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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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九重陽日,永和樓二樓的雅間內。

    “陳叔,都準備好了吧?”張寶兒搓著手問道。

    陳鬆有些無奈道:“你都問了一百遍了,酒菜全部是按你的意思準備的,沒有任何問題!”

    “猴子,你說他們會不會來?”

    “我想他們會來的!”侯傑肯定道。

    “若他們萬一不來,或是缺了一個又當如何?”張寶兒有些心神不安。

    “寶兒!你先坐下!”侯傑將張寶兒摁在椅子上,鄭重其事道:“我覺得你得先讓自己穩下心神,以你現在的狀態,就算他們全來了,也會被你搞砸的!”

    陳鬆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寶兒,我也覺得你這個樣子不行,你一定要冷靜下來!”

    張寶兒點點頭,知道自己有些過於患得患失了,他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也顧不得燙,三兩口便灌了下去。然後,閉住了雙眼,一言不發。

    良久,張寶兒終於睜開了眼,他見二人依然關切地望著自己,笑了笑道:“你們放心,我已經想明白了,現在隻能往最好處努力,往最壞處著想了。如此這般,成功了是意外之喜,不成功也在情理當中!”

    侯傑朝張寶兒豎起了大拇指:“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寶兒,你若能如此灑脫,肯定會成功。”

    “什麽事這麽高興呀?”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古總捕頭,您來了?”張寶兒趕忙招呼道。

    古雲天還是一襲白衫,他點點頭,又看向侯傑:“我剛聽你說肯定會成功,什麽會成功?”

    張寶兒怕侯傑說漏了嘴,搶先道:“猴子說他要苦練武功,將來像古總捕頭那樣鏟奸除惡,肯定會成功的!”

    “鏟奸除惡?”古雲天一臉苦澀道:“並不是有一身武功就能鏟奸除惡了,世事沒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聽了古雲天這沒頭沒腦的話,三人愕然。

    張寶兒見氣氛不對,便拉著陳鬆向古雲天介紹道:“古總捕頭,這是永和樓的陳鬆陳掌櫃,也是我和猴子的義父!”

    “原來是陳掌櫃!久仰久仰!”古雲天客氣道。

    陳鬆聽張寶兒竟然說自己是他們二人的義父,雖覺得詫異,但卻不動聲色地朝古雲天拱手回禮道:“古總捕頭本就是長安城的英雄人物,可惜一直未曾謀麵,天天聽這兩個孩子將古總捕頭掛在嘴上,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陳掌櫃過獎了!”

    “古雲天總捕頭請坐,陳某先行告退,給各位張羅酒菜去!”

    “陳掌櫃辛苦了!”

    待陳鬆掩門出去之後,古雲天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們是如何認得龍總鏢頭的?龍總鏢頭怎麽會讓你們送請柬給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寶兒笑了笑:“古總捕頭莫急,待會龍總鏢頭來了,您不就全知道了?噢,對了,您上次不是說,要給猴子指點指點武功嗎?猴子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呢!”

    說到這裏,張寶兒朝著侯傑施了個眼色:“是不是,猴子?”

    “啊!對對對!”侯傑趕忙道:“請古雲天總捕頭賜教!”

    古雲天雖然滿肚子的狐疑,可見侯傑一臉的欽慕,也不好再說什麽,便給侯傑講解起武功實戰技巧來。

    好不容易把古雲天穩住,張寶兒這才鬆了一口氣。氣還沒喘勻,門被推開了,龍壯特有的大嗓門已經響了起來:“古師弟,你來得挺早嘛!”

    “見過大師兄!”古雲天趕忙起身施禮道。

    龍壯掃了問道:“三師弟,你崔師兄還沒來嗎?”

    “什麽?大師兄,你說他要來?”古雲天霍地站起身來。

    “不是你與崔師弟下的請柬,讓我替你們說和說和的嗎?”龍壯奇怪地問道。

    古雲天轉過頭來,目光如箭般射向了張寶兒:“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不待張寶兒答話,卻見門口崔湜出現在眾人麵前。

    張寶兒三兩步上前將崔湜拉了過來:“崔大人,趕緊坐,正好我有事要說。”

    崔湜剛坐定,卻見古雲天朝著龍壯抱了抱拳道:“大師兄,我有事,就先告退了!”

    說罷,古雲天就要離去,讓桌前的龍壯與崔湜麵麵相覷。

    張寶兒趕忙挽留道:“古總捕頭,您就留下來吧!龍總鏢頭年紀也不小了,今日是重陽,咱們陪他老人家過個節,不行嗎?”

    張寶兒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再看看龍壯滿鬢白發,古雲天差一點就動搖了,可最後還是狠下心來朝著龍壯施禮道:“大師兄,改日一定登門陪罪,今日我是非走不可了!”

    龍壯一臉慍色,正要說話,卻聽張寶兒在一旁冷冷道:“龍總鏢頭,如此不仁不義的偽君子,讓他去便是了,咱不留他了!”

    崔湜與龍壯一聽,頓時緊張起來,他們知道自己這位師弟向來脾氣不好,張寶兒說話如此刻薄,肯定會激怒古雲天。

    果然,古雲天臉上顯出怒容,犀利的目光射向張寶兒,嘴裏嘣出幾個字:“你再說一遍!”

    張寶兒毫不示弱:“我就是再說十遍也不怕,你就是個不仁不義的偽君子!”

    古雲天腦門上青筋直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龍壯見勢不好,趕忙打圓場道:“古師弟,他是個小孩子,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說罷,龍壯邊施眼色邊斥責著張寶兒:“你怎麽能滿口胡言,趕緊向古總捕頭賠罪!”

    龍壯的本意是讓張寶兒低個頭,好給古雲天一個台階下。

    誰知張寶兒卻一梗脖子道:“我怎麽滿口胡言了,有理走遍天下,他做的不對,難道連說也不能說嗎?”

    古雲天氣極反笑道:“好,好,好,我倒要聽聽你怎麽個有理走遍天下!若你說不出個一二三,休怪我不客氣!”

    說罷,古雲天一屁股又坐了下來,死死地盯著張寶兒,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

    剛才古雲天要走,張寶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如今見古雲天又坐了下來,他反倒鬆了一口氣。

    那日上官婉兒給張寶兒麵授機宜的話,一直在他耳中縈繞:“古雲天這人脾氣很強,若你直接和他講道理,他根本就不會聽。所以,你必須要想辦法激怒古雲天,隻有激怒他,他才可能留下來聽你把話說完。”

    現在的局麵果然不出上官婉兒的預料,張寶兒不禁暗暗佩服上官婉兒對古雲天稟性拿捏之準,這讓他對說服古雲天又多了幾分把握。

    想到這裏,張寶兒定了定心神道:“古總鏢頭,您是朝廷官員,又是習武之人,卻不修心養德,為了自己所謂的麵子,動不動便放狠話,這何來的仁?”

    張寶兒這話有些牽強,可卻讓古雲天無法反駁,他沒有言語,隻是黑著臉繼續盯著張寶兒。

    “師出同門,卻不知尊重師兄,要麽嗤之以鼻,要麽出言不遜,又何來的義?”

    古雲天重重哼了一聲,顯然他不認可張寶兒的話,但他還是想耐下性子聽張寶兒說完。

    “至於說你是偽君子,更沒有說錯!”張寶兒有些激昂道:“世人皆言崔侍郎乃小人也!而我卻說崔侍郎就算是小人,那也是真小人,比你這樣的偽君子要強上萬倍!

    崔湜還是第一次聽說真小人這個詞,並且這詞還是用在了自己身上,這讓他有些好奇,同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寶兒,等待著他的下文。

    “《論語》之中萬言,君子道義至上,小人利益第一,兩者涇渭分明、水火不容。小人先把利害得失的醜話說在前頭,然後再講情誼,也就是先做小人,後做君子,這樣的人正是所謂的真小人。崔大人與上官昭容兩情相悅,何錯之有?一個真正的男人,難道不應該敢愛敢恨,敢怒敢言,敢說敢做,敢做敢當嗎?難道就因為上官昭容是皇上的女人,你就可以對自己的師兄反目成仇?難道這樣就表明你忠君愛國了?古往今來,沒有人不關心自身的名利。若是做不成君子,那麽真小人也比偽君子好得多。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

    張寶兒頓了頓道:“由於女人的幹政,朝堂上烏煙瘴氣,你看不慣,你想改變這一切,可卻無力回天,滿腔怒火無處可發,於是崔大人與上官昭容之事,便成了你發泄的最佳理由。你為了自己神捕的名聲,卻不顧崔大人的心中感受,不是自私是什麽?你打著君子的幌子,行的卻是小人之實,不是偽君子是什麽?”

    張寶兒這一席話讓在座的幾人有了不同的表情。

    候傑麵上表情變化不大,這些話本來就是上官婉兒那日教給張寶兒的,他已經聽過一遍了。不過,今日由張寶兒之口再說出來,卻精彩了許多。看得出來,這兩天的功課張寶兒沒有白做。

    龍壯也算是個大老粗,張寶兒說的話雖然有些咬文嚼字,可聽起來卻讓他覺得很痛快,至少他自己就說不出這一番大道理來,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無法說和兩位師弟了。

    古雲天滿臉通紅,盡管他不願意承認張寶兒所說的,可捫心自問,張寶兒一點沒有說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有這樣的心思。想到這裏,古雲天內心痛苦萬分,他在心中呐喊道:難道自己錯了?難道自己真的是個偽君子?

    崔湜最為誇張,竟然已是眼角濕潤,他拿過一隻碗,倒滿了酒,雙手端起碗,對張寶兒強笑道:“沒想道寶兒對我了解如此之深,當浮三大碗!”

    說罷,崔湜當真連喝了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