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潛龍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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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宋郎中與宋神醫到了潞州?”張寶兒聽了華叔的稟報,不由愣住了。

    張寶兒一出獄便匆匆離開了長安,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和宋神醫告別。再說了,就算有時間,張寶兒也想不起去和宋神醫告別,他差不多已經將宋神醫這個人給淡忘了。

    “沒錯,燕穀在東城門遇到了他們,便把他們帶回了宅子!”華叔點頭道。

    張寶兒壓根就沒想到,宋神醫竟然會千裏迢迢追到了潞州來。

    “寶兒,這個宋神醫是怎麽回事?”魏閑雲不解地詢問道。

    張寶兒也不隱瞞,將自己為了幫江小桐解毒、如何求到宋神醫門下的前前後後,詳細說與了魏閑雲。

    “無相之人?”饒是魏閑雲熟讀古書,也從沒聽說過這個說法,他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如何安置他們倆?”

    “不管怎麽說,宋神醫對我和小桐是有恩的。”張寶兒苦笑道:“如今,潞州的形勢凶險無比,我必須把他勸回長安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留在這裏,萬一因為我連累了他們父子倆,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說的也是!”魏閑雲起身道:“走,我陪你一起去,設法將他勸回去。”

    客廳內,江小桐正陪著宋神醫喝茶,宋郎中恭恭敬敬地站在父親身邊,宋神醫不發話,他根本就不敢落座。

    看著張寶兒與魏閑雲走進了屋子,宋神醫站起身來,朗聲道:“你小子可說話不算術了,當初你是怎麽答應我的,都忘了嗎?”

    張寶兒一臉尷尬道:“宋神醫,你且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宋神醫擺擺手,不讓張寶兒再說下去,凝視仔細打量起張寶兒來。

    正當張寶兒被宋神醫看得有些手足無措時,宋神醫終於收回了目光,他哈哈大笑道:“沒關係,你現在的境遇雖然不怎麽樣,但這隻是暫時的!我來潞州,就是想看看,你這後麵還會有什麽樣的變化。”

    “宋神醫,你聽我說!”張寶兒一臉嚴肅道:“你不能留在這裏,必須回到長安去!”

    宋神醫一聽便急了:“我已經來了,你怎麽能趕我走呢?再說了,你這相與在長安的時候已經有所變化了,我更得要緊緊盯著你了,我就住在潞州,不走了!”

    張寶兒見宋神醫死活聽不進去自己的話,心中不由有些來氣,忍不住聲音也大了起來:“這裏很危險,你知道嗎?”

    江小桐趕忙勸道:“寶兒,你有話好好講嘛,千萬別發火。”

    張寶兒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他放緩了語氣道:“宋神醫,不是我不留你!你有恩於我,我可不想你把命送在這裏!”

    魏閑雲在一旁突然問道:“宋神醫,你不是說寶兒是無相之人嗎?那你剛才又是如何看出他的相有了變化?”

    “你懂什麽叫無相之人?”宋神醫不屑地看了一眼魏閑雲:“無相之人並不是指沒有麵相,否則豈不是成為無臉之人了?”

    魏閑雲並不生氣,而是謙遜地一拱手道:“請教宋神醫,何為無相。”

    魏閑雲說話很是客氣,宋神醫也不好再出言相諷,便耐著性子道:“其實,每個人天生都帶有兩種相,一種是皮囊所帶之相,俗稱麵相。還有一種是麵相之外所隱藏的相,這叫本相。人的麵相是可以發生改變的,但本相卻是無法改變的,將跟隨你一生。那些凡夫俗子給人看相,看的隻是麵相,豈能看得準?”

    魏閑雲若有所悟道:“那按宋神醫的意思,所謂無相,是隻能看得見麵相,卻看不清本相了?”

    “孺子可教!”宋神醫讚賞地點點頭道:“張寶兒便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無相之人,初遇他的時候,他的麵相之外有一層霧氣。現在,這霧氣開始逐漸下移,上麵越來越淡,下麵越來越濃,這不是變化是什麽?”

    “這種變化有什麽講究嗎?”魏閑雲似乎很感興趣。

    “你可懂《周易》?”宋神醫突然問道。

    “略知一二!”

    “乾卦初九爻辭是何意?”宋神醫又問道。

    魏閑雲心中一驚道:“潛龍勿用?”

    《周易》中這一爻中,潛龍是說把活力和才能適當第潛藏起來;勿用是指不要用。意思是主方要避免和客方抵觸,遇有抵觸,要設法避讓。

    “沒錯,正是潛龍勿用。你現在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宋神醫得意道。

    宋神醫與魏閑雲的一番對話極其深奧,張寶兒哪裏能聽得懂,他不耐煩地打斷道“我不管是潛龍勿用還是潛蛇勿用!反正,你必須回長安去。”

    “我既然來了,肯定是不會回去的!”宋神醫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差點把一旁的江小桐逗樂了。

    張寶兒氣極反笑道:“宋神醫,據我所知,你和宋郎中都是不會武功的!”

    宋神醫毫不示弱道:“那又怎麽樣?你還想打我不成”

    “我當然不會打你!”張寶兒的笑容變得奸詐起來:“明天,我就雇一輛大車,我會讓華叔點了你們父子倆的穴道,然後一路押著你們回長安的!”

    宋神醫一聽便傻了,若張寶兒真這麽做了,他可是一點招也沒有。

    這下,宋神醫被氣的不輕,但張寶兒卻露出你無賴我比你更無賴的得意神情。

    二人正在相持,卻聽魏閑雲在一旁道:“宋神醫,你可否幫我看上一相?”

    “沒工夫,也沒心情!”宋神醫冷哼一聲。

    “若你真能看得準,我會設法讓你們父子倆留在潞州的!”

    魏閑雲的話立刻讓宋神醫改變了主意,他將信將疑道:“你說了可作數?”

    “我說話作數不作數,你問問寶兒便知道了!”魏閑雲微微一笑道。

    宋神醫雖然沒有詢問,但他從張寶兒的表情中看得出來,魏閑雲是能做得了張寶兒的主的。

    宋神醫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以決斷之事。

    終於,宋神醫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張寶兒,對魏閑雲道:“那好,我幫你看看!”

    片刻之後,宋神醫說了第一句話:“你聰慧無比,自小讀過很多書。”

    張寶兒笑了,這還用宋神醫來看,誰都看得出來。

    魏閑雲不動聲色,依然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十年前,你的心氣很高,誌向是以自己的所學,輔佐帝王治理天下!”宋神醫又說了第二句話,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張寶兒看向了魏閑雲,魏閑雲眉毛不經意一挑,但麵色依舊如常。

    宋神醫擦了一把額頭沁出的汗珠,接著道:“五年前,你經曆了一場大的災禍。沒錯,非常的大的災禍,和一個女人有關,因為這個女人,你整個人都變了。”

    宋神醫的第三句話終於讓魏閑雲動容了,他的臉上顯起了痛苦的神色,在場的人誰都看得出來,讓宋神醫給說準了。

    宋神醫的臉色不知怎的,變得有些蒼白了:“現在,你的整個心都讓仇恨和怨氣所占據,報仇成為了讓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聽了宋神醫的第四句話,魏閑雲臉上顯出了猙獰之色,戾氣四溢。

    張寶兒看著麵前的魏閑雲,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是那麽陌生。

    宋神醫說話都有些艱難了:“一年前,你下定了決心,要跟隨張寶兒,因為你覺得隻有他才能幫助你報仇!”

    “你說的不對!宋神醫!”宋神醫的第五句話剛說完,張寶兒便搶先道:“一年前,魏先生和我還不熟,怎麽會決定跟隨我呢?你若說兩三個月之前,這還有可能!”

    張寶兒當然覺得宋神醫說的不對,一年前,他與魏閑雲連見麵的機會都不多,更別說什麽追隨不追隨了。

    宋神醫喘了好一會才道:“我說的對不對,你問問他本人便知!”

    張寶兒詫異地看向魏閑雲,魏閑雲一臉的肅穆,卻一言不發。

    “我這一生從不為別人看相!”宋神醫突然站起了起來,他的身子有些踉蹌。

    宋郎中見狀不好,趕忙扶住了他。

    宋神醫深深吐了口氣,死死盯著魏閑雲道:“為你看這一相,我可能要折壽十年,你還不說話嗎?”

    張寶兒聽了大吃一驚,若宋神醫說的是真的,他為了留在潞州,這付出的代價可太大了。

    魏閑雲朝著宋神醫深深一躬:“宋神醫真乃神人,晚生受教了。”

    說罷,魏閑雲又看向了張寶兒:“就讓宋神醫父子留下吧!”

    張寶兒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將宋家父子安頓好之後,張寶兒讓侯傑去請岑少白過來。自己則坐在客廳裏,低頭想著心事。

    此刻,張寶兒心中覺得沉甸甸的,他不知道魏閑雲身後還有如此多的離奇之事。不過張寶兒也打定了主意,若魏閑雲不主動說,他便不問。

    魏閑雲也坐在那裏深思,顯然也在想著心事。

    江小桐奇怪地看著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客廳裏竟然彌漫著一絲詭異的氛圍。

    當岑少白走進客廳的時候,張寶兒與魏閑雲同時抬起頭來,他們二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張寶兒與往常無異,魏閑雲也恢複了他那特有的雲淡風輕,兩人相視一笑,就好像剛才什麽事情沒有發生。

    岑少白當然沒看到客廳剛剛發生的一幕,他奇怪地看向張寶兒:“寶兒,急著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張寶兒將宋家父子來潞州一事說於了岑少白,最後道:“既然要安頓他們,那還是幹讓他們幹老本行吧,你看看能不能給找個地方,好讓他們開一個醫館!”

    “什麽能不能,在潞州買個門麵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了,而且價格也便宜的出奇!若不是你再三叮嚀,我早就買了幾十個門麵了!”岑少白拍著胸脯道:“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這裏是潞州,你以為是長安呀,鋪子便宜也是正常的!”張寶兒勸慰著岑少白:“你也別著急,現在還不到時候。到了時候,我會讓你買的,你想買多少就買多少,我絕不攔著你!”

    “不是,寶兒!”岑少白見張寶兒公錯意了,趕忙解釋道:“我說這裏的鋪子便宜,不是和長安作比較,就算與其他州縣比,也便宜的離奇。”

    “哦?有這事?”

    到了潞州,張寶兒並沒有把心思放在生意上,所以,也沒怎麽關注這鋪子的價格。今兒聽岑少白這麽一說,他不禁有些好奇。

    “就說給宋家父子買個開醫館的鋪子吧!在長安至少也得五六千兩銀子,在其他州縣打個對折,就算兩三千兩銀子吧。”說到這裏,岑少白賣了個關子道:“可是,寶兒,你知道在潞州需要多少錢嗎?”

    “難道隻值一千兩銀子?”張寶兒猜測道。

    “最多五百兩銀子,這還是寬敞些、地段好些的鋪子子,若是尋常的鋪子,兩三百兩銀子也能拿下!他們還得求著我買!”

    “的確是很便宜!”張寶兒不解地問道:“他們為什麽要求著你買?這是怎麽回事?”

    岑少白歎了口氣道:“為還不是那個白宗遠造的孽!”

    原來,白宗遠仗著自己與刺史梁德全的關係,不僅將潞州城內近一半的產業納入了自己的名下,而且和自己的產業有競爭關係的對手,他也不放過。

    白宗遠的手段非常惡劣。要麽勾結幫會,上門去收昂貴的保護費;要麽通過官府巧立名目,增加各種稅費;要麽雇些地痞無賴,天天去搗亂。

    總而言之,在潞州城內,除了白宗遠名下的產業外,其他的,要麽是已經關門大吉了,要麽是在苦苦支撐,慘淡經營。

    很多鋪子便空了下來,可向外轉讓,卻沒有人敢於接手,大家都知道白宗遠的手段,怎麽可能再去接手這些燙手的山竽呢?於是,空鋪的價位一跌再跌,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魏閑雲歎了口氣道:“就白宗遠這個作派,真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憤了。我看他也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

    “不說這個了!”岑少白擺擺手,向張寶兒問道:“陳叔的病好些了嗎?”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陳鬆來潞州的路上就生病了,到了潞州便一病不起了。張寶兒請遍了潞州的郎中,藥也吃了不少,但陳鬆的病卻總也不見好轉,這讓張寶兒十分頭疼。

    張寶兒苦笑著搖搖頭:“正好宋神醫來了,待明兒讓他給義父重新開個方子,說不定就會好的!”

    魏閑雲在一旁道:“寶兒,其實你心裏很清楚,陳掌櫃的並非身體有什麽毛病,他這是心病!”

    “唉!”張寶兒歎了口氣道:“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永和樓是他一輩子的心血,為了救我,就這麽給賣了,他心裏堵得慌呀!”

    “要不,我們在潞州再買一家酒樓,如何?”魏閑雲突然提議道。

    “買一家酒樓?”張寶兒疑惑地看著魏閑雲:“你不是一再說,讓我們多看少動嗎?”

    “此一時,彼一時!”魏閑雲斟酌道:“我們買了酒樓,一來可以讓陳掌櫃寬寬心,二來也可以試探試探白宗遠的反應。再說了,剛才岑掌櫃也講了,潞州的鋪子極其便宜,想必酒樓也貴不到哪裏去。若事不可為,大不了放在手上暫且不開張便是,反正咱也不差這幾個錢,沒有什麽損失!”

    張寶兒思慮了片刻,點點頭道:“也是,反正咱遲早都要和這個白宗遠較勁的,那咱就先買個酒樓,試探他一下!”

    說罷,張寶兒對岑少白道:“岑大哥,這事就交給你了,如何?”

    “好嘞!”岑少白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了。

    到潞州這麽久了,每天隻能看著,什麽生意都沒法做,這讓岑少白心裏早就憋著一鼓勁呢。如今,張寶兒終於同意他可以出手了,岑少白怎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