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傲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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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特地為你準備的。遠道而來,要好好放鬆一下。”她的溫柔和細致幾乎讓魚諾心底泛起一股暖意,即使她的話似乎暗示了什麽,“我們並非如你所想,是一群髒亂的野獸。我們,你知道,也會和外麵的人接觸。不過,我們喜愛傳統……所以,你要明白,部落裏隻有兩塊魔法布料,它們都屬於‘火炬’,而今天,她為你拿出了它們!”
她指了指魚諾麵前的另一塊布料,它彎曲成一隻盆子的形狀,裏麵盛了一些水。但她的目光卻不時溜向身後,魚諾沿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正叉著腰,高舉著雙手驅使其他女人回到自己的勞動中,看起來幹練而嫵媚。不知道為什麽,魚諾想起了阿曼達。也許,她年輕的時候會同這位“火炬”有幾分相像。
“‘羊駝’,你對她說了什麽?”至少,火炬和阿曼達一樣機警。幾乎在魚諾望向她的同時,火炬已經轉過身來,幾步就跨到了魚諾麵前,“別理她們,她們隻是很少見到外人,可都是些好人兒呢!不過……你可真是個美人!”她蹲在羊駝身邊,用雙手捧著魚諾的臉,以一種迷醉的目光端詳著他。這種目光令魚諾感到十分不自在,他本能地推開火炬的手,後退一步想要站起身,卻無意中在盛了水的魔法布料上瞥見了自己的倒影。
光滑細膩的皮膚,消失了棱角的眉眼,飽滿圓潤的嘴唇……魚諾望向自己的手,發覺它們柔軟嫩白。他記起了魔法布料上似曾相識的氣味,難道……
“羊駝,你真是淘氣鬼!還沒有告訴他麽?”火炬逼近魚諾身前,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心口,“羊駝的技藝很完美,你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女人!”
“我?!”女人?!魚諾的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差點忘記了同時想起的另外幾個可疑的念頭,包括“火炬為你才拿出了魔法布料”、“羊駝的技藝”、“想要看熱鬧的女人們”,以及“與世隔絕的土著”……但火炬此刻的另一個行動徹底終止了他的思維——她毫不客氣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胸上,臉上露出如同男人般的猥瑣。
“你沒有聽錯,你,現在就是女人!”她甚至在手上微微用力,以便讓異樣的觸感將這事實更準確地傳達給魚諾。愣了片刻後,魚諾猛然推開她,衝到角落裏吐出了昨夜的晚餐。
“我……”來不及說出“後悔”二字,魚諾的口中已彌漫著苦澀的膽汁味道。火炬給了他五分鍾時間,而這五分鍾讓他至少三天無法使用魔法。當她再次來到他麵前時,魚諾的喉嚨已經猶如火燒,幾乎說不出話。
“我想他們給過你機會,你最好接受一切,否則我隻能把你重新交給他們。”火炬打量著魚諾,“你現在是真正的女人,我想我得再提醒你一遍。如果你從我這裏離開,也許在幾天的折磨後,我們能吃到新鮮的烤肉。”她起身向羊駝指了指魚諾,而後轉身離開。
“你是自願的,但天生的女人沒有一個能選自己的處境。在此時此刻的世界,她們都含著苦澀出生,被苦澀浸染直到現在。”
“她是厭惡你歧視女人。”羊駝用極為粗糙的布擦著魚諾的嘴,將他轉向火炬背影的臉扳正,“你隻是因為驚駭麽?還是因為你突然墜落到隻能被壓製的種族?那些你原本喜愛的女人?剛剛我故意對你說是第一次,是因為擔心你,但你還是……不要讓我們的努力白費,好麽?”她的話真的很溫柔,魚諾條件反射般點點頭,而後立刻恨不得咬爛自己的舌頭。但他最終也沒有再表示反對。
黑暗中的時光有多長?隻有在見到陽光的那一刻才知道。見到陽光的時候,魚諾徹底察覺到了自己的衰弱。來不及走到樹蔭下,他慢慢扶著門滑坐在地上,嗅著泥土的氣味,盡量遠離已經禁錮了自己三天三夜的夜晚。烈日下,他感到自己如同被拔出的草那般,漸漸枯萎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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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在他身邊的隻有羊駝。她背著魚諾來到樹蔭下,用樹葉為他帶來清甜的水,再用它們為他盛來從未見過的食物,它們味道一般卻被精心裝飾,看去仿佛是酋長才能享用。她還為他整理了長發,帶來潔淨的衣物,直到魚諾不得不掙紮著起身,避開她親切的進一步動作。
站起來的時候,魚諾眼前天旋地轉,但他的靈魂卻被牢牢地釘在了地上,釘在了這個部落中,因此也不得不留在眼前的現實中。羊駝的細心和遭受的不幸讓魚諾的心扭曲成一顆螺釘,可他不知道這顆螺釘該釘向哪裏,該埋怨阿曼達的資料,還是自己的粗心,或者是羊駝的照料、一切用品的精致——這說明它們來曆非凡,並非羊駝能擅動?一切都化為一股無形的洪流,而所有洪流卻又在羊駝眼裏變得那麽懇切。於是找不到方向的魚諾隻有隨著這洪流,接受羊駝帶給他的一切。他並非沒有感到威脅,過去的自己正漸行漸遠!他一直試圖掙紮,卻不知道該違逆什麽。
他吃下了食物卻感到胃在抽搐;他接受了好意卻如同被施舍;他漲紅了臉,可又增添了傷害麵前這個好人兒的風險。
因此,在羊駝笑著提出如果他介意,可以為自己去采集和洗衣時,魚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自尊在叮當作響,它一麵輕鬆地歌唱,一麵頹唐地抱怨。因為這些仍舊屬於部落中女人的分工,他在做什麽,居然因為伸出雙手接受這些而歡欣鼓舞?!更令人惱火的是,他無法阻止這種愉悅。
這就是魚諾洗衣總是最慢的原因,他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四周的女人們在嘲笑自己,而可惡的是,他竟然有點羨慕那些嘲諷自己的女人。
魚諾羞惱地拾起身旁的一顆小石子,狠狠丟進河裏,竟連濺起的水花都仿佛那些女人的竊竊私語。她們不會厭倦麽?!
但水花落在了剛洗過的衣服上,在魚諾好不容易才洗淨的衣服上塗上了幾點汙泥。魚諾頹唐地盯著它們,連火氣也隨著低落的心情消逝了。他歎了口氣,拿起衣服準備重新開始。
一隻結滿老繭的手恰在此時落在了魚諾手上,他抬起頭,驚訝地發現這雙手的主人居然眉眼清秀,與這隻手一點兒也不相稱,而她的話則令魚諾驚駭,因為它們是如此不友好且粗魯。
“呸,你就是火炬新選的人?!”她鄙夷地拎起魚諾手裏的衣服,放在眼前左看右看,“確實,蠢得像一頭豬!”可她的眼睛在說話時卻一直盯著魚諾,閃動著一種異樣的光芒。魚諾從她的目光裏讀不出任何惡意,但也無法讀出任何答案。她就像一隻懷抱珍珠的蚌,期待有人能看到珍珠的潤澤,可又膽怯地用厚而傷人的殼隱藏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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