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第289章 驪山閱兵

字數:9672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混唐 !

    開元元年十月,李隆基征調二十萬大軍,在新豐與驪山之間開闊地域內舉行了大唐建朝以來規模最大的閱兵。

    自則天皇帝當政以來,朝廷變亂頻繁,已經很久沒舉行過這樣的軍演了。

    李隆基一身戎裝,手持一杆大槍,立在陣前,他要親自校閱軍隊,氣氛顯得格外莊重。

    二十萬兵馬排列整齊,旌旗連延五十餘裏。閱兵開始,金鼓齊鳴,三聲炮響過後,當朝宰相之一、同中書門下三品、兵部尚書郭元振宣布閱兵開始。

    李隆基身著戎裝,威風凜凜,站在帥帳前上,極目四望,但見二十萬大軍,列陣於渭川,旌旗遮天蔽日,刀槍劍戟林立,將士盔甲燦爛炫耀,與日爭輝,光照乾坤。

    李隆基在郭元振的陪同下,騎馬閱兵,所到之處“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李隆基目睹陣容強大的軍隊,滿心歡喜。

    李隆基回到驪山大帳,便笑著問道:“寶兒,你覺得怎麽樣?”

    “看起來好像還挺像那會回事的!”張寶兒淡淡道。

    郭元振是兵部尚書,張寶兒如此說來,讓他聽了覺得非常刺耳,不由問道:“定國公此話何意?”

    張寶兒反問道:“郭尚書也是帶兵之人,現在大唐軍隊的戰力,與太宗時期可否能同日而語?”

    “這個……自然不能!”郭元振就算再自負,也不敢與太宗皇帝相提並論。

    “軍隊是用來打仗的,不是擺來看的,所以我隻能說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怎麽?我這麽說錯了嗎?”張寶兒說罷,便不再看郭元振了。

    郭元振不幹了,他振振有詞道:“定國公的意思是說,這二十萬大軍是中看不中用了?”

    “中用不中用不敢說,那要試過才知道。”

    “定國公,你說如何試?”

    張寶兒搖搖頭道:“不試也罷。”

    張寶兒越是這樣,郭元振越是不服:“不,定國公,必須一試。”

    張寶兒瞥了一眼郭元振:“郭尚書,這可是軍中,如此兒戲有何必要?”

    郭元振如何不知張寶兒之意,他一梗脖子道:“定國公,我可以立下軍令狀,不知你可敢?”

    張寶兒並不言語,隻是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不知張寶兒是何意,也同樣去投去征詢的目光,張寶兒向他微微點頭。

    李隆基道:“寶兒,你先說說如何試,再立軍令狀吧?”

    張寶兒點點頭道:“郭尚書,你應該知道‘薄戰’吧?”

    唐朝實行府兵製,府兵訓練主要有“薄戰”和“縱獵”兩項,其中以“薄戰”為主要內容。“薄戰”是訓練士兵熟悉軍中的旌旗、金鼓等指揮號令,進行前進後退,隊形變化,操演熟練,以做到戰時臨陣有序,隨陣入戰。“縱獵”是進行遊獵,在此過程中訓練士兵的武藝,提高士兵個人的戰鬥技能。

    張寶兒所說的“薄戰”,就是從薛訥也解琬那裏學來的。

    郭元振怎會不知“薄戰”,他一撇嘴道:“自然知道。”

    “複雜的隊形變化與操演就不搞了,就試試各軍拔寨交換駐地重新紮營,如何?”

    張寶兒出的題並不難,這是一支軍隊最起碼應該做到的。

    郭元振覺得張寶兒這是對自己的輕蔑,他咬咬牙問道:“就試這個?”

    “就試這個!”張寶兒問道:“郭尚書,這二十萬大軍,你說多長時間能夠換位紮營完畢?”

    “一個時辰足矣!”郭元振毫不猶豫道。

    張寶兒大方道:“給你兩個時辰,不知郭尚書敢不敢立軍令狀?”

    郭元振胸脯上下起伏,張寶兒不僅用最尋常的紮營來檢驗軍隊,而且還給了足足兩個時辰,這不僅是對大唐軍威的挑釁,更是對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挑釁。

    郭元振麵色凝重向李隆基道:“陛下,若兩個時辰之內,軍隊不能紮營完畢,臣郭元振願意獻上項上人頭。”

    張寶兒也輕描淡寫地向李隆基道:“陛下,若兩個時辰之內,軍隊能紮營完畢,臣張寶兒願意獻上項上人頭。”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本來是一場宣揚軍威的軍演,竟然變成了張寶兒與郭元振之間劍拔弩張、不死不休的對峙。

    李隆基也是異常緊張,他實在想不明白,張寶兒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張寶兒向李隆基示意,讓他同意自己與郭元振立下的軍令狀。

    李隆基見狀,隻好點頭道:“準奏!拿紙筆來!”

    張寶兒與郭元振各自立下了軍令狀。

    李隆基命人備好銅壺滴漏用以計時,然後向張寶兒問道:“寶兒,如何?”

    張寶兒笑道:“臣沒問題,看郭尚書的。”

    李隆基又向郭元振問道:“郭愛卿,你意下如何?”

    “陛下,可以開始了。”郭元振毫不猶豫道。

    “好,我親自擊鼓,號令士兵。”李隆基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隨著鼓聲,軍隊一陣混亂,似乎各軍都沒想到會有如此將令。

    郭元振的臉色有些變了。

    李隆基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張寶兒似乎早已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麵,隻是笑吟吟地看著。

    隨著鼓聲越來越急促,各個軍隊反應過來開始動了,可卻不是井井有條,二十萬軍隊讓場麵更加混亂不堪。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混亂的場麵沒有一點改觀。

    眼看著兩個時辰就要到了,郭元振臉色越來越黯然,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讓人不可思議的結果。

    李隆基早已不擊鼓了,他臉色鐵青。若不是張寶兒與郭元振立下軍令狀比試,他還不知道看起來強大無比的的軍隊竟然如此不堪。這還僅僅隻是安營紮寨,若真是對敵,豈不是……

    “陛下,時辰到了!”高力士上前小聲提醒道。

    李隆基看著依然混亂不堪的軍隊,終於忍不住了,他大怒道:“兵部尚書郭元振治軍不力,軍容不整,隊伍散亂,立即綁於旌旗下斬首示眾。”

    陪同李隆基一起閱兵的兩位丞相張說與劉幽求一聽,大吃一驚,剛要勸諫,卻聽張寶兒對李隆基道:“陛下,郭尚書是先朝老臣,有功於大唐,縱有治軍不嚴之過,按軍律不應斬首,請陛下開恩。”

    李隆基見張寶兒說話了,不能不給這個麵子,他又道:“寶兒,你別忘了,他可是立了軍令狀的。”

    張寶兒搖頭道:“此事怪不得郭尚書,無論換誰來,都是一個結果。”

    聽張寶兒如此一說,李隆基稍微緩和一些了,他沉吟道:“既然定國公求情,那就免去郭元振宰相和兵部尚書之職,流放新州!”

    新州離長安有六千裏,這已經是很重的處罰了。

    “謝陛下!”郭元振一臉頹廢道:“請陛下恩準,罪臣想問定國公幾個問題。”

    李隆基看向張寶兒,張寶兒點點頭。

    “準奏!”李隆基道。

    “郭某謝過定國公求情之恩!”郭元振先是向張寶兒施了一禮。

    “郭尚書客氣了!”張寶兒回禮道。

    “定國公是不是早已知道這個結果了?”郭元振問道。

    “正是!”

    “定國公可否告知郭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郭元振一臉不甘地問道。

    張寶兒歎了口氣道:“我說過,現在的軍隊已經不是大唐建元之初那支軍隊了,從三個方麵,我便可推斷出,必然是現在這個結果!”

    “哪三個方麵?”這次發問的不是郭元振,而是李隆基。

    “大唐實行府兵製,男子二十一歲入軍,六十歲免役,平日在家鄉農耕,不服徭役,不納租調。有戰事應征作戰,出征時自備兵甲衣糧,負擔較重。而府兵製是與均田製聯係在一起的,如今均田製被破壞,許多農民失去土地,無力自備衣糧,故經常出現逃散現象。特別是地主富戶所逃兵役,全落到貧下戶身上。在這種情形之下,軍隊戰力必然下降。此其一。”

    李隆基低頭沉思。

    “二十萬軍隊,統一指揮,互相協調,何其難也。大唐已經數十年沒有這樣龐大的調動,不僅軍中將領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各軍之間也沒有進行過類似的協同訓練,猝然下令,焉能不亂?此其二。”

    “寶兒,這其三是什麽?”李隆基道。

    “這其三是我討了個巧,軍中訓練一般重騎射,重隊形,卻大多對紮營訓練不多,甚至是從未專門訓練過。若是試試別的,或許還不至於如此混亂,可讓這麽多人同時移位紮營,怎麽會不混亂?”

    張寶兒與郭元振立下軍令狀,並非心血來潮。自從他做了輔國大將軍以來,很多心思都用在了治軍之上,他從薛訥和解琬身上他學到了不少東西。不僅如此,張寶兒還讓魏閑雲給他全麵講解了曆代兵家的兵書,又從其中悟出了許多自己的見解。正是基於對大唐軍力正確的判斷,他才會有今日之舉。

    郭元振聽罷,不由感慨道:“郭某帶兵數十年,卻不如定國公知兵,真是慚愧之極,輸在定國公手中,郭某心服口服。定國公,保重,郭某告辭了。”

    張寶兒張口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來,看著郭元振蹣跚遠去的背影,不由地歎了口氣。

    李隆基臉色依然難看,隨行的王毛仲趁機向李隆基奏道:“陛下,現在軍容不整,負責此次閱兵禮儀安排之人難辭其咎,必須嚴懲。”

    李隆基正在氣頭上,想也沒想就問道:“誰負責此次禮儀安排?”

    “禮部侍郎唐紹!”王毛仲道。

    李隆基恨恨道:“吏部侍郎唐紹,製軍禮不嚴,嚴重瀆職,論罪當斬,立即將其正法。”

    王毛仲向右金吾將軍李邈使了個眼色,李邈會意,應諾一聲便轉身而去。

    張寶兒打量了一眼王毛仲,然後向李隆基道:“陛下,其實這件事情與任何人都沒關係,是積弊已久,不應該怪罪於唐紹。陛下既然免了郭元振的死罪,何苦又要殺了唐紹呢?”

    李隆基沉吟片刻,對高力士道:“派人去傳旨,免去唐紹死罪,將其削職為民。”

    “是!陛下!”高力士急急而去。

    不一會,高力士又匆匆而來,他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向李隆基稟報。

    “出什麽事了?”李隆基問道。

    “陛下,唐已經被斬首!”高力士期期艾艾道。

    李隆基一聽也是吃了一驚:“什麽?這麽快?這才前後腳的功夫,就斬首了?”

    張寶兒聽了,麵上露出了怒容,他走到王毛仲麵前冷冷道:“霍國公!”

    王毛仲因跟隨李隆基較早,現已被李隆基授與左武衛大將軍,進封霍國公。李隆基每次設宴,王毛仲都與諸王、薑皎等在禦幄前連榻而坐,因為深得李隆基信任。王毛仲誰都不放在眼中,不僅高力士、楊思勖這些人對他忌憚不已,就連宰相劉幽求也要讓他三分。

    王毛仲是當年張寶兒從人市買來的,給他脫了賤籍,後來將他與李宜德一起送給了李隆基,他才有了今天。也就是說,張寶兒是有恩與他的,故而他不敢在張寶兒麵前放肆。

    王毛仲見張寶兒喊自己,趕忙應道:“定國公,毛仲在!”

    “右金吾將軍李邈是你的人吧?”張寶兒問道。

    “是!定國公!”

    “我聽說你與禮部侍郎唐紹與隙?”張寶兒又問道。

    “絕對沒有此事!”王毛仲趕忙辯解道。

    “今年上元節,唐紹與人飲酒,酒後失言說你是奴婢出身,並譏諷了幾句。後來,這話傳入了你耳中。你怒不可遏,放言總有一天要讓他死於自己之手,可有此事?”

    王毛仲還要解釋,張寶兒卻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陛下有遠大抱負,你作為陛下身邊親近之人,要全力協助陛下,不能有太多私心雜念!若再做這種齷齪勾當,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王毛仲臉色鐵青,可見張寶兒還在瞪著自己,隻得低頭道:“定國公教誨,毛仲謹記在心。”

    眾人見不可一世的王毛仲在張寶兒麵前吃了癟,心中都覺得痛快。

    就在張寶兒轉身的瞬間,王毛仲眼中射出了怨毒的目光。

    王毛仲轉瞬即逝的的目光被一旁的高力士捕捉到了,他知道王毛仲心胸極窄,睚眥必報,有些擔憂地看向張寶兒,張寶兒卻渾然不覺。

    李隆基聽了張寶兒的這一番話,心中也明白自己被王毛仲利用了,心中雖然惱火,可在眾人麵前也不便發作,隻得恨恨道:“革去李邈右金吾將軍之職,逐出長安,終生不得錄用。”

    過了好一會,李隆基向張寶兒詢問道:“寶兒,下一步該如何?”

    張寶兒道:“既然事已至此,陛下速將對郭元振、唐紹的處理通報全軍,讓諸將領心中警醒,今後勤加操練軍隊,努力提高大唐軍隊戰力。”

    李隆基點頭道:“立刻派輕騎傳報全軍。”

    隨著一匹匹快馬奔出,軍使大喊著向各軍通報消息。

    各軍頓時嘩然,隊形立刻又散亂起來。

    張寶兒指著大軍道:“陛下,您看看吧,僅僅是通報一個意外的消息便如此,若真是有敵軍來攻,將會是什麽狀況,可想而知。”

    李隆基卻好象沒有聽見一般,指著兩個地方,對張寶兒道:“寶兒你看!”

    張寶兒放眼望去,果然有兩處軍營隊形整齊,巍然不動。他點點頭道:“這兩軍的主將不錯,大軍能處驚不亂,足見軍紀嚴明,這可不是一日之功。”

    李隆基點點頭道:“看來今日閱兵,也並非一無所獲,這也算是一大收獲吧。”

    “力士,你親自帶輕騎去察探這兩軍主將是何人,並宣召他們前來覲見。”

    “是,陛下!”高力士領命而去。

    張寶兒搖著頭笑而不語。

    李隆基見張寶兒如此模樣,不禁奇怪道:“寶兒,你為何發笑?”

    張寶兒道:“陛下,高公公恐怕要碰壁了。”

    “此話怎講?”李隆基不解道。

    “陛下,軍中有軍中的規矩。若這兩軍主將真是治軍嚴明,就絕不會隨意讓人進入軍營。陛下若想見他們,得派人帶著聖旨與虎符前去,才能進入軍營召見主將。當然,各軍都知道這是在驪山閱兵,而不是真正打仗,他們能不能真做到這一點,還未可知。”

    “哦?”李隆基聽罷,饒有興趣道:“這結果還真讓人值得期待。寶兒,要不我們等等力士的消息,拭目以待如何。”

    “謹遵聖諭!”張寶兒應諾道。

    大約半個時辰後,高力士回來了。

    李隆基迫不急待地問道:“怎麽樣?”

    “陛下,已經探察清楚,兩軍分別是薛訥的羽林軍和解琬的萬騎。”高力士一臉怒容道:“但奴才怎麽說都不行,根本就進不了這兩軍的軍營,更別說是見到主將了。”

    李隆基聽罷,哈哈大笑起來,別提有多開心了。

    張寶兒聽了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他們二人,難怪呢!”

    李隆基當然知道張寶兒話中的意思,他對張寶兒豎起了大拇指:“寶兒,你做輔國大將軍僅一年時間,竟能訓練出如此強軍,真是難得呀!”

    張寶兒搖頭道:“陛下,我僅是前三個月待在軍營之中,其他時間都是薛訥與解琬在領軍,這是他們二人的功勞!”

    “走,寶兒,也不用什麽聖旨虎符了,我們親自去見識一下這兩位將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