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推己及人，深信孟青絕不會善罷甘休，兩人之間早就是不可共存了，可知道了祁澤的身份，得知了他們已經猜測出昔年舊事，齊氏也不由得愣怔。

    直到來人走了許久，燈燭已燃燒了近一半，她枯坐於窗前，忽的笑出了聲。

    盡管孟青一回來就尖銳的像是個刺蝟，可也不是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齊氏能夠看出來她對這些血親還是有所期待的。

    可是等她知道了這些人不過是濁世裏最普通不過的凡夫俗子，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放棄任何一個人，隻是漫長的時光讓他們變得美好的，她會覺得天崩地裂嗎？

    想想就是有趣，如果她終究逃不過孟青的清算，那麽這個家裏也沒有誰是無辜的。

    太皇太後會使出這一招將水徹底攪渾，是孟青和祁澤都沒有想到的，他們照著自己的步調去了孟家，對即將發生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這一日孟老爺雖然在家，但因為不當值的緣故，等他們到的時候，人還在姨娘的床上睡大覺。可以說，哪家的老爺都可能因美嬌娘而流連，然而，像他這樣的還真少見，起碼不會在客人上門的時候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這個“客人”，是他的親生女兒和女婿，隻不過，在孟青對他說出似是而非的話，並且在外人麵前也不給他麵子之後，很是讓孟老爺看清楚了這不是他想象的粗鄙、一根筋的江湖女俠，也不是可以讓他感受做父親的自豪的乖巧女兒，而是一頭猛虎。

    齊氏覺得孟青是隻刺蝟，實在是太執著於在她身上吃的虧了，隻有孟老爺有幸目睹了旁人刺殺孟青，感受到了她的可怕。那刀光劍影之中，孟青手不沾血，卻仿佛是浴血而歸，駭得他一時都不敢呼吸。

    那之後，孟老爺色厲內荏，看似一點兒都不把孟青當做女兒親近，其實他就是害怕了，看孟青對孟家沒有感情，他倒是樂得不再見她。

    這個家裏兩位主人都與孟青撕破了臉皮，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了，有眼色的下人不會在這個當口去請他過來，其他人也覺得身在孟家，還是得聽當家主人的，未免遷怒，也不會為了孟青貿貿然去叫醒孟老爺。

    再說不是和他臭味相投的那幾位過來，孟老爺從來也不耐煩應付人。

    而齊氏則根本沒有出現。

    倒也是種種巧合，但如此情形，倒像是整個孟家存心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了，好在這個時候沒有哪位姨娘跑出來代行當家夫人的指責，不然更是惡心人了。

    這倒也算是孟老爺為數不多的優點，他在外風流，在家裏雖然寵妾，也有滅妻之嫌，但家中的中饋隻會在當家夫人的手中。

    盡管他與齊氏相看兩厭，也容得妾室與她相鬥，卻總會在關鍵時候成為齊氏守住管家權的最後一個幫手。

    那些庶出的子女也沒有人能夠越過孟知瑫去，不過卻是因為孟老爺一點兒也不在乎這些血脈相連的孩子。

    腦中隻有風花雪月的人，都恨不得自己能夠一直風流下去，永遠不會麵臨膝下兒孫滿堂，他則蒼白著頭發垂垂老矣的一天。

    所以孟維想要往上爬，也不過是想讓自己活的更好，能夠脫離這個孟家，自己去掙一個前程回來。

    孟青已經看透了孟老爺的本質，若是依附著他活著的子女，或者還對這所謂的親情有所期待，在了解他的為人性情之後，必定會覺得血冷，但現在不論孟老爺是何種態度，都無法再動搖孟青。

    他們是來弄清楚當年的恩怨的，孟青已經確定孟老爺對齊氏的作為知情，有沒有不報，在聽了太皇太後的一番話後，他們卻都有了疑惑。

    但也沒關係，這會兒不缺孟老爺一個，容得他再逍遙一會兒，等會兒人齊了，他也逃不過。

    老爺和夫人不出麵，也沒有姨娘出來惡心人，仿佛這個府裏的主子都死絕了一樣。孟青這樣想著，覺得有趣，便也這樣問了出來。

    前來接待的大丫頭瞬間鐵青了臉色“三小姐慎言！”

    這個丫頭是齊氏的人。

    本來，齊氏在這個家裏經營十幾年，府裏各處肯定是都有她的人手的，然而即便是孟家這麽一個小門小戶，家裏的仆從卻也天然分成了幾個派係，家生子們更是盤根錯節，有些時候要做些事兒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像是招待客人這樣的事，得看來人的背景，要是容易得好處的，自然是那些家生子們搶著要露臉了，可這些人看人下碟，到了孟青這裏，便是避之不及了。

    這可是那個狂得老爺夫人都管不住的孟三小姐，他們哪裏敢怠慢，也不敢討要好處，便忙推著齊氏一係的人出來招待。

    孟青才在這裏住過幾日，還不是住在大房的院子裏，卻也能夠依稀分辨出那些是可以給主子教訓嚐的家生子，果真是趨利避害練出來的，他們雖然不湊上前來，卻也將討好擺在臉上，笑得諂媚。

    那些齊氏一係的人就對孟青沒有好臉色了，一個個木著臉像是帶了麵具，唇也緊緊地抿著，變成了一條淡色的直線。這會兒聽了孟青的悖逆之言，更是沒有好臉色了。

    大多數人都還記得孟青是江湖上長大的，殺人在她看來都不算事兒，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們還不敢明著和孟青嗆聲，但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就像是她和這個家裏的人有血海深仇一樣。

    原先這丫頭隻是打算晾一晾他們，倒也奉了茶水點心上來，這下更是不急著去尋齊氏過來了，打算領著他們去偏廳坐著，最好是枯坐到中午。

    卻沒想到，那位跟在孟青身邊的俊美男子，當真如他周身氣勢那般不好招惹，連等都不願意等，進了偏廳看見沒人，抬手落下，轟的一聲響，那椅子就成了幾塊爛木頭。

    這多嚇人啊，就連雷雨天聽得一聲驚雷響，也不比親眼見著祁澤這般凶戾嚇人。這些個人倒是見過打板子的陣仗，可凡胎竟能有這樣大的力量，是看話本子完全體會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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