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雀在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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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進院落南廂西側的房間內,嬋兒躺在床上,聽見劫鏢的動靜,心裏有一絲不安:不知道辛譜譜能不能守住鏢箱,曲瀚殤又能否全身而退。

    嬋兒想來想去,還是下床走到了房間門口,心裏又想道:他武功那麽好,有什麽可擔心的嘛,我這算是出賣了他的內疚麽?

    正當嬋兒歎了口氣,打算回床上再躺下的時候,嬋兒忽而察覺有輕功極高之人自屋簷上疾步飄過,如若不是夜深人靜且她自身尤擅輕功,此人的動作幾乎會被人忽略。

    嬋兒在腦中思索一圈,也想不出此刻在這留鳳樓出現的,會是輕功境界高超的人中的哪一個,於是出於好奇,她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仰起目光望向屋簷上方,屋簷上卻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此刻,駐守在大堂的一眾侍衛已跑進第二進院落,本來站在一進院落對麵北廂前的丁富和花四娘也已不知所蹤。

    嬋兒正兀自愣神,東側房間南影也走出了房門,和嬋兒視線相對。

    “月兒姑娘,你也聽到動靜了?”南影一邊開口,一邊走向嬋兒。

    “好像有人剛從上麵走過。”

    “姑娘的聽力真好,歌女姑娘似乎沒有聽見呢。”南影說話間,剛好走過兩人所住客房中間歌女的房間,便瞥了那房門一眼。

    “我剛被西邊的喧擾聲吵醒,要不也不會留心到房上的人。公子的警覺性也很敏銳啊。”

    “我習慣了自我保護,住進客房當晚鬆動了房簷上幾塊磚瓦,輕功再高的人也總要有地方借力,難免碰響了磚和瓦,也就暴露了行蹤。”

    “每一次碰見公子,好像都有麻煩在追著你,公子總是處在危險之中麽?”

    “當日一別,有兩年多未見了,姑娘還記得我。”

    “人是記得,隻是在慈岸寺匆匆一別,昨晚方知公子姓名。”嬋兒對南影說道。

    “我記得當日和姑娘在一起的公子說過,姑娘是失憶了才侍候在他身邊,那麽如今你稱王肆公子作少爺,可是恢複了記憶?”

    “是。”

    “可我見姑娘這兩日並不開心,王肆當真是你的少主人嗎?”

    “……公子好生聰明。”

    “姑娘是否遭人脅迫?若你想走,我即刻救你離開這兒。”

    “我義兄在他府上。”嬋兒搖了搖頭,心裏想道:而且各國也不能再起戰火了,我不能一走了之。

    “姑娘的義兄是之前的……”

    “不是那位公子,我義兄袁公子未曾見過,但還是要謝謝公子的好意。”

    兩人正說話間,幾名侍衛從第二進院落折返了回來,看見兩人便開口道:

    “袁公子和月姑娘一直在房間麽?”

    “不錯,外麵似乎有可疑的人,我們才出來看看。”南影答道。

    “那麽公子有何發現?”

    “我們走出房間時沒有任何人影,但是聽聲音,像是往北邊去了。”

    “好,你們兩個先到北廂看看,你們幾個去北院搜一搜。”為首的一名侍衛吩咐完,其餘人就各自散去了。

    “怎麽沒見章總捕?”南影又問道。

    “總捕一炷香前來了西院,到現在也沒回大堂,我們也正在找。”

    這名侍衛說完,也打算到北邊後廚搜查一番,前腳沒走出幾步,對麵北廂西側花四娘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下一刻章邇便從裏麵走了出來。

    “總捕,您怎麽在這兒?出事了!”剛走到北廂前麵的一名侍衛見到章邇,急忙匯報道。

    “我聽到了,又有人來劫鏢麽?”章邇神色一凜,問道。

    “是啊,辛二局主說有兩夥人分別闖入房間,欲對鏢箱下手,我們正四處尋找黑衣人。”

    “我這邊也出了點事,花四娘受驚過度,正在房間歇息。”

    “莫非夫人她遇見了黑衣人?”

    “是丁富跑了,他意圖非禮花四娘,被我發現阻止,我沒來得及追上他。夫人驚魂未定,我為她沏茶壓驚,這才耽擱了時間。好了,這邊幾個房間交給我,你們去西院召集眾人到大堂吧。”

    “是。”

    “丁富跑了,公子要多加留神呢。”嬋兒聞言,看向南影說道。

    “他若是視我為目標,怎麽會放過剛才一片混亂的良機?恐怕事有蹊蹺。”

    南影話音才落,先前跑去北院的侍衛中的一人便慌張地跑了回來,嚷道:

    “不好了,丁富被人殺了,就倒在柴房前邊。”

    南影和嬋兒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意外的神色。這回是第三個被殺的人了……

    ~~~

    一盞茶時間過後,西院之人又一次聚集在酒樓大堂,眾人相互間簡略敘述一番事情的始末,綜合各人言辭與見聞之後,侍衛剛好前來回報搜索凶器又是無果,大堂的氣氛不免愈發顯得凝重。在一片寂靜中,還是章邇率先打破了沉默:

    “兆旭鏢局的鏢箱遭人下手時,季鏢師在守鏢,花四娘與我在一處,幾乎同一時刻丁富被害,死前留下的又是四道血跡,如今看來與這血跡相關的嫌疑人隻剩下王肆尤為可疑。此外,今夜衛先生、齊老板、初雪姑娘和歌女姑娘的行蹤都無人能夠證明,但其中隻有一人也是在若翾姑娘、賈鏢師和丁富被殺時三次都無法確定不在場的,這便是留鳳樓的齊老板。”

    “按照先前侍衛們所言,今夜的黑衣人共有五個,而照章總捕所說,沒有及時露麵於是無法證明清白的隻有我、初雪、歌女、王公子和衛先生,那麽難道我們幾人便是這五個黑衣人,而凶手一定在我和王肆公子中間了?”齊櫻略一皺眉,無奈道。

    “未免過於巧合。這不過是根據這兩日發生之事,在不考慮凶手自外部潛入且已逃走的情況下的一種可能。何況,如花四娘、袁映南和月姑娘,也並非沒有絲毫可趁之機。齊老板無需憂慮。”章邇說到這裏,頓了片刻,又道,“各位有什麽想法,或是發現了什麽,直言無妨。”

    “昨夜我曾和一蒙麵人交手,今夜又和兩個黑衣人過了招,另兩人雖未接觸,但就我觀察,今夜四人均非昨夜之人,而偷襲袁公子的人基本已確定是丁富,故此我猜測:其一,兩夜的劫鏢者是不同人馬,昨夜先有人盜走珠寶玉器並殺害了老賈,今夜又有人覬覦鏢箱內是否另有乾坤;其二,若非如此,便隻能說明昨夜的蒙麵人非劫鏢殺人者,亦非暗算袁公子之人,而是別有所圖,那麽她是殺害若翾姑娘或丁富的凶手的可能性便很高了。”辛譜譜說道。

    “若翾姑娘和老賈被殺多少和劫鏢之事有些關係,但丁富被殺卻有些離奇。首先,他因何會到當時四下並無人的北院去,除非是他趁門口守衛離開時溜出房門,跟蹤了什麽人,而撞見了不該看見的事情。再一點,丁富對花四娘不軌在先,之後不久,袁公子和月姑娘聽到外麵動靜,很快也走出了房間,卻並未見丁富蹤影,也未發覺有何不妥,此間時間甚是短暫,凶手動作幹脆利落,很難想象是事出突然,沒有絲毫計劃下的手。”褚敬衷接下來說道。

    “三次行蹤均不能確定的人有王肆公子和齊老板兩個人,但兩次甚至隻一次不在場的人,卻幾乎在座每個人都逃不掉。雖說那三人死時留下的血跡相同,但也不排除凶手故意混淆我們視線的可能,三個人一個被劍所殺、一個被暗器所殺、一個又是被匕(分隔符)首直穿肺部而亡,我倒傾向三人被殺可能不是同一人所為。最重要的,還是要了解凶手殺人的動機是什麽,才好找出真正可疑之人。”南影分析道。

    “若不是丁富被殺時,袁公子和月兒人在西院中,其實袁公子是最有殺死丁富動機的人啊。至今我們還不清楚袁公子與丁富有什麽恩怨,不是嗎?”曲瀚殤看向南影,心中推敲著其是敵是友。

    “丁富每時每刻都鬼鬼祟祟,誰了解他內心真正的意圖呢。”南影對實情沒有吐露分毫,隻是淡淡笑了一下說道。

    “我想,我也許知道一點。”嬋兒接過話茬,邊說邊瞟了曲瀚殤一眼,見他眼中沒有明顯的反對,便又接著說下去,“今早,丁富說過幾句奇怪的話語,他說,‘風吹亂姑娘的發絲,烏黑長發隨風飛蕩,此情此景可謂是令人賞心悅目、目光發直、涎水下落。’唔,又說‘婀娜、姽嫿等詞都不足以形容姑娘的美妙,如若這世間有何更為契合的詞匯,真是叫人至死無渝。’”

    “沒錯,前麵那句就是丁富對若翾姑娘說過的話。”季鏢師肯定道。

    “他總是把這樣的語句掛在嘴邊,我覺得不單純是出於對女子的恭維,他來留鳳樓仿佛是要找什麽人的,而且對方應該是女子,這幾句很可能是暗語一樣的訊息,凶手殺人的動機或許與此相關,更甚至那女子也許便是殺死某一個人的真凶。隻可惜,我隻記得這兩句,還有兩句卻一時間記不起來了。當時有兩位侍衛大哥也在旁邊,不知道你們是否想起什麽?”嬋兒目光在負責看守丁富的兩名侍衛麵上掃過。

    “我隻記得丁富是說過一些輕浮的話,但是具體說的什麽,真是想不起來。”其中一人說道。

    “是啊,他好像說什麽春光明媚……我一時也想不起來了。這種輕薄的言語,會是內含深意的暗語?”另一人也是目光迷茫道。

    曲瀚殤聽嬋兒隻重複了丁富的部分話語,登時便明白了嬋兒的心思,她竟是要通過這暗語引幕後之人現身,由此曲瀚殤的嫌疑當可開脫,嬋兒自己卻陷入了危險之中。曲瀚殤頃刻間已思索到了此後幾步的發展與應對之策,確定局麵在掌控之中,便配合嬋兒所想,有意誘導著事情的走向說道:

    “我倒認為丁富這暗語最終不一定是想傳達給女子,隻不過暗語本身曖昧且輕浮,才適合對女子說出口。其實丁富對若翾說的話,很可能初雪和齊老板都會知道,而他對月兒說的,又定能傳入我耳中。再者,丁富初見若翾時,季鏢師也在一旁聽到了個大概,並在稍後時候將情形告知了我們每一個人。至於向月兒吐露更多,丁富當時行動並不自由,遇上誰便說給誰聽,以期這番話語無意間能傳到他的目標那裏也不一定。畢竟除了了解怎樣破此暗語的人,外人一般很難理解其中的深意。不過若是月兒能一字不落地想起丁富說過的全部,那麽集合在場眾人的智慧,要揭破其中的奧秘也許也容易。”

    “想不到短短兩日間竟鬧出三條人命,甚至直到這一刻仍找不到三起命案的凶器,更枉論是凶手了。章某實在是慚愧。”章邇臉上表情充滿歉意道,“為免凶案再起,今夜煩請各位均留在大堂之內,避免一個人落單而給凶手可趁之機。待明日天亮,章某便將死去的三人先行運回郡丞府,並請郡丞大人親自主持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