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第211章 巫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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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的初十,又是大朝之日,張寶兒無法躲避隻得硬著頭皮上朝去。
這次朝議李顯再次提起亞獻之事,眾朝臣出奇地一致,同意韋皇後作為亞獻的人選,這事終於算是塵埃落定了。
接著又朝議了一些其他的事務,眼看著朝議就要結束,李顯正準備宣布散朝,卻見一人出列:“陛下,微臣有要事啟奏!”
說話的是禦史台從六品的侍禦史錢鬆。
“哦?”李顯麵上稍顯不悅,這錢鬆真是不長眼,怎麽挑這麽個時間奏事。
不過,李顯並沒有發火,隻是淡淡道:“何事隻管奏來!”
“有人舉報相王與太平公主在府內行巫蠱之術詛咒陛下!”
錢鬆的話音剛落,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所謂巫蠱,就是人們製作木頭人,在上麵刻上冤家的姓名,然後再放到地下或者放在房子裏,日夜詛咒。這樣詛咒下去,就可以讓對方遭殃,自己得福。自古以來,不管是誰,隻要被扣上“詛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最著名的便是漢武帝時的巫蠱之禍,因巫蠱的原因牽連受死的,前後達數萬人,就連皇後與太子也未能幸免。
看似昏昏欲睡的張寶兒目光瞬間變得明亮起來,該來的終於來了,今日錢鬆的這句話,看來要掀起起大波瀾了。
果然,李顯先是愕然,然後是憤怒:“錢鬆,你簡直是一派胡言,相王與太平都是朕的同脈血親,怎會做如此荒謬之事,你挑拔我們兄妹關係,該當何罪?”
誰知錢鬆卻毫不妥協,他梗言道:“微臣隻是據實稟告,絕無挑撥陛下與相王、太平公主之意。”
此時,宗楚客出列奏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為了給相王與太平公主正名,還是派人去查看一下,以免有人混淆視聽!”
“這……”李顯有些遲疑。
宗楚客又看向相王與太平公主:“不知相王與太平公主意下如何?”
相王淡淡道:“理應如此!”
太平公主雖然有些忿忿不平,可也不能拒絕,那樣豈不讓人認為自己是心虛?
李顯點點頭,李顯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好吧!刑部尚書會同大理寺卿,著人立刻前往相王府與太平公主府進行查堪,朕與眾位大臣就在這裏,等著你們的消息!”
二臣領命而去,眾大臣在大殿之上靜靜地等待著。
相王麵色平靜,似乎剛才朝堂之上說的是與他不相幹的事情。
太平公主臉上卻顯出了怒容,不時的朝著中宗身後的珠簾望去,在她看來,這種構陷之事隻有那位韋皇後才能做的出來。
張寶兒也在細細思索,那日李持盈找過他之後,他便知此事不簡單。
張寶兒知道既然對方下此毒手,必定是要置相王與太平公主與死地,為此他也提前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該想的他都想到了,唯一沒想到對方會在今日出手。難道真是韋皇後所為,可隱隱又覺得不對。
終於,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之下,兩位大臣前來複命了。
“陛下,的確在相王府與太平公主府上搜出了巫蠱之物!”
說罷,兩位大臣命人將搜得的桃木雕刻的小人遞上。
李顯將小人掰開,那黃絹上果真寫有自己的名字。他的手在顫抖,良久他悲聲問道:“相王,太平,你們怎麽說?”
李顯雖然在竭力控製著情緒,但誰都看得出來,他被氣的不輕。
相王搖搖頭道:“我無話可說!”
太平公主卻大聲道:“陛下,我們是親兄妹呀,怎麽可能做出如此的事情?”
“那這又如何解釋呢?”李顯指著木人問道。
“這定是有人陷害!”太平公主嘶聲道。
宗楚客上前一步奏道:“此事還望陛下公正處置,不然今後人人效仿,那後果……”
“宗楚客,你這賊子!”太平公主急了。
“陛下,微臣有話要說!”就在此時,有人出聲了。
百官循聲望去,說話之人竟然是張寶兒。
李顯一見是張寶兒說話了,他的聲音稍稍放緩:“張愛卿,你說吧!”
“陛下富有四海,貴為天子,難道不能容得下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嗎?昔日漢武帝一意孤行,最終落得個在思子台上後悔的結局,前車之轍後車之鑒呀,請陛下三思!”
張寶兒沒讀過書,這些話當然不是他所能說出來的。不過,有魏閑雲在,張寶兒自然會下足工夫,這番話說出來倒也滿像那麽回事的。
魏閑雲教張寶兒所說的這一番話,正是漢朝巫蠱之禍後,漢武帝知道自已錯了,知道太子的無辜,可是一切都晚了。老年的漢武帝忍受喪子之痛的悲涼,修建了一座思子台,以此表達對兒子的思念和愧疚。
李顯聽了張寶兒的話,不由沉思起來。
張寶兒繼續道:“微臣可以斷定,此案是有人構陷相王與公主殿下!”
“張愛卿,你說來聽聽!”李顯望著張寶兒。
“以巫蠱之術詛咒陛下這是死罪,相王與公主殿下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既是如此,他們怎會如此不小心,讓外人得知,而且陛下派人一去便在很明顯的地方就能搜到巫蠱之物,這不符合常理,此其一!”
眾臣不禁點頭。
“就算相王與公主殿下真的行了巫蠱之術被府上的下人發現了,可相王府與太平公主府的下人居然能同時得知的巫蠱之物所藏的準確地點,而且同時舉報給錢大人,陛下覺得這可能嗎?此其二。”
李顯此時也回過味來了,看來此事疑點頗多。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行巫蠱之術這人要麽與被咒之人有深仇大恨,要麽是有所圖。相王、公主殿下與陛下無冤無仇,向來和睦,沒有必要行巫蠱之術?再說了,公主殿下乃一介女流,就算行巫蠱之術成功了,如何當得了皇帝?當初則天皇後本來欲立相王為太子,可相王幾天都不吃東西,堅持迎接陛下回朝,這已經成為百姓們傳誦的佳話。相王、公主殿下與陛下無仇,又無所圖,為何要冒著風險行這巫蠱之術呢?此其三。”
說到這裏,張寶兒頓了頓道:“就憑這三點,微臣便可斷定他們是被陷害的!”
張寶兒見李顯還在深思當中,大聲道:“陛下,微臣願意以性命為相王和太平公主擔保。”
宗楚客在一旁接言冷冷道:“張大人,你以為你這條命能保得了犯大逆不道之罪的人嗎?”
張寶兒淡然一笑:“此事還沒有查實,宗閣老憑什麽就斷定相王與公主殿下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宗楚客還要爭辯,卻被張寶兒打斷了,他對李顯道:“陛下,懇請陛下將此案交於微臣,微臣保證三日內查個水落石出,還相王與太平公主清白,也避免陛下無故擔此汙名。”
李顯點點頭:“準奏!”
說罷,李顯頭也不回便離開了朝堂。
……
“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韋皇後神情複雜地望著張寶兒:“免禮!”
張寶兒麵無表情道:“皇後娘娘,這亞獻之事,微臣已如約做到!”
韋皇後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你張寶兒還是個信人!”
張寶兒似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道:“亞獻名分之事雖然已經定下了,可微臣希望皇後娘娘與相王、公主殿下目前最好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像今日構陷相王與公主殿下之事,希望不要再發生了,不然就讓微臣很為難了!”
韋皇後一臉不悅道:“連你都以為是我做的,更別說是相王他們了,若真是我做的我有何不敢承認?可事實上,我也是才知道此事的!”
張寶兒沒有說話,韋皇後剛見張寶兒似是不信,咬牙切齒道:“不知是哪個天殺的,竟然算計到了本宮身上了,若要本宮知道了,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張寶兒見韋皇後不似作假,心頭不由浮上一團疑雲
……
三日後的早朝是李顯臨時召集的,就是為了朝議相王與太平公主巫蠱一案,張寶兒再次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陛下,微臣已查明,此事係侍禦史錢鬆受人指使,構陷相王與殿下!”張寶兒向李顯奏道。
宗楚客在一旁問道:“張大人可有證據,豈能說是構陷便是構陷?”
張寶兒看也不看一眼宗楚客,繼續奏道:“據錢鬆交待,指使他的人不僅讓他構陷相王與太平公主,而且還有皇後娘娘與安樂公主!”
說到這裏,張寶兒瞥了一眼宗楚客道:“就連宗閣老也在被構陷之列,這是錢鬆的供詞,請陛下過目!”
楊思勖走下來,取過供詞交給李顯。
李顯看著錢鬆的供詞,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陛下,微臣建議再由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辛苦一趟,去皇後娘娘的寢宮以及安樂公主府、宗閣老的府上去查堪一番,以辨真假!”
上次相王與太平公主府上被搜查了,此次涉及韋皇後、安樂公主與宗楚客,自然也要搜查才公允。
“準奏!”
搜查的結果很快出來了,這三處均搜出了與相王與太平公主府上同樣行巫蠱的木人。
“陛下,一定要將這錢鬆與幕後之人誅九族!”珠簾之後傳來韋皇後咬牙切齒的聲音。
這幾年來都是韋皇後算計別人,今日卻被別人算計了,她怎麽能咽下這口氣。
宗楚客沒想到此事竟然將自己也牽扯於其中,他自然要先自保了,宗楚客義憤填膺道:“陛下,此案已大白於天下,一定不能放過這些宵小!”
李顯點點頭,沉聲問道:“張愛卿,這錢鬆可供出了幕後之人?”
張寶兒奏道:“陛下,錢鬆一直未供出幕後之人,本來是要對他動大刑的,誰知昨夜他竟然在刑部大牢中畏罪自盡了!”
“啊?死了?”李顯沮喪道:“便宜他了!”
眾臣麵麵相覷,隨著錢鬆的自盡,此案便戛然而止,變成一樁無頭之案了。
……
“相王,公主殿下,讓你們受驚了!”張寶兒安慰著相王與太平公主。
“張大人,這次可真是多虧你了!”太平公主心有餘悸道。
“這是下官份內之事,下官怎會看著你們遭難而無動於衷呢?”
“四哥,你也說句話呀!”太平公主一見相王那穩如泰山的模樣心裏就來氣。
“相王真是好深的涵養功夫!”張寶兒的確佩服相王,這件事情從始至終相王都是波瀾不驚,這可不是一日兩日能修煉出來的。
“我就知道此事必然有驚無險!”相王語出驚人。
太平公主有些不信:“四哥,你早就知道會出此事?”
張寶兒也是好奇,自己不過是那日從李持盈那裏偶然得知此事,才提前做好了準備。他相信李持盈會聽自己的話,這事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相王不可能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會知道會出此事?”相王白了一眼太平公主。
“那四哥你……”
相王看著張寶兒道:“因為有張大人在,我就知道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張寶兒聽罷頓時哭笑不得,與其說相王是相信自己,還不如說他壓根就賴上自己了。
“相王,您也太相信下官了,這萬一要是……”
相王搖頭道:“不會有萬一,我雖然與張大人接觸雖不多,但我知道你做事極為沉穩,此事你肯定能應付的來。”
“張大人,此事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太平公主追問道。
張寶兒也不隱瞞,將那日李持盈來找自己的事講了一遍。
“下官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有陰謀,郡主走後下官就提前做了些準備。”
“什麽準備?”太平公主問道。
“其實很簡單,下官安排人在韋後、安樂與宗楚客的住處,都放置了郡主給下官看過的那種木人!”
相王笑道:“張大人,你這可是以不變應萬變,不論是誰暗中策劃的此事,隻要將這三人也拖進來,最後準會沒事!”
張寶兒點頭:“下官正是這麽想的!”
太平公主冷哼道:“這還用問嗎,除了韋氏那賤人,還有誰能做出如此陰毒之事?”
張寶兒沉吟道:“公主殿下,此事似乎不是韋皇後所為,她好像也不知情。”
相王驚異道:“張大人的意思是……”
張寶兒麵色沉重道:“沒錯,就是那股神秘勢力,他們躲在暗處蠢蠢欲動,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互相拚個你死我活!”
太平公主問道:“這股勢力的幕後之人究竟是誰?”
張寶兒搖搖頭:“下官正在查!”
相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那錢鬆自盡之前難道就沒有交待些什麽?”
“錢鬆並非自盡,而是被人暗殺了!”
張寶兒的話讓相王與太平公主吃了一驚:“被人暗殺了?”
“沒錯,就在錢鬆即將交待幕後之人的時候,被人暗殺了。”
“難道就沒有一點線索?”太平公主依然不死心,不查出這幕後之人,讓她覺得心有不甘。
“線索是有一點,不過現在下官現在可抽不出空去查,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
“為什麽要等過了這段時間?”太平公主窮追不舍。
“公主殿下,這一來是臨淄郡王他們馬上要回來了,大家這麽多年未見了,不得要安頓一下?再說了,下官答應過韋皇後,這日子也馬上到了!”
相王道:“你是說南郊祭天的亞獻?”
張寶兒點點頭。
太平公主眼珠忽閃著,正色道:“張大人,你這次幫了我和四哥的大忙,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禮物?”
“沒錯,我在長安城外有一處田莊,大概有四五十戶佃戶,三百多畝地,就送給你了!”
張寶兒盯著太平公主並沒有說話。
太平公主忐忑不安道:“張大人,你倒是說句話呀,收還是不收。”
“公主殿下大禮下官怎敢不收,下官謝過公主殿下!”
張寶兒的話讓太平公主終於放下心來。
……
南郊祭天儀式終於如期舉行了。
辰時剛過,禮部執事大臣宣布“皇帝陛下起駕”,祭祀儀式正式開始。大紅地毯一直鋪到祭台之上。地毯兩旁,每隔幾米便有兵士把守。
中宗李顯與韋皇後在群臣的簇擁下,在禦香亭焚香三柱,登上祭天台。一座黃布祭台擺放在祭祀場地正中間,祭台兩邊擺放著編鍾和編磬。五穀,豬、牛、羊三牲,三杯祭酒和三支長香依次擺放在祭台上。李顯站在祭台前,內侍錯位居後,文武群臣分列兩側,觀看整個祭祀大典。
“請皇帝陛下拜香。”隨著執事大臣的引導,李顯脫下黃色披袍交與內侍,侍從將香奉上,李顯拈香拜祭後插入香爐。三次進香後,執事官引導“皇帝”進行祭酒儀式。
“一祭酒,一杯酒敬皇天。”
侍從將祭酒奉上,李顯轉身,三跪九叩後在鼎前祭酒。
“二祭酒,二杯酒敬後土。”
李顯接酒,朝兩邊跪拜後在鼎前祭酒。
“三祭酒,三杯酒敬神明。”
李顯跪拜後,繞鼎一周祭酒。
李顯首獻之後,便是韋皇後的亞獻了。
眾臣默默地望著這一切。
在祭天活動中,皇帝是首獻,第一個向天神奉上祭品;其次就是亞獻,第二個向上天獻上祭品。這是相當重要的政治身份。當年,武則天為了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唐高宗一起封禪泰山,也曾充當亞獻,現在韋皇後也這麽幹,顯然也想當武則天第二。
祭酒結束,當朝中書侍郎謹誦祭文:“……大唐皇帝頓首膜拜,虞舜肇封。秀含畢昂,雄鎮冀屏。赫赫神明,陰陽大成……”
誦讀完畢,隨著執事大臣宣布“大唐天子祭天大典禮畢”,李顯和文武群臣離開,祭祀大典儀式全部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