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109章 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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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潞州城臨淄郡王府大門外,王守一站在門在焦急地來回徘徊,時不時還向遠處張望著。

    臨淄郡王府與長安的那些王府公主府相差甚遠,與其說是王府,其實與民宅無異,甚至比潞州一些富戶人家的宅院還要差一些。李隆基雖然是相王之後,但作為閑散王爺被下放到潞州,隻有做別駕的朝廷俸祿,再沒有任何其他進項,日子當然要過的緊巴一些,住這樣的宅子也在情理當中。

    王守一的妹妹叫王蕙,是李隆基的正室王妃,李隆基與王蕙到了潞州,他便毫不猶豫跟來了。盡管李隆基在潞州混得並不如意,很多人都瞧不起李隆基,可作為李隆基的大舅子,王守一卻始終堅信,李隆基終有一天會鹹魚翻身。

    王蕙從院裏走了出來,朝著王守一問道:“哥,姚先生可來了?三郎都等急了!”

    “還沒有!”王守一搖頭道。

    “這可奇了!”王蕙自言自語道:“姚先生可從未遲到過!”

    王蕙話音剛落,王守一便朝著來路一指,對王蕙驚喜道:“妹子!先生來了!”

    王蕙放眼看去,果然見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匆匆向王府而來。

    到了門口,老者朝著王蕙施禮:“姚崇見過郡王妃!”

    王蕙趕忙回禮,對老者道:“姚先生,您老人家可算是來了,趕緊裏麵請,三郎正等著您老人家呢!”

    這名老者名叫姚崇,曾在則天皇帝一朝擔任過宰相,被加封為梁縣侯。姚崇因得罪了張易之、張昌宗兄弟,被貶為潞州刺史。中宗即位之後,按理說姚崇應該官複原職。可事實恰恰相反,梁德全走了韋皇後和安樂公主的門子,名正言順做了潞州刺史,姚崇沒有任何過錯則再次被貶為潞州長史。

    梁德全做了刺史後,大量搜刮民脂民膏,百般巴結韋皇後和安樂公主。姚崇一怒之下,上奏揭發梁德全的惡行!結果梁德全依舊做他的刺史,而姚崇卻第三次被貶為司倉參軍。自此以後,潞州大小官員皆畏梁德全如虎!

    姚崇從正三品的宰相被連續貶職至正八品的司倉參軍,若換作別人,早就心灰意冷辭職歸鄉養老去了。可姚崇偏偏是個執拗之人,明明受了冤屈,但他卻哪裏也不去,隻是做著他的八品小官。在他看來,這世上終有公理,他要看看那些跳梁小醜的下場。

    客廳內,油燈早已點亮。桌上放著一份燙金字大紅請柬,李隆基坐在桌前,似乎正在思慮著什麽。

    門開了,姚崇與王守一進屋來。

    “姚崇見過郡王!”姚崇禮數很是周全。

    李隆基起身皺著眉頭道:“先生,都說過多少次了,不必如此縟禮繁節了,您這是何必呢?”

    “禮數萬萬不可費,若不是當今朝廷內外不講禮節尊卑,世風日下,何至於朝綱敗壞奸佞橫行呢?”

    聽了姚崇的話,李隆基頓時無語了。

    在潞州城幾乎所有的官員都要看梁德全的臉色行事,唯獨姚崇與李隆基是例外。同樣的處境與經曆,讓李隆基與姚崇走到了一起,姚崇可謂是李隆基在潞州唯一的鐵杆心腹。由於姚崇隻是從七品的司倉參軍,官職太小,給李隆基幫不上太大的忙。但李隆基有什麽難事,常與姚崇商量,今日當然也不例外。

    “先生,張寶兒與白宗遠賭約一事,你可聽說了?”李隆基開門見山問道。

    姚崇點點頭道:“這事在潞州城已經傳遍了,我也聽說了!”

    “那先生怎麽看?”李隆基盯著姚崇道。

    姚崇一語中的道:“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張寶兒敢與白宗遠較勁,肯定有他的依仗和過人之處!”

    “那我們是否可以與之交好?”李隆基眼睛亮了。

    “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先看看再說吧!”姚崇斟酌道:“畢竟梁德全在潞州已經經營了多年了,待看清楚了,咋個再做決定,免的冒然行事連個退路都沒有!”

    李隆基些無奈,不甘心地將桌上的請柬推到了一邊:“那永和樓開張我就不去了?”

    “去!為何不去?”姚崇搖頭道。

    “先生,您不是說……”李隆基奇怪道。

    “我隻說暫時先不用向他示好,可沒說不用去了解張寶兒這個人!”姚崇起身道:“明日永和樓開張正是個機會,我與郡王同去,也好仔細觀察他一番!”

    就在李隆基與姚崇議論張寶兒的時候,張寶兒也在自己的住處與眾人商議著下一步的計劃。

    屋內分別坐著張寶兒、魏閑雲、江雨樵、郭濤、吳辟邪、吉溫、岑少白和燕穀。

    張寶兒環視了一圈眾人,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魏閑雲身上:“先生,你把把咱們的計劃給大家說說吧!”

    魏閑雲點點頭道:“潞州被梁德全經營的如鐵桶一般,若想要真正在潞州立足,就必須要將梁德全一夥人除去。我和寶兒商量過了,我們要采取由外及內、借力打力的辦法!”

    “由外及內、借力打力?”吉溫不解地問道:“這是何意?先生能不能說的明白些?”

    魏閑雲朗聲道:“梁德全之所以將潞州經營的水泄不通,無非有三個原因。一是把持了官場,二是控製了財源,三是有幫派的襄助。所謂由外及內,便是先解決幫派,再斷財源,爾後除去他在官場的羽翼,最後徹底鏟除梁德全本人,按照這個順序由裏及外依次進行!”

    江雨樵興奮道:“這麽說,寶兒決定要先除去幫派,看來我帶來的人便可以派上用場了!”

    張寶兒趕忙解釋道:“嶽父大人,我決定要先除去長樂門這個隱患,您帶來的人當然要派上用場,但我可不是要你們刀對刀槍對槍去和他們拚殺!”

    “寶兒,你這話是何意?”江雨樵不解。

    “這便是借力打力的意思!”魏閑雲在一旁解釋道:“除去幫派要借正義堂與燕雀幫的力量,除去白宗遠要借薑家與柳家的力量,而除去梁德全則要借助臨淄郡王的力量!”

    “借助正義堂的力量還說的過去!”江雨樵不屑道:“可那燕雀幫都是些混混粗人,為何要借他們的力量?”

    “嶽父大人,你莫小看了燕雀幫,他們在其中會起到很大作用的!”張寶兒神秘兮兮道。

    說到這裏,張寶兒看向吳辟邪,關心地問道:“不知吳長老的傷可好了?”

    經過鏢局那一戰,吳辟邪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不再像剛來時那麽桀驁,他見張寶兒對自己如此關心,趕忙起身施禮道:“多謝姑爺掛念,辟邪的傷已經不礙事了!”

    “這就好!”張寶兒點點頭。

    “辟邪!”江雨樵吩咐道:“從現在開始,你帶著十個符龍島弟子,時時刻刻跟在寶兒身邊,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是!島主!”吳辟邪領命。

    江雨樵冷著臉再次叮嚀道:“若寶兒這裏有任何閃失,你們這些人提頭來見!”

    吳辟邪從小在符龍島長大,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聽江雨樵說如此狠話,自然不敢怠慢,他對江雨樵鏗鏘道:“請島主放心,若姑爺有任何閃失,我等提頭來見!”

    “嶽父大人,您這也有些大小心了吧?”張寶兒覺得江雨樵有些小題大做了。

    江雨樵振振有詞道:“你不會武功,若是被他們不擇手段暗算了,我們豈不是就虧大了?再說了,你若真有問題了,如何向桐兒交待?我可不願意她還沒成親,便成了寡婦!”

    聽了江雨樵的話,張寶兒頓時哭笑不得。

    魏閑雲也在一旁勸道:“寶兒,江島主的安排是對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些為好!”

    張寶兒歎了口氣道:“那好吧,就聽你們的安排!”

    “寶兒!”岑少白有些擔憂道:“明天永和樓就要開張了,若是白宗遠先出手,我們該如何應對?”

    “我之所以要與他簽那賭約,就是為了給我們爭取些時間,等除去長樂門後再去對付他。若是他不知好歹……”說到這裏,張寶兒麵色一寒道:“那就怪不得我們先下狠手了!”

    聽了張寶兒的話,岑少白不由打了個寒戰,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寶兒,難道還讓我繼續賣茶葉,就沒我什麽事嗎?”吉溫終於忍不住問道。

    “怎麽說沒你什麽事呢?吉大哥,你的事情最重要了!”張寶兒歎了口氣道:“梁德全在潞州一手遮天是不是單靠一己之力,除去了長樂門與白宗遠之後,便要輪到你登場了。官場內,梁德全主要依靠施敬之、田中則和桂安三人為爪牙。施敬之與桂安都是有勇無謀之輩,不用擔心,而最讓我放心不下的便是田中則了,他有‘狡狐’之稱,肯定不好對付,這個人就要交給吉大哥您了!”

    張寶兒將話說到了這份上,吉溫也不好在說什麽,他恨恨道:“早知如此麻煩,還不如直接除去梁德全,樹倒猢猻散,剩下的這些人便無妨大礙了!”

    “不可!”張寶兒搖頭道:“梁德全是一州刺史,不能讓他離奇死亡,否則會給我們添大麻煩的,所以得要慢慢來。除去梁德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若是讓他察覺了狗急跳牆孤注一擲,對我們沒有任何益處!但是,若是先剪除了梁德全的羽翼那就不一樣了,就算他覺察了想反戈一擊,也有心無力了!”

    “寶兒哥,那我呢?”燕穀在一旁怯怯道。

    “穀兒!”張寶兒疼惜地撫著燕穀的頭道:“我們對潞州的情況了如指掌,都是你的功能,以後我們計劃進行的順利與否也要看你的了。你隻須源源不斷給我們提供消息便是!”

    “哎!”燕穀愉快地答應道。

    ……

    五月初八,潞州城永和樓正式開門揖客。

    臨淄郡王李隆基、郡王妃王蕙、潞州司倉姚崇相談著走進了街口,遠遠已經能看見永和樓的大門了。

    “咦?”王蕙驚奇道:“今兒不是永和樓開張的日子嗎?怎的這般冷清?”

    李隆基放眼看支,永和樓四周張燈結彩,迎客的小二在門前張望著,可門口卻連半人人影都沒有。

    姚崇笑著解釋道:“永和樓開張,毫無疑問是在向白宗遠叫板,白宗遠後麵是梁德全,若是今日來永和樓,豈不是明擺著與梁德全做對嗎?在潞州,除了郡王您,誰不得看著梁德全的臉色行事?”

    李隆基擺擺手道:“先生,你可莫恭維我,我是被梁德全這廝擠兌的,懶得再看他的臉色。而先生你,才是真正不把他放在眼裏呢!”

    姚崇歎了口氣道:“若我沒猜錯,今日恐怕也就我們三人敢登門吃飯了!若真是如此,這張寶兒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去!”

    王蕙啍了一聲道:“那麽多大男人,竟然非要看梁德全的眼色,連個飯也不敢吃,真是丟人之極。我倒是看好張寶兒,單是這份勇氣,便比那些人強的多!”

    王蕙出身於武將世家,自小練習騎射,性格沷辣直爽,說出這番話來自然不奇怪。

    李隆基被梁德全壓製的死死的,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雖說王蕙這話並不是針對他,但也讓他的心中很是不快,忍不住白了王蕙一眼。

    姚崇在一旁怎會不明白李隆基的心思,他笑著對王蕙道:“像郡王妃這樣的女中豪傑,世上又有幾人,怎能不讓我等汗顏?”

    說話間,他們已走到了永和樓門口,小二熱情地將三人迎進了酒樓。

    大廳很大,擺放著幾十張八仙桌。

    李隆基、王蕙與姚崇三人一踏入大廳就感到氣氛不對,他們沒有想到在外麵聽不到絲毫喧嘩聲的酒樓裏,竟然有幾十個人在座,他們大多數人都帶著刀劍等要命的玩意。每張桌上都有幾樣菜和一壺酒,隻是這些酒菜都沒有動過。

    “估計他們是長樂門的人!”姚崇對李隆基小聲道。

    潞州城裏誰不知道,長樂門與刺史梁德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此時,這麽多長樂門中人帶著兵器,出現在永和樓裏,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李隆基猶豫了一下,正要轉身離開,卻被王蕙拉住:“來都來了了,怕甚?”

    說罷,王蕙率先朝大廳邊上的一張空桌走去。

    李隆基尷尬不已,與姚崇對視了一眼,隻好苦笑著跟了進去。

    李隆基一行人剛落座,酒樓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

    竟然還有人敢來永和樓,這讓李隆基、王蕙與姚崇很覺得意外,他們把目光齊齊投向了來人。

    來人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身著褐色長衫,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與氣度。

    隻聽他輕聲嘟囔道:“還好,沒來晚,幸虧還有座。”

    說著,徑直走到李隆基旁邊的空桌坐了下來。

    樓下,雖然沒有人說話,但四處卻彌漫著一片劍拔弩張的味道。

    二樓上,有兩人正好整以暇品著香茗,他們的桌子正好可以看到樓下。二人不時向樓下張望著,似乎在期待著一場好戲。

    江雨樵扭頭看向張寶兒:“寶兒,難道我們就一直這麽坐著?”

    “不這麽坐著還能做什麽?”張寶兒一副逍遙自在的模樣:“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他們雖然不懷好意,但在沒找茬之前,那還是客人,我們還能將他們都趕出去不成?”

    “可是……”張寶兒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江雨樵總覺得有些不妥,卻又無法反駁。

    “嶽父大人,我知道您在想什麽?”張寶兒嘿嘿一笑道:“我就想看看他們有什麽招術,一並使出來便是,總比下麵一個人都沒有,讓我們瞎猜要好的多?”

    江雨樵正要說什麽,卻聽見樓下那位身著褐色長衫的漢子大聲叫道:“夥計!”

    一個堂倌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客官,有何吩咐?”

    “來一壺涼茶,上幾樣你們永和樓拿手的小菜。”

    “好咧,您稍等。”堂倌說完,轉身要走。

    “慢走。”一旁的王蕙也道:“我們和他一樣,記住,份量可一定要足!”

    江雨樵緊緊盯著那位身著褐色衫的漢子,麵色凝重對張寶兒道:“寶兒,這人武功高強,不下於雷震天,看樣子不像是長樂門的人!”

    江雨樵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樓下的褐色漢子卻似乎聽到了,他不經意地朝著樓上瞥了一眼,又將目光收回。

    張寶兒聽了江雨樵的話,心中一動,看了一眼那漢子,對江雨樵道:“雖然我沒有與正義堂打過交道,但武功不低於雷震天,在此時出現在永和樓的,除了正義堂的堂主之外,我想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張寶兒的聲音比江雨樵稍大些,其實,他這話就是說給褐衫漢子聽的。

    說罷,張寶兒的目光仔細盯著褐衫漢子。

    果然,褐衫漢子聽了張寶兒的話,身形微微一動,忍不住又朝著樓上望來。

    張寶兒見他的舉動,知道自己猜對了,便給江雨樵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靜靜等著褐衫漢子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