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第255章 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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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成眼前一陣發黑,他一邊跑一邊暗自後悔不已:自己還是有些大意了。

    張成的真名叫王炯,他來自符龍島。當年,王炯他與其他符龍島子弟一樣,在吳辟邪的帶領下來到中原。這些年來,他完成了無數次各種各樣的任務,從來沒有失過手。回到長安後,王炯成為了燕穀的手下。定州折衝都尉徐天監是譙王的親信,燕穀為了能探聽虛實,秘密派王炯化名為張成混入都尉府。張成也不辱使命,成功地在都尉府做了一名下人。

    恰好這天,崔文利奉命來給徐天監送密信,被張成偵之,張成悄悄地伏在密室之外,偷聽了崔文利和徐天監的說話,又窺到了密信,於是現身奪走了密信。

    張成奪走密信後,跳上屋頂準備逃走,卻不想劉海的金鏢厲害,射中了他的後背,他感到一陣劇痛,從屋頂跌落。幸虧張成從小習武,功力深厚,他急用千斤墜穩住身子,往後院奔去。

    都尉府的後院有一處馬廄,是都尉府養馬的地方。

    張成踉踉蹌蹌地跑過來,背後搜尋的官兵已越來越近,他忍住疼痛,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封密信送出去。張成看到馬廄旁邊的一間草屋內仍亮著燈火,來不及思索,猛地推開房門。

    裏麵一個年近半百的老翁正在修理韁繩,聽到聲音嚇了一跳,他舉著燈走過來,看到張成倚著牆壁大口地喘著氣,後背上還插著一支金鏢,鮮血淋漓。

    “你……你不是張成嗎?怎麽……”老翁驚訝地說不出話。

    老翁顯然對作下人的張成還有些印象。

    “肖老伯,我是張成,你不要害怕,我沒有惡意,我……”剛說到這裏,因傷勢過重,張成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這老翁姓肖,是都尉府的一名馬夫,為人比較忠厚。他見張成這副樣子,暗想都尉府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扶住張成,掩住房門。

    張成一把抓住肖馬夫的手,懇切地說:“肖老伯,我和你雖然沒有多少交情,但我知道你是個忠義的人,有件重要的事我想拜托你。”

    說著張成從懷中掏出密信,把密信的情由簡單說了一遍。

    肖馬夫聽罷,不由呆住了。

    張成接著道:“三天之內,你必須把這封密信送出去,交給城外廣安寺一位姓張的香客。肖老伯,這些人真要起兵,不知多少老百姓又要遭殃了,此事是否能讓朝廷盡快知道,就全係於你一人身上,請你務必答應我。”

    望著張成眼中閃爍的充滿期待的眼神,肖馬夫明白了此事關係重大,張成在絕境之時托付於他,就是對他人品的信任。肖馬夫驀地湧起一股豪氣,鄭重地點點頭。

    張成掙紮著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寬心的笑容,拍著肖馬夫的肩膀說:“我現在去引開那群搜捕我的官兵,千萬記住要小心,不然你的性命都難保。”

    張成把密信交到肖馬夫手中,一咬牙打開房門,衝入了夜幕裏。

    肖馬夫仔細清除著地上殘留的血跡,如果讓府裏的人知道張成來過這裏,那麽張成以性命相托的事就會敗露。肖馬夫雖隻是一個馬夫,但他懂得一諾千金的道理。不管怎樣,這也是為了大唐的義舉。整整一夜,肖馬夫冥思苦想,籌劃著送信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肖馬夫給馬喂草料,聽到府裏的人說,昨夜府裏被盜去了一件準備覲見給皇上的寶物,徐都尉下令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查。後來盜寶人的屍體在城門口被發現,竟然是府裏一名姓張的下人,可在他身上並未發現那件寶物。徐都尉懷疑城裏還有內應,把城門都封鎖了,出城要嚴加盤查。

    肖馬夫自然知道這其中是怎麽回事,他心裏暗想:這下不好辦了,別說帶著密信出城,看眼前的情勢,就算光著身子,隻怕也出不了城。

    肖馬夫絞盡腦汁也沒琢磨出什麽好辦法,他歎了口氣,拿著掃帚像往常一樣開始清理馬廄。

    這時,肖馬夫看到馬廄裏那匹“照夜獅子馬”拉下了一堆馬糞。這匹寶馬是徐天監的坐騎,一直跟著徐天監南征北戰,徐天監珍逾性命,所以交由肖馬夫單獨精心飼養。肖馬夫上前察看馬糞,以判斷寶馬的健康狀況。忽然,他發現馬糞裏裹著一顆石子,大概是馬在吃草料時不小心咽下去的,石子不能消化,又排泄了出來。肖馬夫愣了半晌,眼睛突地一亮,一條計策暗暗在他心裏盤算著。

    到了次日,徐天監來取馬去校場操練,見“照夜獅子馬”無精打采地立在馬槽前,他把肖馬夫叫來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肖馬夫誠惶誠恐地回答:“這兩天關了城門,沒有新鮮的草料送進來,隻好用陳年的草料,寶馬可能因此吃壞了肚子。大人請看,昨天還拉了一夜的稀。”

    徐天監心急如焚,眼看著就要舉兵起事,沒有馬他怎麽帶兵打仗,更重要的是這匹馬是西域良種,日行千裏,他是準備將馬獻給譙王的。

    徐天監見狀恨恨地說:“還愣著作什麽,快去叫獸醫來。”

    肖馬夫亦步亦趨走上前道:“大人,如叫獸醫診治,恐怕也不是三五日就能治得好的。小人祖上曾在民間偶得一良方,專治馬拉稀,立竿見影。”

    “哦?”徐天監聞言精神一振道:“你有什麽辦法?若治好了此馬本大人有重賞。”

    肖馬夫笑著說:“城外有一處溫水潭,一年四季潭水不冷,潭邊生長著一種燈籠草,草質綿軟,馬吃了能除百疾。”

    “那我即刻命人多割點來。”徐天監正欲招呼跟隨的親兵傳話。

    “大人,聽小人把話說完。燈籠草隻在潭水附近生長,借用的是潭水的溫度,一旦離了潭水馬上就會枯死。枯草是沒有任何效果的,必須將馬牽到那裏啃吃鮮草。”

    肖馬夫表麵上雖然很平靜,但心裏麵卻緊張的不得了。

    徐天監此時一心隻想著這匹“照夜獅子馬”,哪裏顧慮到其他,於是他對肖馬夫道:“你帶著出城的手令立即去,越快越好。”

    肖馬夫等的就是這句話,不禁心裏暗喜,剛要轉過身去牽馬。

    “等等。”徐天監手一擺手道:“我派兩個人保護你去。”

    肖馬夫當然明白,徐天監對自己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明為保護,實則監視。他唯恐露出了馬腳,連忙神色自若地點點頭。

    肖馬夫牽著馬來到城門口,崔文利正帶著一群兵士嚴密地搜查過往的行人。

    肖馬夫把出城手令交到崔文利手中,崔文利蹙著眉頭問道:“什麽事?”

    一名跟隨在肖馬夫身後的兵士附在崔文利的耳邊說了幾句,崔文利“哼”了一聲:“現在是多事之秋,徐都尉怎麽還有這種逸致,居然給馬治病。”

    他一雙鷹目緊緊地盯視著肖馬夫,朝那名兵士一揮手,對肖馬夫問道:“燈籠草能治馬疾,我好像從未聽說過,你是不是別有居心?”

    肖馬夫神色不變,淡淡地說:“這是民間的土偏方,您是貴人,哪裏會知道。要是大人覺得不妥,我去回複都尉大人,反正是都尉大人的愛馬。”

    崔文利疑心雖重,但徐天監畢竟是一方豪強,況且譙王這次舉兵多有倚重的地方。崔文利是聰明人,當然不好忤逆徐天監的意思。他冷笑一聲:“給我仔細地搜。”

    話聲剛落,兵士們已開始搜查肖馬夫的身上,連馬都細細看過一遍。崔文利見什麽東西也沒有發現,方才說:“快去快回,申時就得關城門。”

    肖馬夫點了點頭,接過韁繩朝城門外走去。

    走出一段路程後,肖馬夫暗窺跟隨的兩名兵士不留神,猛地躍上馬背,用手重重地擊在馬臀上,馬頓時如箭一般向前躥去。等兩名兵士發覺時,隻剩下一縷塵煙。

    肖馬夫騎著馬徑奔廣安寺,來到寺中他找到姓張的來客,說明了來意。

    張姓之人訝然問道:“那封密信呢?”

    肖馬夫笑了笑,一指“照夜獅子馬”道:“在它的身上。”

    那人不明所以,走上前瞧了瞧說:“在哪裏?”

    肖馬夫又指著馬腹,對方恍然大悟,稱讚道:“果然好計!”

    ……

    “什麽?鄭廣暴死,徐天監舉兵前被擒……”

    崔文利從定州逃回來之後,把得到的壞消息一一講於了李重福,李重福聽罷,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過了好一會,李重福才喃喃自語道:“又是張寶兒,這難道是天意嗎?”

    當年,譙王李重福被韋皇後趕出長安,任均州刺史,他就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再重返長安。可是他心中很清楚,隻要韋皇後在位一天,他就別想回去。

    在李重福最失落的時候,有兩個人始終在寬慰著他。

    一個人是崔文利。

    還有一個便是張靈均。

    張靈均是一個奇人,沒有任何官爵,而是洛陽城中一個普通百姓。張靈均是認準了李重福了,從李重福離開長安的那一天起,就開始追隨他了。

    當初,張靈均勸李重福的話,時常響徹在李重福的耳邊:“天下人皆已背離韋氏,若譙王舉兵討伐,一定會有許多人呼應的。”

    這些年來,在崔文利與張靈均的輔佐之下,李重福暗中做了無數準備。無論是京城長安,還是各州縣,無論是朝廷官員,還是江湖異士,他網羅了許多人,財物兵器也積累了不少。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進行當中,可誰知,自從張寶兒似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了長安城之後,這一切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張寶兒似乎天生就是李重福的克星,他抽繭剝絲順藤摸瓜,使得譙王暗中隱藏的勢力一一浮出水麵,而後一網打盡,僅僅數月時光,竟將譙王逼到了現在這般走投無路的地步。

    張靈均在一旁為李重福打氣道,“譙王萬萬莫要氣餒,最為逆賊韋氏所憎恨、連在國都居住都不被準許的是譙王殿下你,相信天下的人都期待殿下即位才對。如今形勢雖對我們不利,但也不應該放棄,在下認為,現在最好的途徑是舉兵進入洛陽,占領此城。”

    張靈均的這一番話顯然是觸到了李重福的痛處。

    作為中宗李顯的兒子,李重福對是否造自己父親的反,最初還有些猶豫,但有一件事情讓李重福徹底下定了決心。

    李顯與韋皇後在長安城南郊祭舉行天大典,各州的的刺史都來到長安來參加典禮,卻獨獨沒有讓李重福來,這讓他覺得很委曲。祭天結束後,李顯下旨大赦天下,流放之人都得放還,這一次又是唯獨不準李重福回到長安。事後,李重福上表自陳,向李顯求情,說天下的蒼生百姓都沾染了陛下的雨露之恩,可是我作為陛下的兒子,為何就不能夠回到長安看您一眼呢?李重福說得很是淒慘,很是可憐,但是韋皇後絲毫沒有被打動,就是不允許他回來。甚至連他的表奏都被韋皇後壓了下來,根本就沒讓李顯看到。

    張靈均提議舉兵洛陽,也是有深意的。洛陽有根深蒂固的反長安情結,太古時代,洛水之北的這座城是聖天子的國都,現在雖然被稱為大唐“東都”,但此地的住民都有曆史較長安悠久的自負情結。正由於國都地位被奪,因而反長安的情結愈強。長安決定的任何事情都與洛陽無關,絕不承認,張靈均作為土生土長的洛陽人,期待的自然也是這樣的感情。

    李重福看向了崔文利:“你怎麽看?”

    很多時候,李重福更看重崔文利的意見,畢竟他曾經是大唐的官員。

    崔文利對洛陽並不感興趣,倒是讚成在均州起兵,畢竟他們在均州已經經營多年,起事成功的可能性比洛陽要大的多,洛陽那裏根基實在太淺。

    崔文利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想法,張靈均的下一句話便讓他改變了主意。

    “我們在洛陽也做了一些布置,若是能奪取鎮守洛陽左右屯營的兵力,那洛陽就必然成為譙王的囊中之物。洛陽與均州同時舉兵,可以成為犄角之勢,從洛陽和均州同時進軍長安,勝算可就大的多了!”

    崔文利微微點頭道:“張先生言之有理,我願意與先生去一趟洛陽,為譙王拿下洛陽!”

    李重福見狀,歎了口氣道:“那就有勞二位了!”

    ……

    一隊玄鐵兜鍪明光鎧甲的軍士,在長安北郊的驛館裏凝眉佇立。這隊軍士雖處驕陽之下,眼神卻依然如經霜帶雪般冷冽。驛館中自驛丞以下都在外院的耳房聚著,雖然悶熱,卻沒人敢出門半步。

    守在門外、自前線返京的幾十名軍士渾身帶著煞氣,他們手中的刀似乎兀自有股子血腥味兒。

    被這群悍卒驅到耳房後,驛丞便交代手下:都老實呆著,並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檢校左衛大將軍薛訥老將軍便在內院歇息,誰驚擾了他,便自個兒抹脖子去吧。

    薛訥鎮守邊疆多年,累有功勳,長安城內對他鮮有不知的。可比起父親來,薛訥的名聲便大大不如了。

    薛訥的父親是大唐貞觀名將薛仁貴,先後為大唐征戰四十餘年,曾大敗九姓鐵勒,降服高句麗,擊破突厥,功勳卓著,留下良策息幹戈、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仁政高麗國、愛民象州城、脫帽退萬敵等膾炙人口的故事。

    薛訥手下的眾軍士也都屏息不語,自從那輛神秘的馬車駛進來,直驅到薛將軍臥房前,眾軍士便再也沒回過頭,馬車上下來的應該是個年輕男子,但那人是誰?眾軍士不敢看,也不敢去想。

    薛訥滿頭白發,早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雖身帶甲胄,但卻沒有絲毫的笨重之感。他親手斟了一杯茶,端到那個年輕人麵前,動作輕極靜極,卻又仿佛極隨意。

    輕踱了幾步後,薛訥這才坐下,對年輕人道:“張大人,可能是老夫孤陋寡聞,像今日這般傳旨,老夫還是第一次見。”

    說話的時候,薛訥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這個叫張寶兒的年輕人,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薛訥雖然遠在並州,可對張寶兒的作派和行事風格多少還是聽說了一些。敢於和當朝首輔宗楚客叫板,單是這份勇氣便讓薛訥對他有了一絲好感。

    “陛下有陛下的難處,待會我會細細說於老將軍!”張寶兒淡淡一笑道:“還是請老將軍先接旨吧!”

    薛訥點點頭,剛要起身,卻被張寶兒按住:“事情緊急,那些場麵上的禮節就免了吧,老將軍直接接旨便是!”

    張寶兒這話真誠豪爽,頗有些軍營男兒的味道,又讓薛訥對對他有了幾份好感。

    薛訥接過聖旨看過之後,臉色變得沉重起來。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問道:“張大人,我們何時起程?”

    “明日一早!”

    “這麽急?”薛訥心中一驚。

    張寶兒有些歉意道:“老將軍一路鞍馬勞頓,理應歇息兩天的,但譙王箭在弦上,隨時都可能舉兵,我們若能早一些到洛陽,就多一份把握,不至於局麵失控!還請老將軍見諒!”

    薛訥點頭道:“大局為重的道理老夫還是懂的,張大人,就這麽定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趕赴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