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諾帶來了真相，小狗也是。

    但魚諾同時帶來了另一件東西——鮮活的真實。他們生活在無數色彩絢麗的幕布裏，他們以英雄甚至聖人自居，互相承認彼此，可真實卻從他們的心裏溜走，在他們終於忍不住內心的蘇醒和空虛嘶吼時，他們為真相而哭。

    他們是深海裏的魚，浮上了水麵，卻無法化為飛鳥。於是他們等待著自己長得更重，當再也沒有機會飛上天空時，便戳破了彼此吐出的水泡。那些夢幻的顏色就碎裂在海裏，沉積在記憶深處。

    真實很骨感，真相很痛，但它如同春雨展開了心頭久旱的褶皺。就算在現世羞愧、找不到驕傲，他們卻無法完全丟棄它，他們需要它來獲取平凡的真情。

    原本朱迪也即將遵循這一軌跡，連她的記憶也在慢慢淡去。但魚諾出現了，真實像一滴融合了各種色彩的聖水，重新激活了朱迪生命中的顏色。那種暫時的年輕，姑且給了她一種不同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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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夢幻碎裂的那一刻起，他們將變得頹廢，卻不知道因此磨損了自己，將平凡變得更平凡。他們再也不會知道，即使隻是眼見，天空也並非所有人都能得見，他們仍將從其中獲取力量。那些愚蠢的心碎，也正來自於飛翔的願望，就像洗衣做飯也會受傷，他們隻是對完美的願望太苛求。

    這樣殘酷的時間流逝，才是他們真正的未來麽？而不是文章裏歌頌的平淡是真？

    可規定好的未來仍然有莫大的吸引力，它平坦、安穩、舒適……有這個年紀的孩子渴望倚靠的一切。

    他們幾乎是第一次接觸不確定的未來，而這樣需要自己塗寫的未來看起來那樣可怖。再也沒有人捧他們為天之驕子，而他們也明白世界上到處都是優秀的人，看起來像一座座令自己永遠無法出頭的高峰。

    他們是怎樣攀登上去的？這樣的艱辛竟屬於我？我為何如此平庸脆弱！

    他居然讓我看見了如此不同的未來，他居然讓我在這裏記起了現實！朱迪憤怒地躍起，將枕頭狠狠丟向牆壁，尖叫聲高亢到令自己的雙耳灌滿嗡嗡聲。

    小狗仍然很安靜，它伸出柔軟的舌頭，一下一下舔著朱迪的手指。朱迪慢慢抱起小狗，自進入小鎮以來第一次渴望變回曾經的自己，“年輕”的自己。那時候，她每天梳著家常的發型，趴在窗上，望著外麵春暖花開，心裏有溫柔羞怯的音樂緩緩流淌。那時候人人都許諾她一定會有所成就，成為世人羨慕的對象。而她如今已“年老”。

    在現世中，朱迪今年24歲。

    “你讓我想起了太多，魚諾。很溫暖，也很……”朱迪緊緊摟著小狗，避開朝陽躲在一片淡淡的陰影中，“我重新見到了活著的自己，但我現在……還不能做出選擇。未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良久，她起身來到梳妝台前，畫好了平常的妝容，畫到方才的陰影滲進了眼裏。而後她抱著小狗走到門廊下，讓自己的聲音融入風中，傳遍整個小鎮。

    “喂，他找到了小狗，他找到了一條真正的小狗！”

    許多人影從小鎮每一扇形狀各異的門裏浮出來，沒有任何言語，隻是默默地看著彼此。其中有幾個人地看了一眼燦爛清新的朝陽，似乎戀戀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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