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話 簡直是絕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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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二十分鍾左右的時間裏,戰場奇妙地停滯了。
    對這段時間,toa感到莫名不快。剛開戰時對伊甸的猛攻失敗,世創部方麵派出的uno、太刀町、黑貓和原三色貓的成員早早撤退。如果是尤裏,應該立刻從背後攻擊才對,就算香屋也不會放過對方亂了陣腳的時機。本以為如此,可撤退無比順利,黑貓受的傷也已經由toa治好。
    ——為什麽,會停下?
    對麵出了什麽情況?是不是正急不可耐地等待什麽機會?還是說隻是toa沒看到,其實香屋和尤裏已經行動了?
    世創部的檢索士子彈蟻報告說:
    “香屋步同尤裏、煙霧鏡見麵了。”
    “地點呢?”
    “旅館。尤裏沒有移動。”
    伊甸和平穩聯手,這點從開局時的動向來看就很明顯,不如說開戰前toa就預料到恐怕會是這樣。如今隻是正式確定了戰局的構圖,但香屋步和尤裏的聯軍果然讓人害怕。
    剛從負傷中恢複的黑貓說:
    “那隻要毀掉一座旅館就是我們贏。要打過去嗎?”
    toa傾斜著坐起來不算舒服的木椅子,咬了一口當午飯的細長方塊形餅幹(biscuit)——模樣很像calorie ate,但aporia創造的世界裏不存在大塚製藥這家公司,於是被起了不同的名字。
    “不。既然已經撤退就好好防守,原本這一仗就不是我們想打。”
    從一開始,toa便打算且戰且退。無論開局的一擊成功還是失敗,都打算立刻逃走,把戰場拖進世創部的領土。由於沒有造城堡、要塞或者戰壕,所以進攻和防守之間沒有太大差別,但非要說的話防守稍好一點。
    理由簡單來說有兩個。防守一方更容易選擇“戰鬥時的搭配”。在點數較高的玩家之間,戰鬥時經常使用其他類能力,所以勝敗常由能力的克製關係決定。防守方可以根據對方打過來的人來反手準備迎擊的人選,多少更方便製定計劃。
    另一個理由——雖然不太願意考慮,但關係到很基礎的規則。架見崎裏通常生活著1000人左右,如果有人死,基本上會在下個循環開頭時補充新玩家。而那個新人會在“上次玩家死亡位置的附近”出現。也就說無論敵我,隻要在自己領土上死亡,便能自然而然地補充到新人。
    ——關鍵果然還是白貓小姐。
    世創部最強的王牌無疑是白貓,香屋會如何應對?很難考慮純粹靠實力攻克,一對一能對抗白貓的玩家也就是月生或者尤裏,但香屋恐怕不會讓月生上戰場,而伊甸果然也不太可能讓實質上的領導,也就是尤裏賭上性命和白貓打。
    除了他們,誰還是純粹強大的戰鬥力?伊甸的話是kido,平穩則是雪彥。但這兩人果然很難被派來對付白貓吧。kido單純是戰鬥力比不上白貓,而雪彥的“無色透明”很棘手,但還是沒法隨便用來迎戰白貓。感覺就算雪彥靠近,白貓也能靠“氣息”或者“殺氣”之類莫名其妙的東西察覺到。過去月生曾有七十萬點數,使白貓顯得遜色,但畢竟她的水平遠超常人。如何對付白貓,這問題本身就像個無解的謎題,無論什麽答案都沒法讓人心服口服。
    話雖如此,既然香屋和尤裏向世創部的領土進軍,就意味著沒有答案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而且,toa決不會讓白貓敗北。三色貓帝國是世創部的根基,而白貓是三色貓帝國無可置疑的象征。如果她倒下,整個組織就完了。
    toa看著黑貓問:
    “怎麽辦?要站到白貓小姐身邊嗎?”
    考慮給白貓增援時,最優先的候選人便是黑貓。就算無視她們以前的關係,強化士裏也隻有黑貓跟得上強化後的白貓。
    但黑貓曖昧地搖頭。
    “如果是組織上的決定,我會照做,但我還沒有那個實力。”
    聽到那聲音比想象中輕鬆,toa鬆了口氣。她覺得世創部在精神上很強,每個人都有明確的自我,其中隻有兩個人不安定,便是nick和黑貓。這兩個人其實非常相似。nick把kido、黑貓把白貓看得很絕對。就算兩種關係的性質完全不同,還是有同樣的弱點:容易被某個特別的人擾亂心神。想到這裏,toa露出苦笑。
    ——我也沒資格說別人啊。
    其實toa也有同樣的弱點。就如她信仰香屋一樣,黑貓信仰白貓,nick信仰kido。這三個人中最先發生變化的,感覺會是黑貓。
    “伊甸、平穩有動作。”
    子彈蟻說道。
    toa把手中calorie ate模樣的餅幹最後剩下的一塊扔進嘴裏,猛地喝了一口瓶裝礦泉水。意外的是,這種餅幹挺適合配水吃。
    ——不如說,和什麽都能搭才叫水(water)吧。
    她暗自嘀咕道。和任何食物都容易搭配,能裝進任何形狀的容器。洗淨汙濁,養育新綠,盡管偶爾讓河川泛濫,但還是人類生存的根源。water,英雄的名字。
    更適合這個名字的應該是香屋,但目前在這個世界,toa以water自稱。
    “看對方的節奏行動,以攻為守。讓那幾個天才看看世創部是多麽可怕的對手吧。”
    說完後,toa在心裏暗叫“糟了”。至今為止,toa一直在架見崎以天才的姿態示人,所以不該把對手稱為天才。但無論子彈蟻還是黑貓都一臉認真地點頭。在這個組織中,不用勉強撐門麵,對toa來說是個重要的收獲。
    為了和前線取得聯絡,她指示子彈蟻接通電話。
    看樣子,對方把進攻的人員分成了兩股部隊。
    與此同時,尤裏果然還在麵對煙霧鏡。
    和開戰時不同的,是桌上又多了一人份的午餐。這是給香屋步準備的,但他已經離開這間屋子。
    那個少年很像老鼠。身體矮小,一直在奔波,好像留在原地就立刻會被捕食。他無疑是個膽小鬼,但另一方麵又具備不可思議的勇氣。願意和尤裏以及煙霧鏡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人,整個伊甸都找不到幾個。一口也不碰給自己準備的午餐,隻把想說的說完便直接離開,也就過去的圓桌裏有幾個人能做出這種事。午飯是花很大功夫做的三明治,裏麵用了特製的英式烤牛肉,還有這個時期的架見崎鮮少見到的新鮮蔬菜等等。
    煙霧鏡朝那個盤子看去。
    “之後一段時間,我還要被攔在戰場外麵是吧。”
    “怎麽會。單純是我們組織裏最該重用的女性不能對待得太隨意。”
    “隻要有我的輔助,哪怕麵對白貓也能輕鬆壓製,用不著依靠香屋君那個走鋼絲一樣的方案。不是嗎?”
    “嗯。但目前的戰況還沒糟到要你出場。”
    煙霧鏡讓人信不過,就算她在決定性的瞬間背叛也毫不奇怪。雖然不知道是和世創部聯手,還是打算一個人獨贏,但至少還不是尤裏的夥伴。
    那麽,考慮她的用法時就需要萬分小心。除非是預想到所有她背叛的可能性,但還是不得不打出這張牌,否則沒有她出場的機會。
    煙霧鏡喝了口玻璃杯裏的蘋果西打,然後說:
    “在你心裏,對water的評價好像沒那麽高。”
    為了表現得態度輕鬆,尤裏有些誇張地歪過頭。
    “沒這回事啊,water很棒。在現在的架見崎,她可能是最強的。”
    “比你還強?這玩笑好像謙虛過頭了。”
    “是真的。她是戰略家,而我隻懂戰術。”
    煙霧鏡似乎一時陷入沉思,期間,尤裏吃了一片三明治,裏麵夾的是奶酪和黃瓜薄片。用紙巾擦手指時,總算聽到她出聲。
    “這樣啊。但那不是因為你沒有目的嗎?”
    “就算是這樣,光是water有比我更明確的目的就很優秀了。”
    water在整個架見崎也算是少見的玩家,在戰場方麵得到的評價很高,但那不代表她的本質。以什麽為目標,為此要沿哪條路走——她擅長設定這種目的,說白了就是懂戰略。首先自己把弱小組織培養成中堅便是如此;把那個組織賣到平穩換來權力也是如此;離開平穩後,立刻建立能稱為豪強的組織亦然。她擅長的不是仔細製定各個作戰計劃,而是規劃整個大局。
    這是尤裏所不具備的能力。不,說“不具備”可能錯了。如果願意說不定也能做到,但他提不起勁來做。正如煙霧鏡所說,尤裏至今沒什麽目的,隻不過一心打贏眼前的戰鬥,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權力鬥爭中。
    煙霧鏡靠上沙發的靠背,把下巴朝向尤裏,撩起頭發。
    “通常來說,我把戰略看得比戰術重要。”
    “嗯,我也一樣。”
    “因為如果戰略正確,那開戰前就贏了。至於戰術,無論準備多少都隻能提高勝率。”
    “我懂,非常懂。”
    “盡管這樣,尤裏,你還是比water更強。”
    “不管是怎樣的戰鬥?”
    這對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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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說是很自然的問題,但對煙霧鏡來說好像顯得意外。她臉上的表情像是舔過香草精的孩子,沉默片刻後擺出笑容。
    “當然了,像現在的戰鬥,總不可能用廚藝分勝負吧?”
    真的?比起在戰場上強大,能做出好飯好菜不是能度過更加豐富的人生嗎?總之尤裏想說的,不是煙霧鏡的意思。
    “贏下眼前的戰鬥,又能怎麽樣?”
    “贏了不是很幸福嗎?”
    “至今為止,我基本上一路贏下來了。如果什麽時候和water打,我想想啊,估計是會我贏吧。但結果又怎麽樣呢?”
    “還能怎麽樣?”
    “我沒有值得信賴的同伴,手下的人一個接一個被water搶走。隻贏下眼前的戰鬥就弱在這兒啊。”
    尤裏至今沒有過長期的構想。戰略不充分,沒有主題,這樣還能一直贏,我可真是個天才——這不是尤裏虛張聲勢,而是真心而且客觀的想法。但單純是天才沒什麽意義。吹肥皂泡的時候,留到最後的一個總能讓人感到特別,但那也早晚會破裂消失。
    煙霧鏡顯得煩躁,繼續靠在沙發靠背上微微低頭,朝這邊瞪過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次會談,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目的啊。我是說,希望你能做我的同伴。”
    “甚至少見地說些泄氣的話?”
    “嗯,是呀。”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感興趣的,隻有強大的你。”
    “太好了,那我有個好消息。”
    最近的架見崎,還挺有趣的。和實質上port一家獨大的時代相比,戰況變得難以預料,還有蛇這種未知的存在出現,但最重要的是尤裏感覺到自身開始逐漸變化。
    “目前,我仍沒有目標——除了少許極其私人的想法。所以無論贏多少次,還是什麽也留不下。tallyho背叛,ido死了。盡管如此。”
    尤裏從沙發上起身,輕輕抹平夾克下邊的皺褶。雖然不是追求舞台效果,但他俯視著煙霧鏡說:
    “盡管如此,我還是會不停贏下去,和以往一樣沒有夢想,無情地踐踏他人的願望和祈求站到最後。煙霧鏡,這樣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煙霧鏡似乎苦笑了。
    “當然了。我從一開始就打算聽從你的安排。”
    “為了有一天從我背後開槍?”
    “隻要你的背影還有那麽大的魅力。”
    “那我每天要穿著高檔襯衫生活,還要小心不能弄皺。”
    差不多到時間了。
    尤裏俯身湊到煙霧鏡眼前,說道:
    “我對你隻有一項指示,檢索月生,抓住蛇的尾巴。”
    “你呢?”
    “到戰場去。”
    尤裏有很方便的洗腦能力,如果用上這個,能隨意控製煙霧鏡嗎?如果是她,說不定準備了什麽對策。就算這樣,試一試也好。尤裏的能力在一定範圍才有效,給煙霧鏡洗腦之後就不能從她身旁離開,但她有這個價值。尤裏本打算和她談談,如果發現她覺得water更有魅力,就用能力強行將她變成自己的棋子。但。
    ——煙霧鏡,你真是可愛。
    在她眼前誇了下water後,尤裏明白了。她還沒意識到那個站在世界和平創造部的少女真正可怕在哪裏,所以才會對尤裏更感興趣,那麽現在還用不著洗腦。尤裏離開座位,前往那個可怕的戰場。
    煙霧鏡睜大細長的眼睛。
    “你要踏進敵陣?”
    “有什麽可驚訝?用伊甸擊敗port的時候我也是這麽做的。”
    本質上來說,water是戰略家,所以她在戰鬥時可以退居戰場之外。
    但尤裏並非如此。在這個不知道哪枚棋子會轉身奔向對手的戰場上,最值得信賴的棋子便是自己。
    “放心吧,煙霧鏡。雖然我一點也不強,但在戰場上肯定不會輸。”
    我肯定贏不了有七十萬p的月生。但如今他的點數大幅減少,在單純一決高下的戰鬥中,尤裏認為架見崎最強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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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發動機的聲響,能聽到口哨,吹得相當不錯。雖然有點跑調,但聲音清晰明了,是首悠閑柔和的曲子。類人猿握著麵包車的方向盤,心想這曲子估計是出自卓別林的哪部電影。哪部來著?對,估計是《摩登時代》。想到這裏,類人猿笑了一下,但內心感到急躁。
    戰場上二十分鍾的停滯讓他不快,因為他不覺得那段時間有什麽意義。
    可以想象出現二十分鍾空白的理由。敵方——世創部打出先手,但失敗後逃了出去。醉京背叛這張牌的效果被完美化解,於是他們決定逃走。要重整混亂的陣型,需要一定時間,自然會停下腳步。
    那伊甸呢?很難從世創部的背後襲擊他們。water不喜歡浪費棋子,能毫不猶豫地打出最強的牌——白貓來負責給其他成員殿後。要是和白貓撞上,通常來講是自己這邊要沒命,所以難以追擊。
    這也難怪。通常情況會是這樣。但我們這兒不該滿足於“通常”,目前的發展,尤裏肯定早有預料。
    ——喂,你總不會拿白貓一點辦法都沒有吧?
    頂住對方的先手攻擊,讓局麵朝己方傾斜,但沒有下一步計劃於是無法行動?簡直太外行了。這麽幹的話,還沒開打就已經輸了,因為沒有構思如何勝利。
    類人猿相信尤裏。這男的沒什麽看頭,沒人情味,像一份擺盤還算光鮮漂亮卻缺乏鹽分的健康午餐,但優秀得一塌糊塗。所以類人猿期待停滯的二十分鍾會有什麽重大的意義,可現在仍看不出什麽。到頭來,那家夥的指示就單純是突擊。湊夠人數,讓幾乎是伊甸全部戰鬥力的人員踏進世創部。但完全聚在一起難保不會被白貓一個人解決,於是先分成兩股部隊。這種行動,類人猿花五秒就能完成指揮。光做判斷連一秒都用不上,之後三秒考慮怎麽說出來更煽動人,最後一秒覺得為這個發愁太蠢,管他怎麽說,隻要意思講清楚就行,然後憑感覺開口。大體就這樣。
    “尤裏,那家夥不會是沒幹勁吧?”
    類人猿在駕駛席上抱怨道。以往都讓龍來開車,但現在他正專心接受治療。
    麵包車上還有另外三個人。副駕駛席上是風箏,後一排上的兩個人之一——tallyho開口:
    “你真能幹啊。”
    啊?類人猿隨便應了一聲。
    tallyho繼續說:
    “初戰是你功勞最大,對吧?”
    “醉京不是我幹掉的,而是靠paraici和宵晴的能力組合,以及準備了這個手段的人贏的,不過不知道那人是尤裏還是香屋。”
    “無論什麽時候,在戰場上拚命的人都比安全地坐在桌上考慮計劃的家夥更有價值。”
    “哦?這話不像你的風格啊。”
    “不是我說的。”
    “那是誰?”
    “你覺得是誰?”
    “我。”
    “你說過?”
    “沒說過,但說得出來。”
    “是尤裏。”
    類人猿不禁咋舌。唉,感覺那家夥的確說得出來,但表達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類人猿會說得很自豪,而尤裏肯定是不以為意地笑著說出口,因為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眼下和tallyho的對話讓類人猿莫名感到意外。不久前,他還以為tallyho是尤裏的忠臣,兩人關係相當牢固。至少從旁觀的角度來看,tallyho沒有任何理由背叛尤裏。她是port會長的得力助手,也沒有野心。所以tallyho主動來提起把尤裏拉下台時,類人猿相當吃驚。
    ——會不會從那時候起,tallyho就是water的人?
    事到如今,類人猿是這個看法。雖然不知道計劃的詳細內容,但water因為某些原因覺得尤裏礙事,於是要利用這邊的人除掉他。但當時計劃失敗,兩人的關係才沒暴露。
    如果是這樣,說不定現在tallyho還和water有聯係,那這輛麵包車遇到敵人時,自己可能隔著身後的座椅被砍。現在她正兩手抱著日本刀。
    類人猿開口,想套她的話。
    “那個死長的家夥,在車裏能拔出來嗎?”
    “也沒必要一直待在車裏吧?”
    “那倒是,但突然被襲擊——”
    說到這兒,類人猿閉上了嘴。原因是口哨,但不是因為聽到,而是聽不到了。一直溫柔又催人入眠的曲調忽然消失。
    kido。他身穿黑色西裝,不愉快地把一隻手伸向前方——駕駛席和副駕駛席中間的方向。那隻手上拿著終端。類人猿剛看到這個,麵包車的前窗玻璃便炸裂開來。kido發動了射擊,一束白光向前方延伸。
    敵軍。遠處破爛的公寓樓頂上有幾個人,之後終端上傳出低沉的男聲——是平穩一個叫sion的檢索士。
    “遇敵。距離大約二百。”
    總感覺其他組織的檢索士實在愚鈍,讓人心煩。
    “遇敵這事不說也知道,大約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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