了一聲。

    “若單言救公主的這份心意,我也不怕承擔公主的怨責。但是我想,如果是三哥,公主心裏或許好過一點……”

    慎瀟心神黯然,點了點頭。他喜歡嬋兒那麽多年,對嬋兒視若珍寶,可從未想過在這樣的情形下占有她——這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我……在外邊守著。”隨後,龍幽殘極力克製自己轉過身,向院子裏走去。

    屋內隻剩下慎瀟和嬋兒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