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兩百一十六章 一命換一命
字數:8710 加入書籤
劍氣淩霄!
樵夫已經生死道消,而作為始作俑者的蘇槐卻依然安穩活命,因此許百川現在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將蘇槐也一同斬殺。
上次放走,這次可不會。
除非你能勝過我現在的劍,可依著現在局麵看來,並不可以。
許百川劍氣正盛!
左丘守信哪還不明白許百川現在想法,說句心裏話,要是此地不是白玉城,而是其他的城池,他絕對不可能出麵討這個人情護著蘇槐,甚至還會幫著許百川一同出手。
他很是看不起蘇槐,可又沒有辦法,終究蘇槐身後站著的是有蘇,他招惹不起。
三者就這樣互相看著,並不退卻。
蘇槐見到左丘守信出言護佑自己,懸在喉嚨的心頓時放下大半,姿態也沒有先前那樣狼狽,此時正挺直著腰,露出些許得意。
你厲害又怎麽樣?不還是殺不死我,等老子這次走了回到青丘城,再想辦法弄死你。
蘇槐眯著眼睛,暗暗如此想道。
“他想殺我,那我就殺他,互相都是眼中釘肉中刺,如何能放過,他是個小人,因此他絕對不能活過今日,你要攔我,那我也可以殺你。”
許百川語氣淡淡地說道。
左丘守信露出苦笑,道“老夫托大叫你一聲許賢弟,許賢弟,蘇槐你我都知道他是有蘇的人,先前話也說的夠明白,他要是死在這裏,白玉城會有大麻煩,有蘇是大腿,而白玉城隻是小胳膊,胳膊怎麽能擰得過大腿呢,還望許賢弟看在老夫難處上,就放他一馬吧。”
“難處是你的難處,並不是我的,我說了,我要殺他,誰來攔著都不行,誰來誰死!”
話語平淡,但流露出來卻是深厚無比的殺機。
蘇槐臉色頓時變化,想提氣逃離,卻發現四周都被劍氣鎖住,隻要走動一步就會引動,於是便隻能哭喪著臉寄希望於左丘守信。
蘇槐是真的不想死,也是真的後悔,早知道這個劍修這麽強,自己也就不來找麻煩了,為了貪一點功勞至自身於死地,又浪費一個道兵,這買賣真是虧大發。
蘇槐細細思索片刻,然後臉色一變,像是下了某種極其慎重的決定,然後嘴唇微微動,將決定傳音給了左丘守信。
左丘守信聽完,臉色也是奇怪與訝異,然後思緒片刻便一臉慎重點頭答應。
許百川看向兩者鬼鬼祟祟的動作,漠然無言,不過隻是耗費些時間,他等得起,距離兩個時辰,不過才過去一半罷了,且看看會有什麽後招。
心想到此,秋風便握得更緊,同時四麵八方都有微風吹來,混合劍氣,不動聲色便布下一個劍陣。
左丘守信若有所思,然後歎了口氣,語氣有些許抱歉道“許賢弟,對不住了。”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老夫不知道你那手段能用多久,但想必時間已經快到了,再打下去對雙方都無益,你是天縱奇才,可境界卻不足,手段隻能讓你有一時依仗,時間過了便是一落千丈,老夫勸你一句,收手如何?這樣對雙方都好,等回到白玉城,老夫請你喝酒。”
左丘守信的言下之意很是明白,無非就是剛才被蘇槐一番話打動,應該是被許諾了重利,也就是說接下來兩方若是再起廝殺,左丘守信會妥妥護著蘇槐,甚至還有極有可能合手來要許百川的命。
言而無信,左丘守信。
這便是白玉城中一直傳唱的諺語。
許百川淡淡嘲諷道“方才還是賢弟,現在便變卦,看來前輩們說的沒錯,妖修果然都是相信不得,說對不住有什麽用,隻是空談罷了,無非就是你死我活,個憑手段。”
左丘守信臉皮極厚,將這話當做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吹麵不寒。
臉上有著淡淡笑意,依舊是一貫富貴員外模樣。
“在白玉城,我左丘守信要保的人沒有保不到的,你想殺他,我不答應。”
這個我字咬音極重,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滿滿的都是自信。
為何會有如此自信?
一來則是因為左丘守信自己是扶雲,並且還可以勾連白玉城陣勢借力,同等境界不管是誰來,都能維持自身不敗。
二來則是在白玉城裏並不是隻有左丘守信一個,虎頭人赫然在列,再加上現在的蘇槐,便是三個扶雲戰力,就算是天門到此,也能打個有來有回不落下紅。
並且城中可還是有著數萬小妖呢。
這就是左丘守信的依仗。
仗勢欺人,正是如此。
想著虎頭人,虎頭人便悄然而至,正好與其他兩個形成三角之勢將許百川給包圍了進去。
現在局勢便是三對一,異常明顯。
許百川臉色冰寒,眼中怒火不斷升騰,但反視蘇槐,則是一臉洋洋得意,全然不見先前卑微樣子。
變臉速度之快,簡直是舉世罕見。
許百川並不願意退後,也不願意放過蘇槐,先前沒有出劍,是因為背後總是有著淡淡殺機鎖定,殺機無頭無緒,
因此他便沒有著急,而現在最後一個虎頭人也跳了出來,從暗處轉到明處,雖然威脅還是一樣,但至少是擺在明麵上,會有幾分周旋餘地。
“老夫再勸你一句,放下吧。”
左丘守信再度開口勸說道。
許百川環顧四周,看了一下處境,不知為何突然笑了。
笑聲停止的瞬間,就有一道寒光乍現。
直奔蘇槐咽喉。
這一劍和之前幾件都很不相同,之前幾件都是單純劍氣,而這一劍卻蘊含了不少氣運。
氣運玄之又玄,能夠助人提升境界,也能夠獲得法器寶物,而若是將其運用到攻擊手段上,所體現出來的便是必中。
順著氣運這條線,隻要是有過交集,有過沾染,出手敵人便是必無可避。
因此這一劍很快,也很利,在三者都猝不及防之下很果斷割開了蘇槐的咽喉。
蘇槐受了很重的傷,但哪怕是這樣,卻依舊沒有死,就在這危機時刻,蘇槐身上所有的護身法器都一一碎開,這才保住一條狗命。
左丘守信回過神來,連忙一揮拐杖,在許百川第二劍還沒出來趕忙將蘇槐運到一邊,而自己則是和後知後覺的虎頭人聯手試圖鎮壓許百川。
是的,是鎮壓,而不是斬殺。
許百川不過是靈通就可以使用這麽強的手段,再加上天才劍修身份,那背後的背景便不言而喻,左丘守信救蘇槐雖說有著許諾的一部分意願在,但更大程度上還是因為背後的有蘇,是想著讓白玉城置身事外。
因此許百川與蘇槐雙方無論是誰死了左丘守信都會擔驚受怕。
畢竟在這世上有個道理,叫做打殺小的出來老的。
若是將許百川斬殺,誰知道劍宗會做出什麽樣的動作,這麽一個天才弟子死去,哪怕是劍仙楊亦親自降臨左丘守信都信。
於是兩者都不約而同約束手中的力量,隻想著將許百川打倒無反抗之力即可。
這才為許百川留下了可供施展的空當。
三者共同交換幾招,全然是平手,不分上下。
在外麵看是一回事,真正交手又是另外一回事,左丘守信交手之餘,卻不由得心驚,本來自以為了解許百川,現在看來還是小看了,平心而論,要是交換在同樣的處境,左丘守信自認為做不到如此。
虎頭人本性凶殘,沒有像左丘守信這樣心思頗深,本來一開始還壓著手打,可到最後越打越上心,心中狂意大發,到最後居然硬生生化作十丈長的斑斕大虎本體,每一次撲擊和撕咬,都攜帶著深厚的血腥氣。
扶雲妖修威勢,恐怖如斯。
這座山本來是有著許多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此時卻在交手廝殺中紛紛化作木屑飄散,樹木被連根拔起,攔腰截斷,隻留下一節又一節的斷木與深坑,滿目都是瘡痍,想要回複之前那幅歲月靜好的樣子,恐怕要浪費許多年歲。
虎頭人盤踞在一塊大石上,看著許百川,猩紅雙眼裏是澎湃殺氣,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傷口,血液隨著舌頭入喉,虎頭人就更加顯得凶殘,此時已經盡數將左丘守信的話拋在腦後,滿心思都是想如何才能將許百川打死,然後吃掉。
妖吃人,本來就是常態。
要不然白玉城中也不會有這麽多人類買賣,其中一些是做成肉湯賣出去,而另外剩下的便是進了虎頭人的肚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許百川與虎頭人早就已經結下了仇怨,先前虎頭人是忍著,現在狂意大發忍不住,便是再也不掩飾。
管你身後背景如何滔天,都給我死!
虎頭人張嘴吐出一團氣團,氣團散開後,整座山峰便是被霧蒙蒙血色籠罩,單憑肉眼觀望,伸手都是不見五指。
哪怕是靈識感官,也會大為阻礙。
這是虎頭人天生神通,同樣也是依靠著這道神通虎頭人才能從平凡妖物一步步成長到現在,說起來倒是與蘇槐頗有幾分相似,都是從平凡一步步走上去,但同在一個境界,虎頭人可比蘇槐要來的強許多。
血色霧氣籠罩,虎頭人如虎添翼,左丘守信也是不受任何阻礙,隻有許百川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中,能依靠的便隻有耳朵與劍氣來應對,雖然目前沒有受到傷害,但要是這樣一直焦灼下去,最後落敗肯定是難免。
畢竟攻勢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循,上一刻可能是從東方而來,但下一刻,又是從天上從地下,若不是秋風的劍氣源源不絕,恐怕早就倒下了。
因此要尋找一個破局之法。
許百川閉上眼睛站立在原地,持劍斜指,心神隨著劍氣蔓延。
有劍氣存在的地方,便是他的眼睛。
空氣陷入詭異寂靜,除去自身呼吸聲,便再也沒有其它聲音傳來,若不是知道在霧氣中還有殺機,簡直就要將這裏當做無人之地。
時間緩緩過去,太陽依舊高懸,但哪怕是最熾熱陽光也照不破這重重迷霧,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許百川並不焦
急,隻是耐心等候。
忽然,有氣息波動從左側傳出,雖然細微,可的的確確是。
於是秋風半轉,在血色霧氣中劃過一道弧線,直奔左側方向。
左側虎頭人剛剛現身,還未有所動作,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所逼退,許百川好不容易搶占先機,那還肯放過,刹那間又是一道劍氣噴湧而出,若不是左丘守信忽然出手招過石頭襲來不得不應對,虎頭人絕計討不了好。
許百川提劍將石塊切碎,去勢不改,緊接著又借著勢頭掠過虎頭人,虛晃一劍之後迎向左丘守信,再然後,又是一轉,隻在原地留下個殘影,而真身則是奔向蘇槐。
蘇槐在先前那一劍已經深受重傷,雖然得了空檔活了命,又吃了不少丹藥,但依舊是驅逐不了傷口裏的劍氣,而劍氣一旦死死纏住,傷口便一直不能好,因此也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身上的血液不斷流出,而自身偏偏是無能為力。
躺在一處大石塊旁,蘇槐麵色很是蒼白,在身下已經匯聚了一處小水塘,裏麵匯聚的全是蘇槐的妖血,此時的蘇槐哪還有那種千變萬化的變臉術,甚至就連動一動嘴角都覺得痛不欲生,因此在看到許百川向自己奔來時,能做的也隻是睜大眼睛在嘴角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提醒聲,除此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快了……
還有十步,五步,兩步……
或許是命不該絕,禍害遺千年,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左丘守信如鬼魅一樣的出現了,龍頭拐杖劃過一道圈,匯聚妖氣凝成一具盾牌,險之又險救下了蘇槐。
瞬息之後盾牌破碎,龍頭拐杖也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嘎吱聲,左丘守信也隨之發出悶哼,來不及心疼查看自身狀況,很快又再次揮動拐杖,刹那後兩道劍氣先後而至,但卻隻是劈在山石上,至於蘇槐,則是趁著這個機會被左丘守信悄然帶回了白玉城。
今日這場爭鬥廝殺,好像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但,許百川並不想這麽快結束。
於是身體裏全部的劍氣瘋狂從秋風中肆虐而出,混合草木泥土,沙石風聲,形成一把又一把各不相同的鋒利長劍。
在這一刻,此時已經全部都是劍的海洋。
漫山都是劍氣。
虎頭人此時已經殺上興頭,就連剛才左丘守信留下讓他撤退的信號都沒有聽,見到這種駭俗光景並沒有懼怕退縮,而是仰天大吼召喚出猛虎法相與自身合一。
許百川看著虎頭人,神情漠然至極,還未等到虎頭人撲來,便是率先縱身一躍躍向高高天際,然後由上至下,帶動散布在天地的長劍,如同劍龍從天際直落大地,瀟瀟劍氣奔流而至。
空中傳來許百川的聲音,“既然他走,那就你死。”
蘇槐走了,那總要有一個人代替,那就一命換一命。
虎頭人仰天大吼,張嘴一吸,將血色霧氣盡數吸入進體內,身軀再次壯大,此時已然是將近與三層高樓一樣的大小,身上妖氣噴發而出,鋪天蓋日,凶威橫蓋百裏,萬籟俱寂。
下一刻,劍龍從天際落下,耀眼白光如同煌煌大日,攪動風雲,貫穿整片天地。
白光散去之後,整座小山已經徹底化成平地,和平原已經相差無幾,甚至還更加低上幾分。
這是一處大坑,虎頭人龐大的妖軀正躺在坑中,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劍傷,妖血噴湧而出,已經將軀體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虎頭人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離死並不遠了。
許百川落在大坑旁,身體有些搖晃,臉色也有著蒼白,這一劍可是耗費了他全部的劍氣,要不是此時還有劍氣從秋風中湧入心湖,他的感覺自己不能再出下一劍斬殺這個虎頭人了。
許百川不顧儀態就近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陣,等到身體已經沒有搖晃時,便提劍起身看向虎頭人,此時心湖中劍氣也恰好蓄滿,秋風中依舊還有著源源不斷劍氣湧來。
虎頭人躺在大坑中,用眼睛餘光看著許百川提劍做出要斬的姿態,心中頓時慌張無比,開口想要說些話來拖延等到左丘守信趕來,可還沒等話說出,便察覺到有一陣大風刮過,話語就再也說不出口。
大風呼嘯不停,將虎頭切割開後,又從裏麵卷出一顆妖丹,等到妖丹落在許百川手上後,方才停止。
許百川轉身看向白玉城所在方向,低聲自語道“你逃不了的,今日就放你一命,至於這個,就當是利息吧……”
言語落下,許百川便化作劍光消失。
隻留下一具屍體躺在大坑中。
過後不久,將蘇槐安置好的左丘守信陰沉著臉出現,看著大坑中被切割成無數份的虎頭人,渾身顫抖不止,而此時,許百川留下的話語又突然響起,左丘守信怒氣在瞬間衝入大腦,紅著眼睛想找到許百川所在的地方,但無果,便隻好將怒氣撒在大地上。
蒼茫大地再次被妖氣席卷,另外一座完好小山未能幸存也同樣被夷為平地。
三百裏之中,妖修盡是瑟瑟發抖。
直到月上中天,左丘守信才停止發泄,帶著支離破碎的虎頭人屍體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