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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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沭和薛風從湖邊上岸後,故意留下蹤跡,引袁三相和袁五甄追進了東麵的山道,並一路迂回行至山腳的河流邊。袁六傑卻心有算計,悄然轉向北麵而行,以策萬全。

    能引開兩個人,至少嬋兒的危機已解除大半。關沭沿途與薛風一番商議,用盡對策,總算將袁三相二人拖住半個時辰,並在生死關頭服下漠閣的獨門秘藥,而後“身死”落水。薛風隨即跳入水中,護著關沭隨水流衝向河下遊。

    耽擱許多時間,袁三相、袁五甄兩人已趕不及增援袁六傑,但關沭和薛風同樣距離嬋兒越來越遠,關沭的假死狀態需要六個時辰才可解開,薛風隻能一邊照顧關沭、一邊為自己療傷,兩人可謂自顧不暇。

    玉祁山上,嬋兒施展輕功無所顧忌,因腳下步伐太快,不時還要停下等待唐胤和白春跟上來。三人加緊趕路,用一個時辰的時間,便走過了上山路的十之八九,雪域山頂已是近在眼前。

    然而下一個瞬間,袁六傑忽然從側麵包抄而上,出其不意地襲向嬋兒,嬋兒一連後撤十步,方才驚險避開。

    “你們跑不出六爺的手掌心,不如想想是要交出公主,還是賠上自己的小命。”袁六傑突襲不成,也不急於再出手,而是轉向唐胤、白春兩人說道。

    “就算我們不是前輩的對手,也要拚命一試。”唐胤堅定說道。

    “六爺該知道,穀主有能力奪回江山,公主就會是未來的皇後,即使這樣,您也不惜再一次與穀主為敵麽?”白春則是攻心道。

    袁六傑聞言,瞳孔驟然一縮。如今袁家人還能叱吒一方,但若來日力有不逮,便會淪為夜國、湳國、恒國、孤國四國公敵。一時之間,袁六傑竟第一次有了退讓之意。不過多年仇恨梗於心間,袁六傑仍不會輕易放過報仇的機會:

    “之前關沭說,你墜崖不死是天意,那好,這次我就再跟你賭一次天意。我們以三掌為約,若你能接下六爺三掌,從今往後我袁家再不會找你任何麻煩。”

    以嬋兒對袁六傑的認知,袁六傑的身手介於空臨和風玉揚之間,與曲瀚殤基本相當。這樣深厚的內力,承接三掌下來,人可能就隻剩一口氣而已。不過這個辦法既能保住唐胤和白春的性命,又可以一勞永逸化解與袁家的恩怨,嬋兒隻覺值得了。

    眼見嬋兒點了頭,唐胤急忙攔道:

    “公主怎可以身試險。”

    “如果注定在這裏喪命,逃避又有何用。”嬋兒對唐胤淺笑說道,“胤哥哥,相信我,我會撐住。”

    唐胤搖了搖頭,自知無法令嬋兒改變主意,於是單膝跪下說道:

    “公主在,則唐胤在。”

    白春隨即也在嬋兒身側跪下來。若不能護公主周全,還有何顏麵見穀主。這一跪,就是一個無聲的承諾。

    嬋兒收回目光,心中驀然平靜無波,調整體內氣息,用全部內力護住心脈後,便一步步向袁六傑走去。

    袁六傑的第一掌,幾乎用了八成功力,嬋兒接下這一掌,足足後退了九步才能化解掌風的力道,停住腳步。而體內氣息猝然紊亂,氣血翻湧,嬋兒一連深呼吸兩次,才穩定了內息。

    第二掌是用盡全力的一掌,憑嬋兒的輕功,甚至無法穩住腳下步伐,整個人淩空飛起。唐胤見狀起身,疾步而行,接住嬋兒摔落的身體,一同跌在了山道上。

    唐胤這一衝擊之下,身上幾處劃傷,體內氣血上湧,便是一口鮮血噴出。嬋兒在唐胤的保護下,卸掉了大半衝力,而體內氣息與外力衝撞,嘴邊也是漾出血來。白春即刻衝上前,扶兩人站起身。

    “公主,不要硬撐了……”唐胤喘息著說道。

    嬋兒借麵向唐胤、背對袁六傑之機,摸出關沭交予的漠閣秘藥,含服入口,而後輕聲道:

    “之後的事都拜托你了,權宜行事。”

    袁六傑第三掌,一改前兩掌的霸道掌風,凝聚為淩厲的氣刃,一力貫穿了嬋兒的身子。嬋兒瞬間一個閃身,堪堪避開心髒要害部位,然而隨著身上越來越多的鮮血湧出,嬋兒不禁陷入昏迷,隨後進入了假死之態。

    袁六傑見此情景,沒有再為難唐胤二人,隨即轉身離去。

    玉祁山上,氣溫較低,嬋兒的身體很快發涼。唐胤不敢多耽擱,製住嬋兒出血的傷處後,抱起嬋兒的身子便往山頂狂奔。

    “往哪邊走?”接近山頂之時,唐胤問道。

    “穀主說,有一條軍用運糧坡道,直接通往連城。他在山上預備了雪橇,應該很顯眼的。”白春說話間,環顧四周,未見雪橇,卻先看見一個意外的人影,“南影!”

    唐胤聞言,當即進入戒備狀態。

    而南影隻是佇立原地,揚聲說道:

    “我沒有惡意。是曲穀主讓我等在這裏,指引你們下山的路。公主她……”

    “是你告知了你的三位伯父,有關公主的身份。如今你出現在這裏,如何能夠取信於人?”唐胤說道。

    “菱姨救過我的命,她也救了我一次。師父的事,抵掉一命。我還欠她一條性命。”南影目光在嬋兒麵上停留片刻,又問了一遍,“公主傷勢如何?”

    “……一刻耽擱不得。”唐胤仍心存警惕,隻簡單回答道。

    “那咱們邊走邊說。”南影說著,俯下身,從山石掩沒間牽拽出三隻雪橇。

    唐胤和白春權衡一番,還是跟了上去。

    三人各乘一隻雪橇,唐胤解下外衣,小心披在嬋兒身上,護著她一路滑下山。

    “曲穀主傳了訊息說,七穀主已回連澀穀,公主傷重之下受不得舟車勞頓,不如先回穀中診治。八穀主就在連城等候接應。”南影說道。

    “我師妹可以信任。唐兄意下如何?”白春說道。

    唐胤知道以水辭和嬋兒的交情,以及水家的醫術,這是危急時刻唯一可行的方案了,隨即點頭應允,而後說道:

    “我陪公主先行療傷。不知漠閣小閣主安危如何,還有勞連澀穀派人尋找。”

    “我會親自帶人再上山一趟。”

    ~~~

    夜都之中,曲瀚殤設箭陣取了江顏沛性命,並同曲月淮手刃略皇,報了曲家血仇。之後,聯係故舊重建皇權的事務,曲瀚殤全交由蒙本、曲月淮和元千處理,自己則日夜兼程趕回了連澀穀。

    再見嬋兒的一刻,她的麵容幾無血色,氣息亦是幾不可聞。

    “她怎樣?”曲瀚殤出聲問道。

    倚靠在嬋兒床榻邊的水辭聞聲,一個箭步衝至曲瀚殤麵前,壓抑著怒火說道:

    “你怎麽能用她當誘餌。你知道她危在旦夕了麽!”

    曲瀚殤聞言,內心一痛,頓時失了方寸,隻喃喃說道:

    “你能救她,你肯定能救醒她。”

    “她不醒來還能多活幾日。”水辭眼中似蒙了一層水霧,心中亦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這是什麽意思?”曲瀚殤追問道。

    “她被袁六傑所傷,失血過多,又在低溫下待了太久,體內氣血難以負荷身體機能。幸而漠閣的秘藥延緩了她的心跳和氣息,我又配了補氣血的湯藥讓她服下,否則她都不能撐過這兩天。一旦她清醒過來,心跳、氣息回歸常態,那麽氣血的不足隻會令她身體加速衰竭。”

    “不是有古醫典籍記載采血、注血之法麽?你和關沭總能有辦法啊。”

    “我試過了!”水辭語帶痛楚,說道,“采血、注血之法,核心在於血相相合,若血相相斥隻會危及性命。我嚐試了自己的血,唐胤、關沭、薛靛的血,還有白春和莨兒,竟無一相合。”

    “還有我呢。”曲瀚殤一語驚醒了關心則亂的水辭。

    略皇駕崩的消息在這兩日逐漸傳開,夜國中部部城中,忠於略皇的江顏沛餘部既不甘投敵,又無力守城,眾人一番商議過後,決定趁連澀穀實力空虛,南下掃蕩敵巢,以待混亂中斬殺一兩個“叛軍”,劫得若幹財富,對朝廷、對自己都有個交待。實在打不過,還可以跑嘛,總之沒有損失。

    這股流竄勢力,人數不過兩百,若在平常,掀不起任何風浪,可是眼下連澀穀中僅八人——有傷在身的三個,傷重未醒的一個,因采血氣血虧損、無力應敵的一個,行注血之術救人、疲憊虛弱的一個,能全力應敵的隻白春和莨兒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