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空曠——這是呈現在魚諾眼前的景象。今早，他從一種異樣的感覺中蘇醒。他睜開眼，沒有如之前見到那種異常美麗的朝陽，卻發覺自己躺在一片看不到邊際的荒漠中，那些寂寥一直蔓延至天際。

    小鎮連存在過的痕跡也被抹去了。魚諾呆立片刻，用手捧起一捧沙，尚未暖和起來的沙觸手冰冷，從指縫中滑過時卻又帶著一絲溫暖。

    是自己手上的溫暖麽？魚諾四顧，從腳下到世界的盡頭，風沙磨蝕了世界的模樣，連同對小鎮的記憶。是因為已經滿足了他們的心願麽，雖然連一張紙也沒有留下？但承載過他們的世界為何如此寂寞？

    隻是散盡飛沙也覓不到一絲蹤跡了吧？帶著一種莫名的惆悵，魚諾慢慢踏上了歸途。盡管他們實在不是討人喜愛的人，他們沉浸在所有人因為自己的不同而愛自己的幻覺裏，然而許多時候，魚諾仍能感覺到他們的靈魂在顫抖，盡管同時浸染了淚水。

    魚諾艱難地在荒漠中跋涉，他需要注意自己的方向，也時刻擔心自己被黏人的黃沙絆倒，因此他走得很慢。然而慢慢地，他學會了如何控製自己的腳步，不再遲疑也不再在意鞋裏的沙子。風依然很大，他無法回頭，也已經無法分辨身後的方向。風沙打磨的，不止是他的皮膚。

    但就在他漸漸忽視惡劣的環境，專注於行走時，他忽然踩到了一件東西。柔軟、溫暖，還會發出仿佛責怪般的哀叫。

    魚諾嚇了一跳，他久違地滑倒在地，卻從一種令自己也感到驚恐的專心中清醒過來。他拂去麵前一個“小沙丘”上的沙子，從裏麵抱出一隻雪白的小狗。盡管它消瘦了許多，但魚諾從它的雙眼中認出了它。它的目光安靜而有所期冀。

    風沙仍未退去，而一人一狗卻如等待著什麽一般，無聲地留在黃沙之中。

    “他們仍未離去？”

    “汪！”

    “你被厭惡了？”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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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是你又亂跑了。”魚諾摸了幾下小狗的頭，輕拍著它的背，“你可要好好聽話，不要像我這樣惹人厭也不要凡事皆依從，欣賞而不耽於過度的幻想。”

    可小狗隻是抱住他的胳膊賴在他懷裏，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溫和又討人疼。

    “那我……送你到門口？”雖心中泛起細微的波瀾，但魚諾仍舊如此說道。他展開魔法，透過風沙搜尋著小鎮。突然，他渾身一震，懷裏的小狗也落在了地上。小狗落地便向魚諾左前方跑去，而後在一處蹦跳了幾下，向空無一物的虛空狂叫起來。

    “我看到了……”魚諾沒有走上前安撫小狗，反而後退了幾步。魔法從他的眼裏散發出來，半空中突然出現巨大的陰影。粘稠的血自虛空中滲出，連性格懶惰的小狗也驚叫著跑向一旁。

    魚諾從未見過關係如此緊密而又如此冷漠的人群。他們匯聚在半空中，緊緊靠在一起，組成一個渾圓的球體。無數人的肢體組成了球體的外形，交織成規則而完美的形狀。他們都用脊背對抗著外部的風沙，目光落在彼此的臉上。也許是風沙的緣故，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清，但從不斷變幻的神色看來，他們似乎都讀懂了對方。

    而連接他們的，則是一柄柄短刀。他們互相用利刃穿透彼此，每一柄刀都並非握在外人手上。因此他們緊緊連在一起，無論誰動都會引起所有人血流不止，可他們卻笑著，讓臉上的血沾滿沙。而多餘的血則落在地上，匯聚到地底最深處，滋養著支撐球體的空間。

    這是他們的“江湖”，而在現世，它有個更通俗的叫法——“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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