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爺心裏惦記著在孟青這裏找回麵子來，一時間還沒留心這小丫頭說了什麽，其他人倒是聽明白了，不過卻不敢信。

    那齊氏是個什麽人，早前兩天還好端端的，這會兒功夫就鬧得要請太醫回來救命的地步了？兩位老人頭一個想法便是這齊氏是想拿名聲要挾孟青了。

    孟二叔也在思量其中有無算計，他對齊氏的觀感著實不好，知道那是一個攥著一點子心機便當旁人都不知的蠢婦，不過大房隻管內鬥，弄得子孫前程受阻，二房就能得到更多的好處，往日裏又因為孟二叔的官兒做的比孟老爺大，他在孟氏族中的話語權日漸增多，便是心裏知道這樣對大房不好，也沒明著說出來。

    可是這小丫頭哀求的樣子不似作假，好像已經走到窮途末路，所以根本顧不上方才的齬齟，孟青和祁澤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不過這卻不是因為他們覺得是齊氏的設計，所以天然帶著一分審視，而是從他們從南邊回來之後，有許多事不如原先單純，有太多的巧合了，不止太皇太後親自下場，恐怕還有別人在暗中操縱。

    但到底人命關天，在昔年舊事還未理清之前，齊氏絕對不能死，不然平白讓她逃過了一場清算，還能留得一個清白在人世，豈非對孟青不公？

    不說祁澤這火氣沒地兒發泄，孟青也是不甘心的。

    她便道“你莫急，先把氣喘勻了，再說清楚。這孟家家大業大，總不會一個供養的大夫都沒有，如果沒有，也不會是你急急忙忙跑來求援了。”

    這是提點也是試探，不過也在理，齊氏若是不好，這小丫頭來求太醫不是不對，但想來她不會隻念著往主子這邊跑，一定是先喊了人去請家中的大夫，不然齊氏一條命豈不是隻能看天意？

    那邊幾位倒也不是全然不擔心齊氏的，隻不過有她從前行事作風留下的不好的印象，加上孟家確實養了幾個醫術不錯的大夫，每旬都要請平安脈的，哪會這樣巧，齊氏在孟青來的這一日就不好了。

    因為不覺得齊氏會在短短幾日內就突生疾病，也沒有人想著去害她，哪能就是這一日發作了，真是怎麽想都像是齊氏在給孟青下套。

    盡管對祁澤今日的行事有很大的不滿，也想借機敲打敲打孟青，讓她莫要小看了孟氏，不要借著他們的彌補之心縱容這等不講理的行徑，可再怎麽說，孟青也是姓孟的，身上流著孟氏的血，齊氏卻沒有這個血脈。

    所以若是兩人站在一處，隻要是姓孟的，自然還是偏向於孟青。而祁澤，他們隻當是孟青指使縱容的，也就“愛屋及烏”了。

    孟老爺後來倒也聽明白了，不過他卻是覺得齊氏人老珠黃，還想學妾室那一套來籠絡他的心，當真以為他是什麽肉送到嘴邊都會吃的嗎？

    他這時候倒是清醒的很，也薄涼的很，沒有開口諷刺隻是因為他還記得自己在父母麵前，不好用這樣的話來汙了他們的耳朵。

    是以最初他們聽這小丫頭哀求，都有幾分不以為意，可笑齊氏在孟家幾十年操勞，到了這生死關頭求到他們頭上了，竟然隻有孟青最先開口詢問，也並非諷刺。

    其實這種時候哪裏還顧得上是不是諷刺了，隻要他們能夠問一句，而不是當做小事打發了，就已經算是齊氏的一線生機了。

    小丫頭人不笨，一時間也覺得有些悲涼，也想笑自己方才那般，還憂心自家主子有了勁敵，可這孟家又有什麽是人家看得上的呢？不過齊氏生死攸關，孟青這也算是幫她了，便容不得她在此矯情。

    齊氏那裏確實有大夫已經去了，且做了一番診治，然而家裏供養的大夫便是也曾名滿明都城，但到底不如宮裏的太醫。是他親口所言，才有齊氏不好一說。

    孟家沒有爵位，孟老爺品階不夠，齊氏這輩子恐怕都夠不到那個門檻了，要請太醫過來，隻能靠二房或者老太爺老太太幫忙。

    不然，我又何嚐跑來？她在心中恨恨地想。

    但這也不妨礙她稍作整理，將今日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來。

    今日孟青攜祁澤上門，本就不是出嫁女兒帶著姑爺回門這樣和順的事情，不過大房素來荒唐，孟老爺人都還在妾室的床上，是一點兒都不給人麵子的，齊氏有與孟青撕破了臉，哪裏還會巴巴地出麵招待？

    所以祁澤一定有借口把小事鬧大，鬧得大房二房的主子都知道，鬧得他們不得不出麵，也好讓所有人都齊聚一堂，以便“敘舊”，省得他們自己上門還會被人搪塞。

    這點心機實在是淺薄，根本都算不上一個陷阱，隻是利用一下他們最割舍不去的麵子。不過祁澤出手就不留情麵，在忠於齊氏的下人眼中，他們與上門找茬無異，便不可能有好臉。

    這小丫頭從來直爽，看不慣孟青這樣不敬重父母的人，覺得即使她與繼母不和，也不該在孟家大吵大鬧，明顯是要找齊氏的麻煩來了。

    她本也想忍的，然而終究沒忍住，也覺得齊氏該出麵來壓一壓孟青的氣焰，總不能讓她帶著人一直在府裏鬧下去，所以她就去找了齊氏。

    然而齊氏不是像她想的那樣，是因為不願意見孟青才沒出現。她走到齊氏的院子時，便見院中無一人伺候，主屋的門是關著的，夏日燦爛的陽光映不透門上、窗上的紙畫，根本無法看清屋裏的樣子。

    小丫頭不算是齊氏最心腹的下人，平日裏隻是嘴甜討個好，也不曾經常來齊氏的院子，她也是不敢貿貿然闖入主子的屋子的。

    可也許是院子裏沒有留下一個人實在是太奇怪了些，也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小丫頭進到這院子裏來，便一直覺得心慌，最終也沒有離開，而是推開了主屋的那扇門。

    門是虛掩著的，打開後她便聞見一股甜香，還未等她分辨，便眼尖看見了一片衣角，再順著找過去，是齊氏昏倒在內屋，衣襟袖口都是嘔出來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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