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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鳳舞江山:腹黑魔王,跪下來 !

    肖齊笑道:“是啊,你這樣的人,怎麽生出我和瑤瑤來?”

    “你提瑤瑤做什麽?”

    “她是我妹妹!你還不準我提她了!你把她送進宮裏,為你的權利鋪路,她才十一歲啊!”

    肖漢成被他一吼,有些愣怔,平時肖齊雖然和他有些罅隙,但到底不曾翻臉過,今日借著酒意,就對他大吼大叫,看來父子之間,確實不同往日了。

    “瑤瑤自己願意進宮的!”

    “她自願?爹,你知道她最聽話,從小到大,你說什麽,她就做什麽,她從來不違逆你,你讓她做皇後,她會說一個‘不’字嗎?況且她那樣的年紀,她懂什麽?”

    “我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孽子!”

    “我不要這些!”

    肖漢成冷笑:“沒有我,你能當上大將軍?孽子!你如今不知感恩圖報,反而數落起我的不是來了!”

    肖齊哈哈大笑起來,滿身酒氣:“爹,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有選擇,如果有,我什麽都不會要!”

    肖漢成氣得臉都白了,指著他,身子顫抖,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官家上來扶著他坐下,好不容易才勸走了。

    肖齊一個人坐著,任憑誰說什麽話都不聽。

    他漸漸睡著了,夢裏都是瑤瑤在哭,他有多麽不舍,心都疼得要裂開了,想張口安慰她,卻發現喉嚨幹澀,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夢醒之後,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抬回了房間,睡在床上,頭腦昏昏沉沉的。

    “大少爺,老爺請您一起去用早膳呢。”丫鬟在門外守著,一聽見動靜就趕忙進來。

    肖齊用手撐著額頭,過了一會兒才讓侍女伺候著穿衣梳洗,出了門,卻不往前廳去,繞過小院從偏門出去了。

    那一日朝堂上,聽說顧相爺大發雷霆,駁了好幾位大臣的奏章,濫用職權降了幾個肖齊手下的武官。

    “什麽事讓相爺生這麽大的氣?”下了朝,上官雲依然和肖漢成一同出來,撐了手中折扇搖著,笑得風度翩翩。

    “哼!”肖漢成冷哼一聲,“老夫真恨生了這麽個兒子!”

    “原來是大將軍。”上官雲歎道:“人說虎父無犬子,大將軍才幹非凡,將來必成大氣,隻是性格和相爺不甚相同,隻怕日後……。”他停了停,眸光一閃,笑道:“相爺多做計較便好。”

    肖漢成沉著一張臉,走了一陣,心中越想越氣,也越來越覺得疲憊,這麽多年來殫精竭慮,苦心謀劃,到頭來唯一的兒子竟然不領情!

    那他謀劃的這一切,將來難不成要交給外人?

    肖漢成想著這些,回家之後,竟然也氣得生了一場大病,在家休養了多日,朝中的事情,便暫且交給了肖齊和上官雲。

    上官雲是肖丞相麵前的紅人,人盡皆知,在朝中說的話就像顧相爺說的一樣,可是顧相養病期間,本以為肖齊和上官雲會沆瀣一氣,想不到,上官雲多次的奏章都遭到了肖齊的反對。

    反倒是,肖齊對於太子的幾項提議,竟然都意外地支持了。

    其中一項包括:向皇上請旨釋放牢中的六皇子端木玉。

    那天端木瑾帶了一幹請旨的外臣跪在長樂宮外,上書請奏,皇上重病昏迷,迷糊間隻聽得含含糊糊的聲音。

    瑤瑤湊在皇上嘴邊聽了,輕聲問道:“皇上可是同意了?”

    皇上‘嗯嗯’了幾聲,也聽不分明,隻看見皇上額上青筋畢露,甚是激動。

    瑤瑤抬起頭來,看了一會兒皇上的臉,慢悠悠地說道:“皇上,六皇子在牢裏已經瘋了,就算受了懲罰。”

    皇上忽然靜了,鼻孔間呼哧呼哧喘著氣,一瞬間的姿態,竟像是老了十歲。

    瑤瑤拍拍皇上的手:“皇上請放心,六皇子定會一輩子記住這個教訓的。”

    她走出去,對跪在長樂宮外的一幹臣子道:“皇上準了。”

    外麵頓時一片山呼萬歲的聲音。

    端木瑾親自帶著皇上的令牌,去了地牢,把端木玉領出來。

    端木玉見了端木瑾,竟不認識一樣,理也不理,端木瑾道:“端木玉,跟哥哥回家吧。”

    端木玉抬頭打量著他,披散的頭發擋住麵孔,他搖搖頭,縮在角落裏說:“端木玉等娘來,娘會來的。”

    端木瑾的鼻尖一下子就酸了,上前抱住了他:“娘在家裏,你跟哥哥回家就看到娘了。”

    “真的?”端木玉拍拍手笑起來,“好啊好啊,回家了回家了!”

    回了宮,端木瑾宣了太醫來,開了一副安神的湯藥,先讓端木玉服下,安睡之後,才吩咐宮女太監伺候著梳洗換衣。

    他回到書房處理了一些事情,便聽宮女來回報已經幫六皇子收拾妥當,看見宮女臉上心疼哀傷的神色,他便知道端木玉身上肯定有不少受刑的痕跡。

    “從今以後都不會了。”他走到端木玉的房裏,看著安睡中的少年,長久以來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端木玉,隻要你沒事,哥哥就可以放手做一切了!”

    沉睡中的少年渾不知事,睡得安穩,夢中似乎夢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眉頭緊緊皺著,發出幾聲野獸一樣的‘哼哼’生,十分驚慌。

    端木瑾伸手輕輕撫著他的眉心,知道他又安穩睡著之後,才微笑著拉好了他的被子,走出去。

    半夜裏,風從窗戶縫裏灌進來,窗戶忽然被風吹開,一個黑色的身影倏忽間便出現在窗口,擋住了風口。

    臉上銀色的麵具熠熠生輝,一屋子的燭光,都被那銀麵具襯得黯然失色。

    顧辰從窗戶上走下來,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仿佛是淩空而走,他走到端木玉床邊,輕輕一笑:“殿下果然沒讓在下失望。”

    床上的人雙眸緊閉,一動不動,顧辰笑道:“一切都過去了,肖漢成的時代,也會成為過去,殿下,我等著您來創造這個新的時代!”

    顧辰說完,笑起來,身子一飄,又從窗戶裏飄出去,打開的窗戶輕輕合山。

    風停了,舞動的燭光,也漸漸安靜,房內香爐裏的沉香,嫋嫋地氤氳開來。

    床上的少年慢慢睜開雙眼,迷茫的光滿漸漸散盡,露出一雙如同鷹隼一般,漆黑冷銳,望不到底的眸子!

    多少四季輪轉,多少歡聲笑語,記憶中美好的童年一去不複返。

    一切都過去了,可對於他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

    肖漢成聽說了肖齊居然在朝堂上幫著太子,放了六皇子的事情,氣得從病床上蹦起來,病似乎好了一半一樣,怒氣衝衝要去教訓兒子。

    上官雲好整以暇坐在客廳裏,看見肖漢成鞋子也顧不上穿,赤著腳跑出來,不禁冷笑,端著茶杯慢悠悠喝茶:“相爺要去哪裏?”

    肖漢成怒道:“你為何不阻止成均?讓他放下這樣的大錯!”

    “他可是相爺的親兒子,我區區一個尚書,怎麽敢和他鬥?況且還有一個太子,他們兩個可是一個鼻孔出氣,微臣身份卑微,隻有一個腦袋夠砍。”

    “你——!”肖漢成指著他,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兒給氣死了,半響才順過氣來,一口喝幹了侍女送上來的茶水,重重把茶杯摔在地上:“那個孽畜!”

    “哼!”上官雲一向清高,此時在朝堂上受了那麽大的氣,更是冷嘲熱諷:“相爺光說有什麽用?想不到我當日投靠相爺,居然是投靠錯了,早知道,該投到太子一邊去。”

    “上官雲!”肖漢成怒喝,“你想反老夫?”

    “微臣不敢。”上官雲眯起眼睛,英俊的臉上有種難以捉摸的神情,“微臣隻侍有為之主,可不侍無能之輩。”

    肖漢成氣得眼睛都紅了,一身熱汗出了,病倒像好了一大半,立刻命人前往羽林營,把肖齊召回來。

    哪想到侍從立刻說道:“啟稟相爺,大將軍說了,今日軍中有事,不能回家,如果相爺召見,就等明天。”

    肖漢成兩眼一翻,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嚇得侍女侍從大呼小叫,奔走忙亂。

    隻有上官雲一襲青衫,淡定自若地坐著,悠悠喝著茶,仿佛置身幽靜的古刹中,根本不看一眼周圍騷動的人。

    “上官雲,你等著看,老夫定會讓你知道你選擇跟隨老夫,是對的!”肖漢成緩過氣來,第一件事情便是狠狠扯著上官雲的衣袖,咬牙切齒地說。

    上官雲輕輕笑了笑,斜眼看著這個大周朝的第一權臣:“微臣拭目以待。”

    一場急促地秋雨,打亂了一切平靜,漫長漆黑的夜晚,雨聲從來沒有斷絕過,外麵嘩啦啦的水聲似乎充斥著整個世界,鬼哭狼嚎一般嘶叫著。

    瑤瑤半夜裏被雨聲驚醒,出了一身冷汗,守夜的宮女連忙進來,看見她蒼白的臉色,連忙讓人叫來雅雅。

    所幸雅雅也是被雨聲驚擾,根本睡不著,聽見宮女的叫喚,便立刻趕來,一掀開簾子,便看見瑤瑤驚慌地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忙上前去:“皇後,做噩夢了?”

    瑤瑤粗聲喘著氣,雙目圓睜,抓著錦被的十根手指根根指節泛白:“姐姐,快派人去長樂宮看看,皇上他……。”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立刻聽見外麵一片吵雜,有太監尖利的聲音大喊著:“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瑤瑤像被雷電擊了一下,猛然彈起來,身體滾落在地上,嚇得宮女們驚叫連連,雅雅上前把她抱起來,瑤瑤大喊:“叫他進來,叫他進來!”

    “快讓他進來!”雅雅也知道不妙了,連忙大聲喊,低頭看見瑤瑤的臉色已經白的像紙一樣,完全沒有血色,頓時嚇得呼吸都緊促了。

    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太監連滾帶爬地跑進來,撲倒在地上,大哭道:“回稟娘娘,皇上,皇上召見……。”

    瑤瑤死死抓住雅雅的手腕,抓得雅雅低呼一聲,手腕疼得要斷開了!

    “皇上怎麽了?”瑤瑤身子顫抖,聲音也不知覺地跟著顫抖。

    太監哭道:“皇上,皇上恐怕……太醫說,讓皇後娘娘盡快趕過去,否則,恐怕……。”

    瑤瑤立刻站起來,尖利的嗓子喊道:“更衣!”

    宮女哪敢怠慢,連忙上來幫她更衣,隨便挽了一個發髻,瑤瑤等不及,連鬥篷都沒有披上,隻從宮女手中搶過羊皮燈籠,便衝進了大雨中。

    “皇後!皇後!”身後宮女們追趕著大聲喊叫。

    可她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整個世界已經顛倒了,下一個瞬間,便是決定生死的時刻!

    皇上,維係一切的皇上,終於……要離開了……

    這是顧白兩家戰爭的導火索,這一刻,終於點燃了!

    怎麽這麽快?是誰做了什麽?讓這場戰爭提前到來了?

    她什麽都顧不得,渾身都濕透了,寒冷的秋雨,刺骨的寒風,撲打在她身上,那麽痛……

    長樂宮中燈火通明,宮女太監冒著大雨在宮殿外跪了一地,台階上,幾十個太醫戰戰兢兢跪著,踏進大殿中,所有嬪妃都在,還有皇子們,公主們。

    依舊是麗妃領著眾嬪妃,太子領著眾皇子。

    六皇子瘋瘋癲癲,居然趴在那裏睡著了。

    瑤瑤衝進去,嚇得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她滿身狼狽,頭發披散著,被雨水淋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

    未施脂粉,沒有任何點綴,隻有寒冷刺骨的風雨,她像從雨中來的仙子,美麗也未被折損,反而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她臉上身上都淌著水,眼眶紅腫,跌跌撞撞,繞過眾多的嬪妃,皇子,公主們,跑進寢殿中。

    皇上還未召見任何人,寢殿中隻有侍候的太監宮女。

    床褥上落著許多鮮血的痕跡,宮女小心翼翼擦拭著皇上的嘴角,瑤瑤走過去,不由地嚇得呆住了。

    才半天未見,皇上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幹枯得猶如冬天埋在雪地裏的樹枝。

    她一下子就哭出來,跪倒在皇上床邊。

    皇上吩咐過隻見皇後,他一直等著,此刻聽見哭聲,眼睛緩緩地睜開一條縫兒,看著瑤瑤。

    “瑤瑤啊……。”虛弱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透著蒼老的感覺,“朕,對不起你啊……。”

    瑤瑤淚流不止,拉著皇上的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皇上定會好起來,一定會好起來的!皇上不是讓瑤瑤等著嗎?瑤瑤等著皇上呢,等皇上好起來,和瑤瑤白頭偕老。”

    皇上枯瘦的麵孔上露出了一縷飄渺微弱的笑容,似乎很安心,眼角慢慢滑出了淚水,大周朝的九五之尊,自從登基以來便沒有流過淚,可是此刻,淚水還是不聽傳喚就出來了。

    原來世上有許多東西,就算他是帝王,是一代天驕,也控製不了。

    譬如生命,譬如對瑤瑤的愛情,譬如如今的眼淚。

    奈何奈何,人終究,勝不了老天啊!奈何,他是萬萬人之上,卻依然隻是個普通人……

    “朕……舍不得讓你難過……。”皇上的手指動了動,侍立一旁的太監常順連忙捧著一個錦盒過來,呈在瑤瑤麵前。

    瑤瑤哭得渾身顫抖,拿出錦盒裏的聖旨,打開來,淚眼中,那一方碩大的玉璽印子分外顯眼,她繼而才看到聖旨的內容,雙手一顫,聖旨掉在地上,她整個人也像那聖旨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

    常順忙上前扶起了瑤瑤,低聲解釋道:“皇上為了保護皇後娘娘,可謂用盡了苦心。”

    “不,皇上,皇上……。”瑤瑤哭著爬過去,抓著皇上的手,“我不要做千古罪人!我不要!”

    皇上喉嚨一動,‘咯’地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瑤瑤伸手捧著皇上的臉,那口鮮血噴在她的雙手上,血的熱度灼燙了她,她哭著說:“皇上這樣做,不如讓瑤瑤一起跟著皇上去!”

    一口血吐出來,皇上渾濁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一絲力氣慢慢恢複,他強撐著,支起了身子,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瑤瑤帶淚的麵孔,滿心不忍:“若朕不是這個樣子,朕定不會讓你流一滴眼淚,可是朕……。”皇上眼中滾出了淚水,低落在她麵龐上,那種熱度,幾乎能灼燒起一把烈焰!

    瑤瑤死死咬著嘴唇,才沒讓自己嚎啕哭出來,她第一次感覺,她不過是尋常的孩子,為何她卻偏偏是這樣,要承受這人世間莫名的悲痛,還要頂著千年萬年的罵名?

    皇上看著她,輕聲道:“若是端木瑾登基,你必不會得善終,可端木玉不同,端木玉如今癡傻,正好,可以讓你周全……瑤瑤,千古罪人是朕,不是你……朕下了詔書,所有罪責,朕都替你擋下來……朕隻恨,生錯了年頭,未與你白首便相離,瑤瑤,原諒朕……。”

    皇上斷斷續續說了這麽多話,喉嚨裏又是一股甜腥,鮮血湧著從唇間流了下來,他抓住瑤瑤一隻手,緊緊抓著,不願意鬆開。

    那是他此生最後一個願望。

    也是他對命運最強烈的恨意!

    為何,不能白首便相離?

    他貴為天子,掌控天下人的命運,卻獨獨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

    麵前的小人兒,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想最後觸碰一下她的臉,可是手伸出去,最終隻伸出去一半,便像那開謝了的花,奄奄地垂下來,重重砸在錦被上。

    皇上的身體向後倒在錦被上,鮮血汩汩從口中流出,雙眼睜著,然而光芒已漸漸渙散,最終變得一片死寂。

    瑤瑤撲在床上嚎啕大哭,悲痛的哭聲立刻傳到外麵,頓時,整個長樂宮一片哀痛之聲。

    大周三十年,深秋,大周帝駕崩於長樂宮,舉國哀痛。

    大周帝駕崩之後,大太監常順宣布了皇上的聖旨,廢黜太子端木瑾,改立六皇子端木玉為儲君,並於國喪之後正式登基。

    大周帝最後留下的聖旨,舉國震驚。

    跪在所有人最前麵接旨的端木瑾,從始至終麵色平淡,溫潤如玉。

    而六皇子端木玉卻一臉迷茫地看著太監手中的聖旨,神情憨癡,似乎把聖旨看成了什麽好玩的東西。

    按照大周祖製,被廢黜的太子要遷於銅州,終生不得進京。

    端木瑾接過了聖旨,跪地謝恩。

    新儲君端木玉被一幹大臣圍在中間道喜,端木玉不高興,抓住一個嬉皮笑臉的大臣就亂打一通,幸好有肖齊領著禦林軍在此,將他拉住了。

    肖齊把六皇子交給幾個禦林軍看著,轉身對端木瑾道:“太子要遠赴銅州,成均必定相送。”

    “大將軍事務繁忙,還是不用勞煩了,銅州雖遠,然我這麽多年深處權利中,勾心鬥角已然夠累了,借此機會正好暢遊一番,也算因禍得福了。”

    肖齊聽了,有些無可奈何地笑起來:“若你我兩家不是這種境況,我必與你把酒共飲,一醉方休!”

    端木瑾哈哈大笑起來,走到端木玉身邊,輕輕拍了拍端木玉的背,道:“端木玉,以後哥哥不能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端木玉低著頭,聽不懂兄長的話,拉著腰間的玉佩玩耍,嗬嗬地傻笑。

    背對眾人,端木瑾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猶如鋒利的刀鋒一般,他低聲在端木玉耳邊道:“端木玉,原諒哥哥……”

    端木玉抬起頭,衝著他癡傻地笑了笑。

    自從皇上駕崩之後,瑤瑤就在鳳儀宮中穿著素服,失魂落魄地坐著,不發一語。

    侍女們誰也不敢去打擾,而雅雅也因為太子被廢黜的事一個人神傷。

    她萬萬想不到事情竟然變成如今的局麵。

    她以為太子殿下一定會贏的,哪知道居然輸在了自己父皇的手上!

    那一道聖旨,必定讓他大受打擊。

    他雄心勃勃,要斬除奸臣,肅清宇內,奈何他所有的努力,都敗給了皇上。

    可是雅雅知道,皇上的聖旨,必定是肖漢成從中做鬼,挑撥皇上,否則,就算皇上再怎麽昏庸無道,也斷斷不會廢了英明的太子,改立一個傻子做儲君!

    這不是拿社稷天下百姓開玩笑嗎?

    肖丞相剛剛來過,勸說瑤瑤振作精神,準備迎接真正屬於‘顧氏’天下,可瑤瑤興致缺缺,對於父親的話充耳不聞。

    肖漢成很生氣,那時殿中的人已經被屏退了,隻有她和孫久在瑤瑤身邊伺候。

    因為沒有人,所以肖漢成愈發的大膽,看見瑤瑤沒有反應,便道:“難道連你也想反抗我不成?我告訴你!你是我肖漢成的女兒!當日進宮,也是你自願的!如今皇上死了,你也算是一半的凶手,你若想偏袒端木氏,那麽就算你是我肖漢成的親生女兒!我也絕不放過你!”

    這些話,終於把瑤瑤的神思給扯回來,她抬起頭,看了肖漢成一眼,突然笑起來,臉上的笑容如同綻放的鮮花一樣,奪人眼目。

    “爹,你為何要對我說這種話,你知不知道,我寧願欺騙自己,讓我覺得我還是爹的掌上明珠,是爹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的人。可你為何要把這些話說出來?你一說,我的心裏就好難受,你讓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一心一意地想著爹了。”

    肖漢成一怔,大概覺得不忍心,他的女兒,從小到大最疼愛的丫頭,如今他怎麽被權力衝昏了頭,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大抵是前幾日被成均氣糊塗了吧!

    “瑤瑤,爹老了,爹怕你像你哥哥一樣。”

    瑤瑤一身素服跪在地上,忽然哭起來:“自從皇上駕崩之後,我就好恨我的身份!爹,我不想留在宮裏,你讓我出宮吧,讓我回運城,像以前一樣不好嗎?”

    肖漢成剛才的一陣愧疚被瑤瑤的話衝散了,他驀然驚醒,怒道:“你想離開爹?休想!”

    “爹!我陪你做了這麽多錯事!我不想錯下去了!我很難受,我要回運城,我不要做什麽太後,不要什麽權力!我隻是肖瑤瑤!我不是大周朝的太後!”

    ‘啪’——

    肖漢成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五個紅紅的指印頓時出現在她白皙的麵孔上。

    瑤瑤呆呆地抬起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敢相信,爹竟然會打她?

    “爹……。”

    “你若不是大周朝的太後,也不是我肖漢成的女兒!”

    “爹?”淚水盈在眼眶,她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呆呆看著父親,“為什麽?”

    “我絕不養沒用的人!”肖漢成一甩衣袖,轉身走出去。

    “爹!”瑤瑤忽然站起來,喊住了要走出去的父親,她一身素服,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哀傷。

    肖漢成腳步頓了頓,沒有轉身,拿背影對著瑤瑤,道:“你要說什麽?”

    瑤瑤手指輕輕滑過被他打得腫起來的臉頰,微微笑道:“你讓皇上下了廢太子另立的旨意,想必你已經謀劃好了一切。”

    “哼!”肖漢成生氣地哼了一聲。

    瑤瑤道:“既然爹苦心經營,把女兒捧到這個位置,那麽,爹請放心,瑤瑤將來定會讓您看到,您養的女兒,不會是無用之人!”

    肖漢成這才回過身來,看向瑤瑤的目光中又如同往日一般充滿了讚許:“好!這才是我肖漢成的女兒!”他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小姐……。”孫久看見瑤瑤腫起來的半邊臉,心疼得不得了,又聽到小姐親口對相爺說出那些話,更是覺得難受。

    瑤瑤拍拍孫久的手:“我沒事,去拿冰塊來。”

    孫久連忙出去拿冰塊。

    瑤瑤看向雅雅:“姐姐,你現在知道太子是因為我而被廢的,你恨我嗎?”

    雅雅臉上無論如何都擺不出笑容來,低下頭,淚水就衝出了眼眶,滾落了下來。她隻垂著首,無聲地哭著。

    瑤瑤於心不忍,慢慢靠近抱著她:“姐姐,你不要恨我,我,我沒有辦法呀……。”

    雅雅自然知道瑤瑤是無辜的,她一直是肖漢成手中的工具,而今皇上寵愛她,才會下了這樣一道荒唐的聖旨。可雅雅沒有辦法不恨。

    怎麽可能不恨?太子被廢,便要遠遠遷往銅州,從此山高水遠,真比生死的距離還要遙遠了。

    她心痛不已,卻又無法把所有的恨意都歸結在瑤瑤身上,她明白那樣對瑤瑤不公,但終究,一切因她而起啊……

    “我想,這大概便是……命運吧……。”肖漢成掩著麵,福了福身,哭著跑出去。

    夜色寂寂,整個大周朝的皇宮,今夜格外安靜,連呼嘯的秋風,今日也停了。

    雅雅回到房間,便撲到床上大哭不止。

    “聆兒……。”不知何時,房裏多了另一個身影,悠長的歎息在她身後響起。

    雅雅從床上爬起來,一頭撲進床邊人的懷中,低聲哭道:“殿下,您去銅州,帶著聆兒一起去吧。”

    端木瑾俯身捧著她的臉,笑道:“傻丫頭,誰告訴你我要去銅州了?”

    “你……。”雅雅怔怔的,一時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端木瑾在床邊坐下,輕輕攬過她的身子:“多年謀劃,在此一舉。這一天,終究要來的。”

    雅雅腦中一閃,頓時明白過來,先皇後和太子,以及一幹太子黨們,多年就謀劃著要鏟除奸臣的計策,要真正開始了!

    她的心情一下子清朗起來!

    天哪,前幾日,她簡直是被離別的哀傷給衝昏了頭,竟然沒想到太子殿下也會反擊!

    他這麽多年,定不是白白當了這個太子的!

    抬頭看著端木瑾,卻發現他眉間不見一丁點兒喜色,擔心道:“很危險嗎?”

    “要扳倒肖漢成,危險自然是有的,多年來我早就讓自己有承受的能力了。”他說著,眉間的愁緒卻不見舒展,反而更加糾結了。

    “那你為何……?”雅雅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的眉,想要撫平他的愁,“為何這樣哀愁呢?”

    端木瑾忽然收緊雙臂,緊緊抱著雅雅:“聆兒,你要幫我!幫我……。”

    “我一定會幫你的,赴湯蹈火,聆兒都會為你去。”她急切地說。

    端木瑾閉上眼睛,痛苦地麵孔扭曲著:“我要你幫我……殺了肖瑤瑤,還有……。”

    聽到要殺了瑤瑤,雅雅就狠狠震了一下,反手把他抱緊:“殿下!一定要這樣嗎?”

    “一定……。”端木瑾有氣無力地說。

    雅雅狠狠咬著嘴唇,過了好半響,才想起他還有另一個人的名字沒說,那會是誰?她能接近的人,難道是肖齊大將軍嗎?

    “殿下,還有一人,是誰?”

    端木瑾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忽然鬆開了雅雅,雙手抓著頭發,痛苦地伏著身子,聲音嘶啞而痛苦:“還有……端木玉……。”

    雅雅睜大了眼睛,半響都不能說話。

    “東,端木玉……?”她不敢相信,怕是自己聽錯了,六皇子,可是太子殿下最重視的弟弟啊,骨肉同胞,兄弟情深,他怎麽會殺自己的親弟弟?

    “殿下,你是不是說錯了?”她還抱著一丁點兒希望。

    端木瑾慢慢抬起頭,臉上都是淚水,頹喪的表情充斥著悲戚:“端木玉已經瘋了,要鏟除顧氏,我隻有犧牲他,若他清醒著,也會願意的……。”

    雅雅哭得淚水怎麽都止不住,抱住端木瑾的身子:“殿下,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殺了端木玉,日後你……。”

    她想起將來的他,必定生活在殺了親弟弟的罪責之中,一生活在悔恨中,那樣的生活,生不如死,無比痛苦,他怎麽承受?

    端木瑾抓住她的手,將兩顆珠子放在雅雅手中:“聆兒,沒有別的辦法!”

    雅雅呆呆地看著手中晶瑩剔透的珠子,說不出話來。

    “我比任何人都想保護端木玉,可如今,為了大周,我隻能犧牲他。”他顫抖著轉開身,“等皇上登基那日,你將珠子弄破了,分別放在肖瑤瑤和端木玉的茶水中……。”他再也說不下去,搖搖晃晃站起來,從窗戶裏躍出去。

    他借著輕功,在鳳儀宮的宮牆之上停下,轉身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鳳儀宮。

    看見了她的寢殿。

    微微的風拂過麵頰,帶來遠處桂花的香氣。

    他看見寢殿的窗戶上,有個纖細的身影投影在上麵,那是她在殿中走動的影子。

    當年初見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她怯生生跌倒在端木玉的劍下,用一雙清靈卻倔強的眸子看著他們。

    他忍不住笑起來,身子輕輕一跳,從宮牆上躍下,往遠處去了。

    大周帝的葬禮之後,新君便該登基了。

    按照祖製,被廢黜的太子是不能參加新皇登基儀式的,所以大周帝葬禮一畢,端木瑾就起身往銅州出發了。

    臨行那一天,他去看望端木玉。

    癡癡傻傻的端木玉在院子裏,看著樹上一片片落下的葉子發呆,每次有葉片落下來,他都要追著那片葉子看很久,葉子被風吹著飛,他就跟著葉子跑,等葉子落在地上,他就蹲在地上看。

    端木瑾走過去,輕聲問道:“端木玉,你看什麽?”

    端木玉像被嚇了好大一跳,站起來就跑,一邊跑一邊喊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端木瑾心中一痛,想起他在牢中受的折磨,生生被逼瘋了,那必定是他意識裏最恐怖的記憶。

    “端木玉,我是你皇兄,你記得嗎?皇兄還教你射箭騎馬呢。”端木瑾輕聲說著,看見端木玉躲在柱子後麵,隻露出一雙眼睛來。

    “來,讓皇兄看看你。”他對著端木玉伸出手,端木玉卻使勁兒地搖頭,說道:“你,你是哪個皇兄?皇兄來了都會打我!你,你會不會打我?”

    端木瑾一聽,頓時大怒,轉頭看向一旁侍立的太監,喝道:“哪個皇子來欺負端木玉?”

    太子被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奴才,奴才不知道……。”

    “你是死人嗎?你居然什麽都不知道,還不如死了好!”端木瑾一腳踢在太監身上,抽出佩劍,就要結果了太監的小命。

    “什麽事情讓殿下您這麽生氣?”清脆的嗓音闖進來,端木瑾一愣,手中的動作停住了,轉過頭,看見瑤瑤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走進來。

    “參見太後。”他隻好收了劍,行了一個禮,道:“宮中皇子欺負端木玉,這東西居然不知道,他自然該死!”

    瑤瑤笑道:“儲君現在神智混亂,他自己都迷迷糊糊,說出來的話也不知道真假。他好歹是儲君,哀家不相信哪位皇子那麽大膽敢欺負他。”

    沒有拿到證據,端木玉又整天胡言亂語,端木瑾一時無話可說,隻能走過去,對端木玉招了招手:“端木玉,皇兄不會打你,你過來。”

    端木玉看見他剛才幫自己打了太監,便覺得他可信,從柱子後麵慢慢走過去。

    瑤瑤抬頭看著,一雙美目盯著端木玉的臉看。

    依然是那麽英俊的麵孔,就算癡傻了,也絲毫不減那一分英氣,如果沒看見他慌亂茫然的雙眼,定不會相信他如今已瘋癲。

    “殿下要遠行,今日想必是特意來向儲君辭行,哀家就不打擾你們了。”瑤瑤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走回鳳儀宮的路上,瑤瑤忽然對孫久道:“你去查查,是否真有皇子欺負他。”

    孫久看了看她,低聲說:“不用查,奴婢知道是有的。”

    瑤瑤的腳步頓了頓,身後跟隨的太監宮女也連忙止步。

    “是誰?”

    孫久道:“三皇子,還有五皇子,還有其他幾位年幼一些的皇子。這幾位皇子的母妃的家中都和肖家有些關係,大概皇子們也知道這層關係,知道相爺不喜歡徐太後生的兩位皇子,加上儲君又瘋瘋癲癲,所以就經常去欺負儲君。早上的時候,我才看見他們把儲君騙到湖邊,把儲君給扔到湖裏去的。都快冬天了,那湖裏的水冷得都快結冰了,儲君被人撈起來的時候,臉都紫了!幸好身體還算硬朗,剛才看見的時候似乎沒事兒了。”

    瑤瑤靜靜地聽著,一直都不言語,可是緊繃的麵孔還是泄露了她不悅地情緒,等孫久說完之後,她的麵色才重新變得冷靜:“就算端木玉做了皇帝,也依然會受他們欺負,隻要爹在的一天,他就逃不過。”

    孫久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神色,想知道她說出的話裏有幾分是出自真心。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姐臉上很平靜,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

    “小姐,難道,任由儲君被他們欺負嗎?”孫久雖然笨,但卻很明白瑤瑤心裏對端木玉的感覺,小姐做再多的事情,心裏也一樣很喜歡端木玉的,隻是小姐把感情埋得很深,從來都不表露出來。

    “難道讓我背叛爹,去救他嗎?”瑤瑤淡淡一笑,轉過頭,看著站在身邊的雅雅:“姐姐,你說是不是?”

    雅雅剛才看見端木瑾,有些失神,沒有聽見瑤瑤和孫久說了什麽,聽見瑤瑤問她,隻好說:“皇後說的是。”

    瑤瑤笑了笑,便什麽都不說,回鳳儀宮了。

    夜裏,孫久伺候著瑤瑤睡覺的時候,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小姐,真的不管儲君的事嗎?”

    “嗯。”瑤瑤淡淡應了一聲,躺在床上,孫久幫她把被子蓋上,聽了她的話,隻好暗歎一聲,轉身要出去。

    “孫久。”瑤瑤又喊住她,“以後別管他的事了,他和咱們沒關係,你別忘了,我是姓顧的。”

    孫久呆了一呆,最後明白了瑤瑤話中的意思,鼻子一酸,差點兒要流下淚來,忙匆匆點點頭:“孫久知道了。”便趕緊出去。

    孫久出了門,剛好撞上了檢查了各處門窗要出去的雅雅,雅雅一看她捂著臉哭,便問:“你哭什麽?太後罵你了?”

    “不是!”孫久連忙搖頭,小姐才不會罵她呢,她不允許任何人汙蔑小姐!

    “那你是怎麽了?”雅雅拿出手帕來替她擦眼淚。

    孫久哭了一陣,拉著雅雅一起走到院子裏,才說:“我是替小姐難過。”

    “她現在已經貴為太後,你怎麽還小姐小姐地叫她?沒有規矩!”

    “我要不這樣叫,小姐一定會更難過的!虧小姐那麽喜歡和相信你,你竟一點兒都不明白她!”

    雅雅一怔,看向孫久:“我怎麽不明白她了?”

    孫久道:“小姐如今雖貴為皇後,但她年齡小,在宮中也沒有什麽依靠的人。你不知道,小姐根本不想做皇後,這一切,還不是為了相爺,可是這事兒,她向誰說去?隻有偷偷憋在心裏了。”

    雅雅低下頭,輕輕歎了一聲:“都怪那命運弄人,誰讓她生在這樣的人家?”歎了一會兒,又問:“你剛才就是為這個哭?”

    “哪裏是?”孫久壓低了聲音,悄悄道:“小姐喜歡儲君,你知道吧?”

    雅雅點點頭,這個她自然知道。

    “可惜,還是你說的那句,命運弄人。小姐心裏縱使喜歡儲君,如今也無可奈何。你瞧,今日儲君被人欺負了,小姐心裏別提多難受了,可還是壓著自己的心情,不去管儲君的事情,她這樣,遲早會生出病來的。”

    雅雅聽著,又是一陣呆愣,這一點,瑤瑤確實讓人心疼,可這樣,又有什麽奈何?感情的事情,誰也幫不了。

    “孫久,這些事情,由不得我們操心,就算小姐也無奈,以後,你在皇後麵前,不要提起儲君這個人,徒添她的煩惱。”

    孫久點點頭:“這個我懂的,再過幾天,就是儲君登基的日子,那時少不得要太後垂簾聽政,恐怕小姐和儲君接觸的機會更加多了,哎,這可怎麽辦才好?”

    雅雅聽到‘登基’二字,心中一凜,指尖都變得冰涼冰涼的,想起那天自己要做的事情,便覺得天地都在搖晃。

    她一生雖命運坎坷,可到底也是安分守己的人,哪裏做過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現在事情都沒做,便覺得膽戰心驚,到了那天,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不行!她連忙搖搖頭,把自己這種想法給甩開,再也不能這樣害怕了,否則,豈不是要辜負了太子殿下的重托?

    他一片苦心,關鍵就在她了,若她誤了他的事情,不僅要害了他,自己恐怕也一輩子不得安心。

    “聆姑娘,你怎麽了?”孫久看見她忽然不說話了,臉上的神色也一下子變幻萬千的,不禁擔心地問。

    “沒什麽。”她搖搖頭,又是一臉溫柔的笑容,拍拍孫久的肩膀,“你快去休息吧,明天可不能睡過頭了。”

    孫久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想起丟人的事情,什麽都不好意思反駁,忙忙地跑回房間休息了。

    雅雅歎了一聲,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會把一切都做好的,絕對不會辜負太子殿下的期望!

    *******

    端木瑾離開的時候,隻有少數幾個大臣相送,一直到城外,太子輕裝簡行,帶著一些隨從,拜別了眾人,策馬離去。

    轉身的時候,他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高高聳立的長安城門,巍峨的城門莊嚴厚重,承載了大周朝幾百年的盛世基業,輝煌之下,天朝上國的威風盡顯。

    大周朝,是白家的天下,亂臣賊子休想篡改!

    他會回來的!

    不久之後,他一定會再次踏進這座城門!

    “三天後便是登基大典,你們幾個都給本相好好教導儲君,登基那天若出了什麽差池,老夫要你們人頭落地!”

    肖漢成看著一堆侍從圍著端木玉,教他各種各樣登基的禮儀,手該怎麽放,路該怎麽走,該說什麽話,半點兒都不敢遺漏。

    而端木玉不斷反抗,吵吵鬧鬧要吃糕點,被侍從們勸了好久都不肯罷休。

    後來肖漢成來了,橫眉怒目嗬斥了幾聲,嚇得他立刻就呆了,像個木雞一樣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地,半個字都不敢說。

    那樣子,竟像是要哭出來了!

    肖漢成看見他那種窩囊的樣子,不禁在心中得意,端木玉怕他才好,若不怕,將來如何掌握?

    他就是需要一個傀儡,正好,上天就賜了一個適合的人來,可見老天也是助他的,何愁大業還不成?

    上官雲在一旁扇著扇子,笑得那叫一個討打:“儲君受了這些個禮儀規範的,看起來還有模有樣,像個皇帝的樣子了!”

    肖漢成看了他一眼:“哦,沒穿上龍袍就有皇帝的樣子了?”

    上官雲眉毛一挑,笑容不變,轉向肖漢成道:“不過說到帝王的氣度,儲君又怎麽比得上相爺您?”

    肖漢成聽了,立刻仰頭大笑,好不得意!

    眾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上官雲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說話,可見根本不把大周朝皇室放在眼裏,更別說這個傻傻愣愣的儲君了。

    “上官大人這張嘴,可真是整個大周朝最會說話的了。”瑤瑤的聲音響起來。

    肖漢成回頭看去,更是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堆起來了,上官雲則是收了折扇,上前去散漫地行了一個禮:“太後過獎了,微臣生了這張笨嘴,讓太後取笑了。”

    “誰敢取笑上官大人?”瑤瑤抬起一雙明眸,眼波盈盈地看著上官雲,淺笑吟吟。

    上官雲一怔,看著她那樣子不禁呆住了。

    瑤瑤輕輕瞟了他一眼,繞過他,走到肖漢成麵前:“爹這麽忙,怎麽得空進宮來了?”

    肖漢成笑嗬嗬說道:“三天後便是新皇登基的大日子,爹來看看這些奴才們有沒有好好教導儲君。”

    瑤瑤點點頭,目光轉向站在侍從身後,驚慌地像個迷路的小孩一樣的端木玉,心裏有些微微惱怒閃過,道:“看樣子,這些奴才們是沒有盡到職責,好好教導儲君的,看看儲君這副樣子,哪裏有半點兒大周朝帝王的威嚴!?”

    她聲音雖然清脆柔軟,然而氣勢確實半點兒也不輸人,嚇得侍從們立刻跪下來:“太後娘娘恕罪,奴才們定會盡職盡責,定不會讓太後失望!”

    隻有端木玉一個人站著一動不動,眼睛盯著瑤瑤看,好奇地樣子像個小狗一樣。

    瑤瑤被他盯得臉上一紅,轉過身去,道:“你們都起來吧,好好教導儲君!”

    侍從們站起來,拉著端木玉要去在訓練禮儀,卻不料端木玉竟然掙脫了侍從們的手,跑到瑤瑤麵前,圍著她轉,還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你!我記得你!”

    瑤瑤心裏一動,有股暖暖的水流從心尖兒上流了過去,眼眶一熱,差點兒淚水就掉下來:“你……。”

    他還記得她?就算如今這個瘋瘋傻傻的樣子,他都還記得她嗎?

    是記得她的什麽樣子?是不是在弘文館裏一起玩的時候?還是……他們互相仇恨傷害的時候?

    端木玉傻笑著說:“你,你不是畫上那仙女麽?你怎麽不在天上,跑到這裏來了?你可是來看我的?你真好!”

    瑤瑤的一顆心立刻就冷了下去,讓人發抖。

    她怔怔地看著他,連呼吸都忘了,胸口堵著什麽東西,讓她難受:“我哪裏是什麽仙女……。”

    “哈哈——”上官雲在這個時候仰頭大笑起來,“那畫中仙女,恐怕也比不上太後萬一啊!”

    端木玉聽了他的笑聲,也跟著哈哈傻笑起來。

    瑤瑤一甩袖子,大聲道:“這事和你有什麽關係?誰讓你插嘴的!”

    上官雲止了笑聲,眼眸一瞬間變得幽深起來,折扇一搖一搖的:“是微臣失禮了,請太後恕罪。”

    肖漢成本來也笑著的,可是看見女兒竟如此生氣,也止了笑聲,咳嗽一聲,對侍從們吩咐道:“還不快帶儲君去練習!愣在這裏做什麽!?”

    端木玉被侍從強行拖著進去,還不忘大吵大叫的:“我不會忘了你的!我記著你的!我記著你!”

    瑤瑤看著他,聽著他的聲音,竟然沒來由地害怕起來。

    他說什麽?

    他不會忘記她?

    他記著她嗎?

    為什麽,這個時候他偏偏說這種話?他在暗示什麽?

    但是,端木玉已經瘋癲,這是事實,連太醫都說無藥可治了……

    她心裏惶惶不安,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低著頭,輕聲說:“哀家不舒服,先回宮了。”

    肖漢成本來有些話想說,但看見她眉頭輕蹙的模樣甚是憐惜,便讓她回去了。

    上官雲搖著折扇走上來說:“太後的樣子,像是對儲君有點兒意思。”

    “胡說!”肖漢成低聲嗬斥,他的女兒怎麽會對白家的人有感情!

    上官雲笑起來,折扇一搖一搖的,倒有幾分風流公子的味道:“太後就算喜歡儲君又如何?如今身份不同,太後是儲君的母後,儲君又是那個樣子,已經完全沒有意思了。”

    肖漢成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悅,冷冷哼了一聲,便走出去。

    **********

    一盞孤燈,照著廊前,秋風嚦嚦,吹得燈影搖晃,兩個太監靜悄悄從門內退了出來,搓著手,正私下想著回去喝一壺燒酒就睡去,反正晚上不該他們上夜。

    “真冷啊……。”兩個太監甫一轉身,便看見幾個人正走過來,秋日夜色濃黑,那幾個人隻提了兩個羊角燈籠,一晃一晃的。

    兩個太監看見燈籠上書著‘鳳儀宮’三個字,連忙跑下去,“奴才參見太後。”

    瑤瑤停了停,看著他倆:“儲君呢?”

    “睡下了。”一個太監連忙道:“奴才立刻叫醒儲君!”

    “不用了。”瑤瑤淡淡地說,“哀家來這裏沒有什麽事,隻是看看你們有沒有伺候好儲君。你們下去吧。”

    兩個太監都不敢說什麽,今夜碰見這種事情也算他們倒黴,巴不得什麽都沒看見,這宮廷裏的事情每天都在變換著,誰知道太後半夜三更又想做什麽,不如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回去。

    太監退下後,瑤瑤向前走了幾步,踏上台階,便對身後跟著的雅雅和孫久道:“你們在這裏等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雅雅和孫久齊齊答應一聲,便看見瑤瑤走進儲君的寢殿中去了。

    殿中燭火未滅,聽說是儲君怕黑,睡著了也不許關燈,否則就大吵大鬧的。瑤瑤掀開重重簾子,才看見躺在床上熟睡的端木玉。

    睡著了之後,他依然是那麽英俊,若不知情,哪裏會想到他是個癡傻的人呢?

    瑤瑤在床邊坐下,癡癡地看著他,他在夢中皺了皺眉,翻了一個身,背對著她,繼續熟睡。

    “端木玉哥哥……。”她輕輕推了推他的背,想把他叫醒,可又覺得不好,叫醒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而且他這個樣子,未必肯聽她說話。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白天他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究竟是胡話,還是他另有所指,專對著她一個人說的。

    “東……。”開口又想喊他,這一次又生生停住了,嘴邊的話還是說不出來。

    她俯下身子,頭枕在他身上,靠著他的溫暖,雙手抱住他。

    端木玉動了一下,似有不適,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睛,感覺身後有東西貼著他,怪叫一聲要逃,可他在床的內側,一邊是牆壁,他逃不了,隻緊緊貼在牆上,兩眼驚慌瞪著瑤瑤。

    剛剛睡醒,許是眼前不清楚,待過了片刻,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瑤瑤之後,便笑了起來:“是你!仙女姑娘,你是來看我的嗎?”

    瑤瑤看著他閃動著晶光的眼睛,看起來純真無邪,像個孩童一樣。她看了很久,不相信那便是他。忽然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刀鞘,指向端木玉。

    他帶笑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匕首的寒光映著他的眼底,他仿佛想起了牢中所受的酷刑,頓時嚇呆了,呆呆地一動不動,後背緊緊貼著牆壁。

    瑤瑤握著匕首爬上床去,靠近他,匕首抵在他心窩上:“端木玉哥哥,殺了你,讓我爹做皇帝豈不更好,以免讓你做傀儡,一輩子受委屈。”

    端木玉隻恐懼地看著那把匕首,抵著心窩,寒意從褻衣傳進身體,他打了一個寒顫,嘴唇抖了兩下:“仙,仙女是不殺人的…….。”

    瑤瑤冷冷一笑,直視著他的眼睛:“可我不是仙女,我是這世上最狠毒的人!”

    他不說話了,直視委屈地看著她,沒有還手的打算。

    瑤瑤怒道:“還手啊!端木玉,你不是很厲害嗎?你怎麽不還手?對付我,你隻需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行了!你是怎麽了?居然這麽懦弱,連我都不敢打了嗎?”

    端木玉被她提高的怒吼聲嚇到了,拚命想要後退,身子發抖:“我不,我不敢……。”

    瑤瑤握著匕首忽然在他手臂上劃了一下,頓時,鮮紅的血從褻衣裏滲透出來。

    端木玉低嗚了一聲,捂著流血的手臂軟倒在床上,嘴唇發抖,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竟然你真是一個傻子!那麽活在世上也無用了,我這就了結你的性命!”說罷,手起刀落,匕首直刺端木玉的心髒。

    他嚇傻了,呆呆看著匕首落下,眼睛裏映出匕首的寒光,那麽一閃,他發出一聲慘叫,閉上眼睛等死。

    過了半響,沒有傳來疼痛的感覺,端木玉動了動,才敢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呆住了。

    剛才凶狠舉著匕首要殺他的人,此刻流著淚看著他,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床單上,上麵還沾著他的血。

    端木玉瑟縮了一下,驚慌的雙眼看著她,不說話。

    “為什麽會這樣?”瑤瑤忽然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撕扯著,“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啊?端木玉,醒過來,求求你了,醒過來!”

    端木玉隻搖著頭往後退縮,驚慌地像隻小野獸。

    瑤瑤撲在他身上,哇哇大哭:“我如果再心狠一點兒,就一刀殺了你!”

    端木玉垂下眸子,看著她哭得顫抖地雙肩。

    瑤瑤哭了一陣,似乎想通了,漸漸哭聲便停止了,抬起頭,滿臉淚水,卻還是對著他笑了笑:“你這個傻子,殺了你又有什麽用?你死了,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傻子被我爹控製起來。”

    她從床上下來,理了理發鬢和衣服,走出去。

    深秋的寒風撲麵而來,臉上的淚痕結了冰一樣,刺痛刺痛的。

    雅雅和孫久連忙迎上來,燈火昏暗,沒人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她匆匆走下台階,“走吧。”

    雅雅看了一眼寢殿,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她有些隱隱約約的擔心。

    如果瑤瑤對儲君做了什麽事,那倒好了,省的她動手。

    “小姐。”孫久快步趕到她身後,“儲君他……。”

    “他是個傻子,完完全全的傻子。”瑤瑤似乎是歎息一聲,有些悲涼。

    孫久道:“也許傻子才好,活著也沒什麽煩惱。”

    “是啊。”瑤瑤笑了笑,兩人往鳳儀宮去了。

    *******

    新皇登基到底是大事情,誰也不敢怠慢,這幾天裏,皇宮裏裏外外都忙得不可開交,唯一清靜的,恐怕隻有鳳儀宮了。

    瑤瑤讓太監關了宮門,到登基那天才露麵。

    一大早,她在侍女的陪同下,來到儲君的養頤宮,看見端木玉被內侍穿上了正式的龍袍,頭戴金冠,英姿勃勃站在那裏。

    她呆了一下,才走進去,內侍們立刻跪下來行禮,瑤瑤擺擺手:“都起來吧,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她也隻不過是登基大典開始的時候要和新皇一起出去接受百官朝拜,所以才來了養頤宮,看見端木玉也不想說什麽,進了殿坐著等候。

    不一會兒,端木玉也跟了進來,看了她,有些害怕的樣子,退縮了幾步,站在門口。

    瑤瑤沒看他,還是孫久說:“皇上請坐著休息一會兒吧,奴婢親自去沏一壺好茶來,保管皇上一會兒在百官麵前精神奕奕的!”

    端木玉咧著嘴傻兮兮笑起來。

    孫久剛要走,雅雅便道:“你哪會沏什麽茶,還是我親自去吧。”

    雅雅茶藝精湛,在相府便是人人稱頌的,孫久自然不敢和她搶功,便讓她去了。

    茶壺裏騰騰冒著熱氣,氤氳了她的雙眼,雅雅淚盈於睫,強忍著沒淌下來,她顫抖著雙手,從袖口裏摸出端木瑾給的兩顆珠子,指尖輕輕一戳,便破了,她把流出來的淡紫色液體滴進兩個茶杯中。

    這時,忽然一個丫鬟脆聲道:“聆姑娘,茶沏好了嗎?皇上嚷著要喝茶呢。”

    雅雅手一抖,聽出聲音是從相府跟著瑤瑤陪嫁進來的丫鬟小紅,連忙把茶水倒進茶杯中,轉身道:“沏好了。”

    “我端過去吧。”小紅搶著端起玉盤,這麽好一個在新皇上麵前露臉的機會,她怎麽會放過?

    “還是我來吧,你……。”雅雅不放心她,這麽重要的茶水,她要親自端過去才放心,萬萬不能誤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小紅已經端起玉盤,閃身避開了雅雅伸過來的手,笑道:“聆姑娘放心,我會很小心的。”

    雅雅見搶不過來,便收了手,以免她太緊張,讓小紅看出什麽破綻來,端茶這種事在鳳儀宮小紅做慣了,未必就會出什麽紕漏。

    況且她想起這茶水中是她投了毒的,如果由她端過去,新皇和太後一死,那些人自然來拿她問罪了,有小紅端去,還可以把罪責都推到她身上去。

    雅雅權衡利弊,便笑著說:“那你可小心點兒,快送去給皇上和太後吧。”

    看著小紅高高興興去了,雅雅輕輕撫著胸口,也不敢跟著小紅去看,若是親眼看著端木玉和瑤瑤一起死去,她肯定會瘋了的。

    瑤瑤,對不起……萬般怨恨,你都恨我吧,你對我那麽好,而我卻下毒害你……可是,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太子殿下,還有天下蒼生,你……來生不要再投在顧相這樣的人家了,你和端木玉一起死了,正好,轉世也可以在一起,說不定來生,你們之間便再也沒有阻礙了。

    小紅端著茶水興衝衝往前殿走,心裏盤算著,一會兒在新皇麵前,應該怎麽表現,該怎樣笑?手應該怎樣放?眼光又該怎麽樣?

    正想得高興,沒注意迎麵來了一個人,竟一頭撞了上去,耳中聽得當啷兩聲碎裂聲,立刻叫起來:“茶!”

    “在下該死。”耳邊聽到一把低沉的男性嗓音,小紅愣了一愣,抬起頭,不禁俏臉微紅:“上,上官大人……。”

    上官雲今日自然也換了正式的蟒袍,紫綬黑袍,頭戴玉冠,他本來就生的英俊瀟灑,這麽一穿,更是麵如冠玉,風度翩翩。

    “這不是太後宮裏的小紅姑娘嗎?”上官雲眼中含笑,看的小紅心裏亂成一片。

    幾分理智尚存,小紅想起要給皇上的茶灑了,什麽都顧不得,跺腳道:“這可怎麽辦?這是給太後和皇上的茶水!”

    上官雲看一眼地上的茶水,歉然道:“這全是在下的錯,沒有看路便莽撞衝過來,讓姑娘打碎了茶碗,該死該死。”

    小紅看他真誠悔改,對她一個奴婢都如此有禮,心裏的氣也消了,便道:“算了,奴婢再去沏一杯來就是。”剛才也是自己胡思亂想,沒有看路,倒不能全怪上官雲。

    上官雲笑得風流倜儻:“既然是在下的錯,自然不敢再煩勞姑娘,不如讓在下和姑娘一起去,由在下親自沏茶,順便給姑娘賠罪如何?”

    小紅的臉都紅了,他竟然這樣體貼,她身份低微,而他位高權重,不僅是相爺跟前的紅人,而且年少有為,英俊瀟灑,是京中多少女子仰慕的兒郎……他這樣對自己,顯然是另有一番用意的。

    “那……有勞上官大人了。”小紅低著頭,輕輕咬著嘴唇,轉身了便往茶房的方向跑去。

    上官雲搖著折扇,眼睛瞥了一眼茶水灑落的地方,那裏的一叢綠草,似乎透出了詭異的淡紫色,他沒有細看,便跟著小紅去了茶房。

    上官雲不僅嘴上功夫了得,手上功夫也不弱,小紅原想他這種人,定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哪裏會懂得沏茶,到了茶房便要自己動手,哪知上官雲搶上來,讓她在一旁坐了,自己熟練的開始沏茶。

    小紅看著他一係列動作流水一般,絲毫也不拖遝,像是久做這種事情的人,而且從他手裏沏出來的茶,自有一股清香芳冽的味道,和平常人沏的不同。

    小紅忍不住問:“大人的這是什麽茶?為何如此之香?”

    上官雲笑道:“是姑娘剛才端去的明前龍井一樣,隻是我過了一道,所以香味出來了。”

    小紅對他的仰慕之情又添了一分:“上官大人真是了得。”

    上官雲笑了笑,把兩個茶杯放進玉盤中,遞給小紅,不經意間,似乎輕輕碰了一下小紅的手,小紅紅了臉,抬眸對他豔豔地一笑,端著玉盤跑了出去。

    上官雲打開折扇,搖了兩下,隨手把剩下的茶水都倒進窗外的水道中。

    小紅匆匆進了大殿,看見新皇一臉不滿坐著,似乎是賭氣地樣子,跟伺候的太監嚷嚷著:“口渴!口渴了!”

    一旁的太後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靜靜地像個玉人一樣坐著,仿佛塵世不驚。

    小紅連忙端茶上去,在端木玉麵前款款地屈膝道:“陛下請用茶。”

    哪知端木玉根本不識她儀態萬千的樣子,伸手端了茶,粗魯地喝了一口,被燙的哇哇直叫。

    瑤瑤秋波盈盈往這邊一轉,沒有理會端木玉被燙傷,隻是看著小紅說:“儲君尚未正式登基,你這稱謂於禮不合,若你不是哀家宮裏的,哀家尚且饒你不懂事,可你既是跟著哀家的,哀家便不能饒你,免得外麵人說哀家連個宮女也教不好!”

    小紅一心隻想在新皇麵前賣弄,以博得好感,沒想到一時嘴巴急說錯了話,讓太後聽見,後悔不迭,連忙跪下來:“奴婢一時疏忽,請太後恕罪!”

    瑤瑤轉了目光,孫久端了小紅玉盤中的茶來給她,她輕輕吹著喝了一口,淡淡道:“掌嘴。”

    孫久領了命,上前去,在端木玉麵前就甩開耳刮子,啪啪啪三聲打得響亮,半點兒不留情,小紅俏麗的臉頓時腫了起來。

    她心裏想著賣弄不成,反倒在皇上麵前出了這樣的醜。更加悔恨不已,又不敢哭,免得太後再說她衝撞了今日的喜慶隆重,隻有忍著,跪在地上謝了太後和皇上的恩,才委屈地下去了。

    孫久躲在瑤瑤身旁捂著嘴巴偷笑,活該小紅!一天到晚隻想飛上枝頭,也不看看是在誰麵前!

    端木玉看見小紅被打的一幕,先嚇了一下,然後傻笑起來:“好打!好打!”

    瑤瑤瞥了他一眼,轉過頭不言不語,神情卻愈發的沉默。

    而誰也想不到,正大笑著的端木玉,忽然間從座位上站起來,手裏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片,而他臉上的顏色,卻忽然退得幹幹淨淨,剩下一片可怖的白,眼珠翻了兩轉,話也沒說出一句來,就麵朝下摔在地上。

    “端木玉!”瑤瑤被那一幕嚇得不輕,茶杯也碰翻了,想站起來過去看看,卻不想眼前一晃,忽然一股極寒的陰氣順著頭頂向身體各處擴散,速度之快難以想象,那股冰冷刺得身體劇痛不已。

    “毒……。”她隻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便意識消散,倒了下去,被震驚的孫久一把扶住:“小姐!小姐!”

    孫久看見她臉色那麽蒼白,顫抖著伸出手在瑤瑤鼻息處試探了一下,立刻如遭電擊般收回手來。

    天,天哪…….

    小姐,小姐沒氣了……

    另一個太監也在端木玉鼻息處探了一下,也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像死人:“沒,沒氣了……。”

    眾人聽太監這麽一說,頓時亂了起來,還未登基的皇上同太後一起死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頃刻間幾個不沉穩的太監宮女早就狂奔著出去,大喊了:“新皇崩了!太後薨了!”

    一聲聲一傳十,十傳百,從養頤宮裏一直傳到了前麵奔忙的肖漢成耳中。

    肖漢成大驚,連忙到養頤宮查看,還未進去,便聽見一屋子哭聲,他慌忙衝進去,端木玉和瑤瑤的屍體被搬進了寢殿中,兩個人麵色灰白,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氣。

    肖漢成腿一軟,‘咚’一聲跪在地上,兩眼瞪直了!

    而尾隨而至的肖齊,看見床上躺著的瑤瑤,心口劇痛,便覺一股血氣往上湧,猛地一口鮮血噴出來,驚得眾人又是一陣慌亂。

    “瑤瑤……。”肖齊幾步衝到床榻前,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已經死去的少女。

    怎麽可能?

    早上的時候還好好地,他巡邏時還看見她好好地,為何現在……

    “瑤瑤!醒過來,醒過來!”這個現實萬萬不能接受,他幾乎瘋了,抱起床上的瑤瑤就開始搖晃,“瑤瑤!瑤瑤!”

    “肖將軍!”上官雲上前去,和幾個太監一起把他拉開,上官雲看著他道:“將軍莫要激動現在首要的事情便是查出誰謀害了儲君和太後。”

    肖齊雙眼通紅,抽出身上佩劍,揪過一個太監,刀架在太監脖頸上:“說!是誰!”

    太監嚇得渾身都是冷汗,抖得篩糠一樣:“奴才,奴才不知……。”

    “該死!”肖齊一刀砍下了太監的腦袋,嚇得一屋子太監宮女都往外逃。

    頓時,整個養頤宮一片混亂,哭聲喊聲混成一片,場麵有些不可控製。

    肖齊還要追出去,他早已經被痛苦蒙了心,什麽也不知道,一心想為心愛的妹妹報仇!

    誰也拉不住他。

    “成均!”誰也沒想到剛才一直在痛失愛女的悲痛中的顧相爺會突然冷靜起來,抓住肖齊的手臂,“住手!”

    肖齊力大無窮,可是此時被父親的手一抓,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茫然地轉頭看著父親:“爹,瑤瑤,瑤瑤死了……。”

    ‘死’這個字一說出口,更加巨大的痛苦便排山倒海而來,肖齊痛苦得全身發抖。

    她死了,那他活在世上又有什麽意思?

    沒有她的世界,他也不想留了……

    肖漢成渾濁的老眼中光芒一閃,看出他有求死之心,連忙命左右打暈了他。

    “好好看著將軍,若將軍出了什麽意外,老夫要你們陪葬!”肖漢成凶殘地對左右吩咐。

    幾個侍衛抬著昏迷的肖齊下去了。

    上官雲走上來,問道:“如今,相爺打算怎麽辦?”

    肖漢成沉聲道:“吩咐下去,不準任何人走漏了風聲,決不能讓消息傳出皇宮!”

    上官雲一怔,想不到痛失愛女的相爺竟還能保持這樣的冷靜。

    “那登基大典……。”

    “就說皇上突然身體不適,請欽天監另擇吉日登基!”

    上官雲連忙走出去對人吩咐了,又走進來,平日裏風流的態度也收斂起來,一臉凝重:“儲君和太後死得這樣突然,是被人下毒了,若這樣的話,消息恐怕已經出了皇宮,到了有心人耳朵裏了。”

    肖漢成也深知這一層,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老夫低估了端木瑾那個小子!想不到他竟然連親弟弟都能舍下!他比老夫歹毒啊!”

    上官雲微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這麽多年忍辱負重,最後關頭,犧牲一個傻子又會怎樣?”

    肖漢成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惜此時偏偏成均不爭氣!”

    “端木瑾就算有徐家人的支持,也不能怎樣。禦林軍還在相爺手中,大周朝三分之一兵力也在肖家手中。”

    肖漢成捋著胡須慢慢笑起來:“隻是缺少一個有力的統帥。”說罷目光轉向上官雲。

    此人雖說狂妄自大,但頗有本事,否則年紀輕輕如何爬到今日的地位?

    上官雲看見肖漢成的目光轉向了自己,明顯有意讓自己做這個統帥的位置。肖漢成這麽做有幾分試探的意思,如果他在這個時候一口答應了,便讓肖漢成猜忌他奪權。

    而他真正的心意也並非在軍隊上,於是說:“可惜在下是文官,對行軍之事不甚了解,幫不了相爺,實在遺憾。”

    肖漢成沒有錯愕,隻是道:“本相是相信你的。”

    “在下從未懷疑過相爺對在下的信任,隻是在下說得話句句屬實,確實不善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