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三話 做法有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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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屋步看來,平穩之國是強大的組織。
三大組織之一,僅次於port,是架見崎的no2。香屋來到架見崎時,聽過這樣的說明。
就是說這個組織很富裕,不會像許多弱小組織那樣挨餓。逢戰必勝,進而更加富足,理所當然一樣不斷成長。
——所以吧,不擅長應對這種逆境也沒辦法。
八月五日,平穩之國出現食物危機的第五天,組織裏已經出現了希望和世創部開戰的聲音。
空腹感會立刻發揮作用。隻要一天,人便會感到饑餓。饑餓帶來痛苦,而要化解這一痛苦,寧可戰鬥也隻能去搶奪食物。而且如果隻比較戰鬥力,與伊甸匯合後的平穩遠超過世創部。想法自然會傾向於靠暴力解決問題。
“你覺得會變成什麽樣?”
秋穗說道。
地點依舊是教堂裏的一間屋子。香屋和秋穗並排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靠閑聊打發時間。聽到她發問,香屋回答:
“平穩無法主動宣戰,因為莉莉的話語必須是不可違背的。但如果不戰鬥,組織裏的不滿會越積越多,估計憤怒的矛頭快要指向部隊會長了。”
遺憾的是,香屋也是部隊會長之一。被稱為聖騎士的部隊會長們基本上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可以靠戰鬥解決問題,而能戰鬥的人卻不行動,自然會被怨恨。
“我呢?”
秋穗說著指向自己的臉。
“你也一樣啊。代言者在這個組織裏地位相當高。”
“這我可是非常討厭。”
“我懂,我也非常討厭。”
可是也沒辦法,toa發動攻擊從內部瓦解平穩之國,其效果非常明顯。
身旁的秋穗朝這邊轉頭。
“要不,幹脆和世創部打一架吧。”
“你認真的?”
“我也餓著肚子呢。今天就隻吃了一份沒多少幹貨的蔬菜燉肉,全是湯水。”
“幸虧水沒有受到攻擊呀。”
“不過水不是完全沒有卡路裏嗎。有價值嗎?”
“沒有水人會死吧。雖然光靠水還不夠。”
所以那部動畫的標題叫做“water與biscuit的冒險”,在主人公water的身旁,還有biscuit。
——不,這種事無所謂了。
香屋自己也已經餓著肚子。餓肚子時思維遲鈍。沒油的車跑不起來,沒有能量的腦子也沒法運轉,道理非常簡單。
香屋繼續說:
“今天sion也在開會,內容蠢死了。說是反正有人要被怨恨,不如自己決定要怨恨誰。他們正一本正經地討論散布謠言,說尤裏藏了大量食物。腦子有病。”
“哎,也有說服力吧。感覺尤裏不會和我們一樣餓肚子。”
“就算是這樣,也不該在組織內製造敵人吧?”
尤裏已經把自身所屬的公會改名為“平穩之國第八部隊”。於是,名目上伊甸那個組織已經消失了。
平穩的普通市民們當然對尤裏感到恐懼與厭惡,但意外的是,支持他的聲音也不少。目前,隻有他明確主張“和世創部戰鬥”。越是因為饑餓而痛苦,尤裏的人氣便會越高。也是因為這個原因,sion才會考慮編造“尤裏是獨占食物的壞人”這種謠言,把眾人的敵意聚集在他身上。
——話雖如此,無論傳出怎樣的流言,都不會有人正麵挑釁尤裏吧。
哪有人敢做那麽可怕的事情——想到這裏時,他聽到敲門聲。
“請進。”
開口回應後,門被打開,來的是月生。
“久等了。”
聞此,香屋形式上回答:
“不,哪裏的事。”
不過,他的確已經迫不及待。和秋穗聊天隻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等待月生過來。
“這是拜托我準備的東西。”
月生坐在對麵的沙發上,遞出a3大小的紙。架見崎的地圖上,月生細致地加上了標注。
接過那份地圖後,香屋問:
“準確性有多高?”
“不好說呀,已經是十年前的記憶了。”
香屋想知道的,是“七月的架見崎”的情況。於是他拜托月生,在現在——八月的架見崎的地圖上記下有區別的地方。
看過地圖便發現,和八月相比,明顯是七月的架見崎有更多建築。準確來說是“還沒有毀壞的建築”。
——之前一直覺得奇怪。
架見崎有很多毀壞的建築。每次循環,被破壞的建築應該恢複原狀才對,那麽為什麽?如果假定“架見崎的遊戲從一月開始持續到現在”,就想到一種推測。
從一月開始,每次遊戲分出勝負,時間便推移到下一個月。也就是說唯獨出現勝者的時候時間不會回到月初,而是進入下一個月。換句話說,會不會唯獨每個月最後一次循環出現的損害會延續到下一個月呢?
盯著地圖,香屋嘟囔道:
“現在歸平穩所有的土地上,還有另一家超市。”
“是的,規模還不小。”
那處舊址現在仍能找到,不過已經嚴重毀損,找不到像樣的物資。但按照月生的記錄,那裏在七月的架見崎還是重要的食物來源。
香屋從地圖上抬頭。
“如果這裏沒被毀掉,食物的問題就能有不小的改善呀。”
“估計是吧。”
“如果您回到七月,能守住超市嗎?”
“不確定,不過應該沒問題。”
“那麽,就以這個為目標吧。”
香屋步的這張牌,toa或是尤裏一定不知道。
“七月的架見崎的獎品”被擱置至今,如今成了一張王牌。
——請給我活著的意義。
對於月生的這個願望,青蛙——aporia在找到答案後會立刻提供給他。
那麽,如果月生“活著的意義”在七月,將發生什麽事情?比如說,假如月生活著的意義是“拯救在七月沒能救到的戀人”。青蛙必須立刻把“七月的架見崎”交給月生。恐怕八月的架見崎會停止,而七月的架見崎重新啟動。也就是說,隻要月生用他自身“活著的意義”做理由,就能做到類似時間旅行的事情。
對於食物問題,香屋早早放棄了通過toa準備好的路線來解決。
就是說,他放棄了通過“能力爭奪戰”來創造食物,取而代之想到的,便是這個。
如果把月生送到七月,就能改變架見崎的過去,於是本來毀壞的超市會複原,新的食物也會出現——或許是這樣。
香屋注視著月生宣告:
“那麽,為了我們能填飽肚子,您去尋找活著的意義吧。”
說出口後,便發覺這話非常過分。
但月生似乎毫不在意,他微笑著說:“好的,我盡力。”
*
聖騎士之一e在思考。
——sion靠不住。
他有個壞習慣,太過追求理想,追求聖女莉莉這一理想。
所以e隻好造訪某名聖騎士。
那個名叫雪彥的怪人不知為什麽生活在牆壁塌了一半的民宅。所以e站在路邊,就能和待在室內的雪彥麵對麵說話。
“食物庫的事,你怎麽看?”
聽到e發問,雪彥的表情也沒有變化。這個男的原本就幾乎沒什麽表情。他毫不害怕地待在崩塌的牆壁對麵,抱起一邊膝蓋坐在鋪草席的物資裏,眯著眼睛向e確認:
“是看守的事情嗎?”
“沒錯。其他還能有什麽事。”
“sion的想法不現實。”
“太好了,我也這麽想。”
雪彥雖然是怪人,但思維正常。
現在,平穩之國把剩下的食物聚集在一處,分配給眾人。為了方便配給,人員和食物大半都聚在公會本部,而容納食物的建築自然開始被人稱為“食物庫”。
當然,e覺得應該派人看守食物庫。
但是sion堅持不設看守。他的看法是“如果派人看守,就是懷疑同伴。聖女絕不會懷疑同伴。”
哎,他的主張是能理解,但不現實。
肚子餓了,又知道哪裏有食物。
那麽,無論誰都會想到對食物動手。由於一時起意也會發生盜竊,被人發現後便會出現私刑。那才更不像“聖女的組織”。
e越過民宅崩塌的牆壁,在那麵牆邊坐下繼續說:
“這就類似於給自行車上鎖。為了維護秩序,需要最低限度的自衛措施。在現在的平穩,需要有人看守食物庫。”
“所以呢?”
“如果聖女大人不給指示也沒辦法,隻能由我們自發看守。但沒法一個人一直守在那裏,最好有人換班。”
“意思是我也去嗎?”
“我的建議是我和你,還有hololo,這三個人換班。”
“你沒有權力命令我。”
e歎了口氣。——雪彥的思維基本上正常,但明顯是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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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排除了自身的想法,以完全遵從命令係統為美德。
盡管如此,e還是耐著性子嚐試說服:
“不是命令,而是請求。我們是同伴吧?”
“我不會使用同伴這個詞。我和你是屬於相同組織的一員。”
“隨便怎麽說了,來幫忙吧。”
“做不到。沒有必須讓我來的理由。”
“我們組織裏,你是最強的。”
“沒必要讓最強的人來。”
“理解一下啊,用排除法,沒有其他人能拜托了。”
“綿津見呢?”
“那家夥腦子太鈍啊,差不多讚同sion的想法。”
能用到“差不多”這種詞來描述,就說明綿津見不太行,思想不上不下,不夠分明。
這樣的話對雪彥來說沒有意義——盡管心裏這麽想,e還是繼續說:
“你想想嘛,聖騎士裏麵還算正經的也就我和hololo了,要是你不加入我們,聖騎士就沒法正常發揮作用。”
“如果是莉莉說的話,我會聽從。或者,如果是組織全體的意向也可以。”
完全談不攏。
“行吧,看守的事就算了,不過還有一件事。”
“是什麽?”
“新的第八部隊——就是尤裏有私藏食物的嫌疑,所以決定去調查。”
雪彥的表情果然沒有變化。
他也不點頭,隻是冷淡地盯著這邊說:
“是誰的指示?”
“指示來自sion,不過接下來要向莉莉征得同意。”
“那就等莉莉同意再說。”
“如果莉莉同意,就算對手是尤裏你也會戰鬥嗎?”
“我會盡自己的職責,與對手是誰無關。”
“太好了。不過也不是突然就會打起來。最近找個時間,一起去拜訪那位王者吧。”
如果在尤裏那裏找到食物,眼下的情況算是能有所改變。
有一千頓飯的量就足夠了。無論程度如何,隻要聖騎士的行動能讓食物問題有所改善,這個組織便能恢複原有的秩序吧。哪怕隻是暫時恢複也好。
問題在於,對方是尤裏。
在e看來,也覺得那個男人可怕。如果是自己,實在提不起造訪尤裏的念頭。
*
月生的事情總結起來是這樣:
在七月的架見崎,有個名叫“pyare”的大型組織。他們由優秀的領導指揮,除公會本部外還有其他六支部隊。在其中一支部隊擔任會長的,便是月生。
經過激烈的戰鬥,pyare終於打倒其他所有組織,然後沒過多久,pyare自身也滅亡了。隻剩下把所有部隊統合到公會本部結束遊戲時,會長被同伴所殺。
除月生的部隊以外,其他五支部隊中有四支背叛,剩下一支部隊的想法沒人知道,因為他們的部隊會長早早被叛徒之一殺死,所屬公會隨之消失。
——在架見崎,第二回合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月生如此表述。
——最後剩下的組織發生內亂。把組織分成不同部隊後,這種事恐怕無法避免。
他的語氣似乎並不是特別悲傷,但有些像在困倦的午後課堂上朗讀課本,聽起來有些疲憊。
按月生的話來說,從那時起,他就幾乎失去了活著的意義。
因為在那之前,pyare一直氣氛和睦,因為原本的領導很出色。月生說,他真的一點都沒有想到部隊會長們會背叛。當然理論上能想到那種可能性,但還是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的組織。
月生不願意和過去的同伴們戰鬥,更何況對方不久之前還是同伴。就算自己毫不抵抗地被殺死也沒什麽。
但,月生活了下來。他隊裏的一名女性——烏拉用自己的命救了月生。
臨死前,烏拉說:
“你要活下去。”
僅僅因為這句話,月生便沒能死去。
他不停戰鬥,殺死以前的同伴們。
月生活到了最後,然後運營者向他詢問:
“恭喜您成為架見崎的勝者。按照承諾,您可以提出任意一件想要的東西作為獎品。”
可是,月生沒有想要的東西。
明明打算死去,可就連死的自由也被烏拉奪走。
——烏拉。既然你說讓我活下去。
“請給我活著的意義。”
月生說出自己的願望。
這便是七月的架見崎結束時的故事。
聽過以後,香屋猛地皺起眉頭。
他完全無法理解,總覺得心情好糟。
“那,活著的意義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聽到這話,坐在旁邊的秋穗看了過來。
“咦,什麽意義?”
香屋也看著秋穗的臉繼續說:
“就是那個叫烏拉的人說的話啊?烏拉小姐說‘你要活下去’,所以月生先生活著。”
對香屋而言,這就像小學一年級學的算數一樣簡單明了,然而秋穗無語地歎了口氣。
“不是這麽回事吧?”
“哪裏不對?”
“該說是太沒分量了。短短這一句話還不夠,所以月生先生才會選擇活著的意義當獎品吧?”
“可是,現在不是活著嗎。”
實際上,月生沒有死。
所以在旁人看來——或者對月生自身來說也是,哪怕烏拉的話再怎麽微不足道,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也足以作為活著的意義,不是嗎?
——況且,問題本身就很奇怪。
要是月生已經死了那還說得通,可他現在還活著,那麽應該已經有了什麽活著的意義才對,不然,因果關係就不成立。
可是,秋穗不肯接受。
“你活著的欲望從根本上強烈過頭了。”
“是嗎?但是大家都活著吧?”
“不對。感覺有什麽想說的,但沒法用語言表達出來,心裏真不痛快。”
秋穗發脾氣似地朝月生瞪去,嘟囔道:“月生先生也說點什麽啊。”
月生顯得有些為難。
“或許如果沒有死的理由,人就不會死吧。就算沒有活著的理由也一樣。”
他的話聽起來事不關己,但香屋和他想法一致。
從本質上來講,活著的意義根本不需要去考慮。因為能活,所以活著。為什麽光是這樣還不夠呢?
秋穗說:
“不管怎麽說,按香屋的計劃,月生先生‘活著的意義’必須在七月重來才能找到吧?”
“嗯。必須讓aporia相信是這樣。”
所以,才會為難。香屋自己明明不重視活著的意義,卻又必須為此思考。
月生輕輕搖頭。
“我現在也會思考七月的事情啊。——為什麽他們會背叛?如果能更加仔細觀察,有沒有可能避免那樣的事情發生?我經常這樣回想。”
就是說,後悔。
這個詞,感覺也能聯係上某種模糊的“活著的意義”。
“那如果月生先生您能在七月重來,會想回到七月嗎?”
聽到香屋的問題,他苦澀地皺起眉頭。
“這我不知道。”
“明明是您自己的事?”
“是的。我的確覺得後悔,但——”
月生欲言又止。
期間,香屋開始思考。
——明明是自己的事,卻又不了解。
活著的意義。你為什麽現在還活著?這類似於最根本的願望。需要能夠自覺的方法。
終於,月生開口:
“說放棄是最相似的。我大概已經放棄相信自己活著還有價值了吧。”
不對。香屋心想。
這不可能。要說原因——為什麽?
沒法貼切地用語言表達。但。
“這不可能。”
香屋出聲說道。
2
人從平穩之國消失了——走在大路上的e有這樣的感覺。
今天是這個循環開始後的第九天。
目前還沒有出逃者出現。脫離平穩加入世創部的人員為零,也就是說人口沒有變化。然而,路上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大家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因為肚子餓了。
e自己當然也在挨餓,這比想象中更加難受。
一天也就一段飯,偶爾連一頓飯都吃不上,這便是平穩之國現在食物配給的情況。e明白,這次的食物危機當然會給平穩之國帶來很大打擊,但她本以為對自己而言不是什麽大問題。原本她飯量就小,而且對吃沒多大興趣。
但實際體驗後,便發現相當難熬。身體慢性能量不足,總是覺得餓。
起初,痛苦還在預想範圍內。不知是不是身體習慣了,比起第一天和第二天,第三天感覺更輕鬆。但到了第五天、第六天,她感到精神上的痛苦一口氣增加。
比起每天減少兩頓飯,一頓飯的量不夠多才更難受。一天隻有寶貴的一頓飯,而那一頓卻吃不飽肚子,吃完還是餓。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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