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話 如果真的有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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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出乎意料的情況。
對尤裏來說,雜居樓這一種間屋子裏的情況可以說是預想中最有可能的那種,而要說好還是不好,當然屬於好的一類。
有個男人倒在地上。綿津見。雖然他臉朝下趴著,但看檢索結果知道人還沒死。
站著的有兩人——醉京和nickel。紫和nick已經不在,好像是去了kido那兒,也就是香屋步和白貓進入童話世界後剩下一頁紙的地方。
nickel看著這邊說:
“我來消除醉京的能力,和她——”
尤裏露出微笑,走近nickel,然後狠狠給了他一拳。
——nickel,這人不用想了。
他是叛徒,現在是世創部的人。water果然非常優秀。醉京,bj還有nickel。曾經的port圓桌裏有三個人都成了她的棋子。
nickel單膝著地,嘴上小聲念叨著“為什麽?”可是,到底有什麽疑問?醉京,nickel,還有綿津見。這三個人分兩個陣營戰鬥,如果醉京同時對付另外兩人,不可能打敗綿津見。醉京的“沙羅曼達”效果被nickel的“例外消去”解除後,變成普通強化士的她打不過綿津見。那樣一來紫和nick便不可能把醉京一個人留下。現在如果不是五個人在交戰就不對勁。
尤裏踢著nickel的臉,嘴上講到:
“來啊,別放棄,加油。很遺憾你們能贏我的概率非常低,但還是要繼續掙紮。這不就是生命的美麗嗎?”
說這話時,醉京從背後襲擊,被尤裏輕鬆躲開。以前他曾在戰場上和白貓交手。與白貓相比,這兩人不具備任何威脅。
尤裏伸出手,想抓住剛才躲開的拳頭,卻見那隻拳頭忽然燃燒起來。“沙羅曼達”,真是個簡單的能力。但簡單的其他類能力,這說法好像本身就有矛盾。到頭來,老老實實把點數加到強化上能有更多用處。其他類能力都是為了出奇製勝。
尤裏停下手,“咻”地吹了聲口哨,打算用普通的口哨聲吹散醉京的火焰。而實際上,麵前醉京的火焰真的消失了。
nickel的“例外消去”。他隻能不停地發動這一能力。恐怕nickel不了解尤裏的詳細能力,但至少知道是“洗腦類能力”。所以每當尤裏采取可疑的行動,他都要消除例外,而醉京也被牽扯進去,“沙羅曼達”失去效果。
一切都在計劃當中。所以幾乎在火焰消失的同時,尤裏抓住她的手腕,輕輕用力拋了起來。在空中改變她手腕的角度,摔到地麵時便知道骨頭斷了。這手感不是很舒服。
如果nickel是叛徒,最糟的情況無疑是他和白貓配合。唯獨這種情況讓尤裏害怕。所以這次來到戰場上一看,發現nickel背叛,而且和醉京一起殺過來,對尤裏來說是好事。不付出代價就確定nickel背叛。他自己慌了手腳,於是尤裏用不著發動其他類能力便能消除醉京的“沙羅曼達”。不知是不是緊張,nickel不認真瞄準便朝這邊射擊。尤裏逼近後一腳把他踢飛。
“我真想聽你講講。water在這個循環好像到我們領土來玩過很多次。除了你以外,她還找過誰?”
nickel沒有回答。他臉朝向這邊,視線左右遊移,大概是在找不可能存在的救兵,真是可憐。
全身燃燒的醉京大喊:
“交給我。隻要能用其他類能力——”
能用又怎麽樣。
尤裏甚至能給醉京徹底洗腦,成為她無法違背的主人,讓她把nickel看成可恨的敵人。隻要那樣,nickel又不得不使用“例外消去”。
這兩人的戰鬥其實已經結束了,唯一的勝算,是不需要其他類能力就能打倒尤裏的強化士或是射擊士來與nickel聯手。但這片戰場上不可能出現奇跡般的援兵。
尤裏輕輕歪頭,問道:
“我很想和你們聊聊啊,要不換個地方慢慢來。還沒吃午飯吧?要是有什麽想吃的就說說看?”
靠這個問題,尤裏的其他類能力“多米諾的指尖”發動,讓尤裏持有的各種微不足道的其他類能力生效,總數超過一百。比如像這樣:
——四十七號。如果無視了一起吃飯的邀請,視野左側會飄過黑影。
沒有玩家能無視戰場上的異樣。nickel和醉京幾乎同時朝左看去。
——七號。如果朝左轉頭,右腿會失去力量。
兩人的右膝蓋猛地落到地上,麵露不安。
——十一號。如果單膝著地,那條腿會動不了。
五秒。麵對尤裏時,這麽長時間不能動腿,其恐懼感沒人能夠承受。nickel再次使用“例外消去”。尤裏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火焰剛剛消失,他已經站在醉京麵前,食指輕輕抵住她的喉嚨,那皮膚還像少女般細膩。
“人命這東西,真是漂亮。因為它如此脆弱。你們對water愛到能輕易交出這麽漂亮的東西嗎?”
開口的是nickel。
“是我們輸了。不可能打贏你。況且我還沒承認背叛。”
“哦?有這回事?”
“對啊,隻不過不由分說被攻擊,下意識的反應顯得像反擊一樣——”
“那把綿津見叫起來問問他怎麽說?”
“反正我都聽您的。water的事我不知道,但要調查醉京時我能幫忙,哪怕手段粗暴一點也行。”
“他是這麽說的,怎麽樣?”
尤裏盯著醉京說道。但她一言不發,隻是像餓了肚子的狐狸一樣,凶狠地瞪過來。
這種時候,尤裏總會頭疼不懂別人的心情。因為怎麽想都是醉京輸了,就算她對water心懷敬愛,眼下為了活命還是不得不聽尤裏的。要是寧死也想守住和water有關的秘密,隻要自殘或者繼續不顧一切地進攻就好。但,單純瞪著尤裏毫無意義,讓人搞不懂。
——哎,我倒無所謂了。
有nickel幫忙就好辦。隻要沒有“例外消去”,就能用“多米諾的指尖”給醉京洗腦,問出想知道的事情,她不可能說謊。
“醉京,你知道明天的天氣嗎?”
這,是第一枚骨牌。在醉京心中,骨牌接連倒下。她打了個哈欠,哼起青蛙之歌——
尤裏從醉京身上移開視線,盯著房門口。
那是扇無趣的白色房門,門對麵傳來腳步聲。尤裏不懂得如何隻聽腳步聲來分辨來者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麽,現在他毫不懷疑對方是誰。與其說是熟悉這聲音,不如說是節奏。雖然沒什麽明顯的特征,但畢竟聽過很多次了。
真是難辦。由於那陣腳步,nickel也好醉京也罷,都變得無關緊要。雖然原本尤裏就對這兩個人沒有興趣,但本來是覺得如果能從他們嘴裏問出情報能給water找不痛快。但就連water不高興的表情,現在也顯得毫無價值。
房門被打開,一名女性出現在門口。
tallyho。以往總是平靜的臉上好像有些不愉快,但說不定她也和尤裏一樣,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因為不知道,於是勉強一臉正經,而對此有自覺所以又在努力忍住笑意。
她開了口,就像過去理所當然地站在自己身旁一樣。
“戰況如何?”
“沒問題,這邊剛好控製了戰場。”
“辛苦了。很抱歉脫離戰線。因為風箏受傷,我把他送到了衛生所。”
“哦。情況如何?”
“出現貧血症狀,但呼吸安定,應該不會死。”
“送去的是伊甸的衛生所?”
“是的。還能送到哪裏?”
當然是世界和平創造部。要是把風箏交給他們,類人猿也會跟去,那樣事情會有些麻煩,現在他名目上還是伊甸的會長。
“醉京。”
她已經完全被洗腦,無法違抗尤裏的話。
“希望你能告訴我。tallyho是water的人,對嗎?”
尤裏已經確信,過去tallyho背叛是根據water的指示。如今回顧事情經過,沒有其他可能性。
然而,醉京搖搖頭。
“不。tallyho不是。”
真的?尤裏少有地——是真的少有地意識到自己心生動搖。
“會不會隻是你不知道?”
“不清楚。但我知道bj和nickel背叛,是聽water說的。她有什麽理由隻隱瞞tallyho的事?”
不是沒有,但很難想象。
準備背叛伊甸到世創部的人有哪些,如果不共享這份情報,可能傷到自己人。毫無意義地損失好不容易到手的棋子有什麽意義?
tallyho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但笑聲似乎有些難過。
“不知道嗎?尤裏,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嗎?”
“沒錯,完全不知道。”
“哦。想知道嗎?”
“想啊。”
“有多想?”
“和聖誕老人
小說
的真麵目差不多。”
“那是有多想知道?”
“就是說,這份好奇心很純粹。哪怕再也得不到禮物也想知道。”
“哦。不是很懂。”
“可以告訴我嗎?”
“我想想啊。”
tallyho忽然拔出腰上的刀,刀刃徑直朝這邊逼近。
總覺得,眼前的事情全都無法理解。tallyho應該不傻,可她覺得有什麽勝算嗎?這個情況下,尤裏是想不到tallyho如何能贏。
“暫時,還要保密。”
她說道,聲音仿佛歎息。
刀刃已經近在眼前。尤裏覺得,就算放手被那把刀撕裂也好,可身體順暢地做出反應。腳下飛快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準確抓住刀的護手,左手握拳深深打進tallyho的肚子。
——唉,感覺我老是輸。
每當獲勝時,都有這種感覺。自己不停在某種較量中敗北。贏的次數越多,失去的也越多。明明我更想讓自己的血弄髒她漂亮的臉。
tallyho緩緩倒下,身體被尤裏輕柔地接住。
2
黑貓當然是優秀的玩家,但點數相差太多了。
麵對伊甸的王牌——擁有十七萬點數的kido,黑貓差不多是五萬,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kido低頭看著倒下的黑貓,說道:
“現在你們可以離開嗎?”
kido甚至不覺得和黑貓有過戰鬥,更像是遵照劇本,按設計好的動作跳出蹩腳的舞蹈。kido不會敗給黑貓,也不能對她造成致命一擊。此外他純粹是不想殺死黑貓。當然再怎麽冷酷地思考,都覺得殺死黑貓隻有壞處,因為被激怒的白貓會在戰場上大鬧一番。
黑貓恐怕昏了過去,所以不會回答。
kido也明白,所以這話是給別人聽的。
“為什麽?來聊聊吧,很久沒聊過了。”
紫,還有nick。
這兩個人作為黑貓的援兵出現,總覺得有些意外,但water的心思也很明顯。身為伊甸的王牌,kido得到了高額點數,但無論他有多少點數,都不可能對紫和nick動手。所以為了把kido困在這裏,water選擇人員時大概沒有考慮點數多少,就像香屋隻靠自己便封住白貓的行動。
kido是這麽想,但或許不對。可能不是“和香屋相似”,而是到目前為止,事態都是在按那個小少年的意願發展。否則,就想不通香屋為什麽特地把藤永和ryaa帶到戰場上來。
nick,紫,藤永,ryaa,還有kido本身。這五個人曾一起討論過很多事情。那是電影俱樂部剛失去銀緣不久的時候。五個人吵過很多次,又打心底愛著其他人。
如今,這裏隻有電影院的人,於是kido收起手槍,把一切攻擊,或是類似敵意的東西與自己隔絕。
kido表情僵硬,勉強朝紫微笑。
“是啊,來聊聊吧。銀緣先生死了。”
“嗯。”
“自那之後我莫名其妙犯困。雖然不覺得悲傷,但總之每天都好困。”
“哦。我每天都覺得餓。”
“這樣啊,每個人都不容易。”
深愛的人死後,會發生各種事情。比如困倦,比如饑餓。受到傷害的不是皮膚、肌肉或是骨頭,而是肉體中更接近本能的部分。有人死去,想必就是這麽回事。
“銀緣先生本該死得更幸福一點啊。當然不死最好,但如果非要死也不該是這樣。是他給我們創造了家一樣的容身之處。該說是家庭,或者說是家人。那麽果然得在那些家人的照顧之下死去才對,比如由我們把水送到他嘴邊,或是握住他的手。”
不然,那個人在架見崎度過的日子又算是什麽?為什麽非要孤獨一人被射殺?煙霧鏡。總覺得忽然想把她撕成碎片。
但紫搖搖頭。
“重要的不隻是死法吧?”
“是嗎。”
“或許是。我也不知道,但無論怎麽死,死前有過的幸福都不會消失。”
“銀緣先生他幸福嗎?”
“肯定幸福啊,因為我們都愛其他的家人。”
“這樣啊。”
“然而隻因為結局就說那個人可憐,不是反而看不起他至今創造的一切嗎?”
“是呀。”
或許,紫說得對。
——我甚至能因為紫的話而感動。
kido心想。真的,隻要願意,就能被感動。可是現在困得要命,注意力被睡意驅散,感情沒法正常運轉。
紫繼續說:
“我說,要不要重新建立電影俱樂部?”
“嗯?”
“電影俱樂部,我們的公會。water說想請你到世創部來,怎麽說服就交給我們。所以讓water分一塊領土,把大家聚起來,重新建起那個公會吧。”
“這話,算是世創部的邀請?”
“water不在乎公會的名字。隻要今後你能和世創部愉快相處,應該沒問題。”
“哦。”
這建議大概不錯,非常好。
如果是不久前的kido,肯定會歡喜地接受。就算是現在也不是不高興,隻是各種事情都很麻煩。
“挺好的。”
kido答道。
“不,感覺不太對。”
開口的是nick。
他站在紫身後,有些窘迫地把臉朝向地麵,撓了撓頭。大概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嘴上又是“嗯”又是“啊”地嘟囔了一陣。他很少會有這副模樣。
nick好不容易才繼續說:
“不對吧。不是這種感覺。kido先生,你不覺得心裏有疙瘩嗎?”
“是嗎?”
“就是那個睡迷糊似的感覺不對啊。你看,我們以前有過不和,一段時間還打得不可開交不是嗎?就是電影俱樂部和trilore。”
“嗯。”
“那時的隔閡不可能按這種感覺彌補,因為有人死了。”
“就是說,靠銀緣先生的不幸握手言和很奇怪?”
聽到kido發問,nick忽然抬起頭大喊:
“不對!我是說桃子和daflo!”
花了一點時間——真的是一點點時間,kido才理解他的話。nick所說的兩個人原來是電影俱樂部的成員,但是後來死了,死在和nick建立的公會——trilore的戰鬥中。
nick繼續大喊:
“所以啊,對你們而言,我必須是可恨的敵人才行吧?就算不會永遠敵對,但怎麽說,那件事怎麽可能不留下心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殺了那兩個人?”
聽到這話,kido為難起來。
桃子和daflo的事的確讓他難過,而對手是trilore,又是曾經的同伴,就更加劇了悲傷。可是,kido沒法憎恨nick。
“那個時候,nick你也沒有退路——”
“不是說這個。”
nick大喊著打斷kido。
但是,他似乎想不出這句否定的話後麵還要說什麽。kido一動不動地盯著nick。隻見他毫無意義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腦袋,用力蹭了蹭後腦勺,然後瞪了過來。
“kido先生,你啊,嘴上說電影俱樂部是一家人,其實不怎麽在乎吧?重要的隻有銀緣先生才對吧?”
“不對。”
kido立刻否認。
因為他必須否認。如果承認了nick的話,就會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毀掉消失。重要的東西,那是——
nick皺起眉頭,逼到kido身旁。
“沒什麽不對。你隻不過是按銀緣先生說的做。電影院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你也看得很重要而已。所以啊,銀緣先生死後,你對電影院已經不在乎了吧?”
不對。真的不對。
但他沒能順利地開口否認。剛才,自己花了一點時間才想到桃子和daflo的事,對此kido有負罪感。
別再說了,紫責備nick。但,或許在場的人裏麵nick是最坦誠的吧。他說得的確沒錯。兩隊原本屬於電影院的人,要重新回到同一個電影院時,就沒理由忽視在內訌似的戰鬥中死去的桃子和daflo,而kido卻根本沒想過。
kido為難地問:
“那,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nick一臉怒氣,卻帶著哭腔喊道:
“我就是想說,你說這種蠢話像個傻子一樣!”
“哦哦,嗯,確實。”
說白了,就是要自己決定,決定今後要怎麽做。
可是kido沒法立刻回答。直到不久以前,他都想要變強,隻是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隻是希望在這個架見崎能任性一些。但銀緣死了,kido對此也失去了興趣。——真的?就像nick說的,銀緣死後,連電影俱樂部都不再值得保護?
不對。這一次他冷靜地思考。現在kido一樣愛著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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