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第297章 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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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軍大帳以外數百米處有一片空地,被開辟成了臨時校場,薛訥及一幹將領肅立於場邊,張寶兒與李思經則分別站在薛訥身邊。

    場內五百府兵個個膀大腰圓,能從三萬人被李思經選出,說是百裏挑一也毫不過分,他們正站在場中一側活動身體。而場中的另一側,張寶兒的潞州團練卻連個人影也沒有。

    李思經斜眼瞥了張寶兒一眼,心中疑惑:難道他是怕了,為何遲遲無人下場。

    正疑惑間,突然有人喊道:“來了!”

    果然,潞州軍營方向漫起滾滾塵土,顯然是騎兵在疾馳。越來越近,騎兵到了校場邊上,如同一人一般,齊齊停下,整個校場立刻被灰塵所籠罩,而騎兵們卻鴉雀無聲地立在原地,甚至連馬的嘶鳴都沒有一聲。

    場中那五百軍士連同觀戰的薛訥等人,頓時都變成了土人,可他們卻一點發作的意思也沒有,都被潞州團練的精湛騎術所深深折服。

    騎兵中一人跳下馬,穿過校場向這邊跑了過來。王海賓認得此人,正是被譽為軍中第一箭的神箭雕翎秋白羽。

    秋白羽跑到張寶兒麵前大聲稟報道:“潞州團練八百零三人全部帶到,請團練使訓話。”

    張寶兒扭頭對李思經道:“李將軍,我潞州團練全部在這裏了。三個騎兵隊,每隊有四火,斥候隊與雷霆隊各有兩火,總共有十六火,請你隨便抽出一火。”

    眾人聽了張寶兒的話,看他的眼神都變了。李思經從三萬人中精心挑選出了五百人來應戰,可張寶兒竟然讓李思經從潞州團練中隨意挑出一火。且不說一方是五百人,另一方是五十人,單說張寶兒的這份自信,李思經就望塵莫及。

    李思經就算再不顧顏麵,也不好意思去點潞州團練的人。

    張寶兒見狀笑了笑,又對身旁的薛訥道:“薛帥,李將軍太客氣了,就煩請薛帥隨意指定一火吧!”

    薛訥點點頭道:“那好,就讓第二騎兵隊第三火上場吧!”

    張寶兒聽罷,對秋白羽吩咐道:“讓第二騎兵隊第三火全體下馬卸甲準備上場!”

    秋白羽應了一聲,正要離去,卻聽張寶兒道:“等等!”

    “不知團練使還有何吩咐?”

    “準備完畢後,讓第二騎兵隊第三火的火長到我這裏來一下。”

    “遵命!”

    秋白羽一回到騎兵隊前,便開始下令。隨著秋白羽的口令,數十匹戰馬上的騎兵跳下戰馬,便開始卸去身上的戰甲。不僅是戰甲,他們就連上衣也脫去,五十人全部赤著上身。

    為首的一人又跑向了張寶兒,到了近前,他並沒有向秋白羽一樣向張寶兒施禮,而是單腿跪地,目光炯炯向張寶兒大聲道:“主人,潞州團練第二騎兵隊第三火火長李十一,前來向主人報到!”

    張寶兒笑著問道:“看到場中那些人了嗎,有問題嗎?”

    “看到了,主人,沒有任何問題!”李十一頭也不回,斬釘截鐵道。

    張寶兒點點頭道:“回去告訴兄弟們,平時怎麽練的就怎麽來,怎麽打我不管,但我不希望你們有一個傷的,明白嗎?”

    “明白!”李十一領命道。

    “還有,場中這些人是我們的友軍,雙方隻是切磋,在保證我們的人不受傷的情況下,盡量不要下死手,要避免出現重傷或死亡,能做到嗎?”

    “請主人放心,李十一明白!”

    “好了,去吧!”張寶兒擺擺手。

    “請主人敬候佳音!”李十一起身而去。

    這名叫李十一的潞州團練火長,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從他們倆的對話中,眾人不難聽出,那五百名彪形大漢壓根就沒被他們放在眼中。

    王海賓輕聲問道:“定國公,你,你這是不是也有點太……”

    王海賓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眾人都聽明白了,這也是他們想問的:你是不是也有點太自大了?

    誰知張寶兒卻大言不慚道:“若連這點都做一到,他們就愧為潞州團練了!”

    聽了張寶兒的話,眾人不由齊齊生出了一個念頭:定國公要麽是傻子,要麽就是瘋子。

    就在張寶兒說話間,比鬥的雙方都已經手持白蠟杆在場中站定,府兵一方人數眾多體型碩大,而潞州團練一方人數稀疏相對瘦弱,雙方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李將軍,可以開始了嗎?”張寶兒笑吟吟地瞅著李思經。

    “沒有問題!”李思經顯然被張寶兒剛才與李十一之間的對話打擊的不輕,說話已經沒有之前底氣足了。

    張寶兒朝著薛訥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好,就請薛帥下令吧!”

    薛訥也不客氣,他朝著場中大聲命令道:“雙方聽好,時間為一柱香,最後剩下人數多的一方為勝方!開始!”

    薛訥令聲剛落,五百府兵便嗷嗷直叫餓虎撲食般衝向了潞州團練。五十名潞州團練像被嚇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瞬時間,他們便被府兵包圍,淹沒在人海當中。

    隻見場中人影綽綽,一片大亂,薛訥等人隻能聽見場中劈裏啪啦的擊打聲、慘呼聲、倒地聲,卻根本看不清場中的亂局。

    王海賓偷眼向一旁瞧去,隻見李思伸長了脖子向場內張望著,臉上焦急之神顯露無遺。可見府兵人數雖然,但李思經的心裏卻並沒有底。

    與李思經截然不同,張寶兒似乎並不在意場中的打鬥,而是在低頭沉思,仿佛眼前這一切與他沒有絲毫關係。王海賓實在無法判斷,張寶兒這是不忍看,還是早已胸有成竹。

    約莫半盞茶時光,場中的打鬥已不再那麽淩亂了,還在繼續打鬥之人少了幾乎一半,而另一半人已倒地無法再站起來,慘呼之聲不絕於耳。

    王海賓細細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倒地之人全是府兵,竟連一個潞州團練也沒有。他揉了揉眼睛,數了一遍場中光著膀子的團練兵,果然一個不少,還是整整五十人。王海賓不知這些團練是如何做到的。

    好奇之下,王海賓瞪大了眼睛細看,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

    他發現團練兵不似府兵那樣一窩蜂各自為戰,沒有一個單打獨鬥的,或三人、或五人聚在一起相互成犄角之勢,他們相互配合純熟,府兵圍著他們,人數雖多卻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反而被他們逐個打倒在地。除此之外,眼尖的王海賓還發現了潞州團練的一個特點,他們不出多餘之招,隻要出招必有一名府兵倒地,從無落空。

    王海賓看得明白,此刻雖然還是府兵在進攻,團練處於防守,可府兵明顯已處於強弩之末,而團練的防守效率既高又節省體力。王海賓可以預見,要不了多長時間,此消彼長這下,潞州團練的優勢便會徹底凸現。

    想到這裏,王海賓又瞥了一眼記時軍士手中的香,大約已燃去了一大半,他心中暗自猜測:看來要不了多久,潞州團練便會反攻了。

    果然,似乎為了證實王海賓的猜測,場中的李十一打了個呼哨,一直處於防守的潞州團練突然轉攻為守了。那些府兵本來就已經體力不支在苦苦支撐,如今潞州團練突然發動了攻勢,哪裏還抵擋得住,紛紛被打倒在地。不一會,場中已經沒有站立的府兵了。

    在一旁觀戰的將領被深深震撼了,他們沒想到並非大唐正規軍的潞州團練,竟然會有如此恐怖的戰力。他們心中清楚,就這還是張寶兒預先讓他們手下留情了,若這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廝殺,恐怕地上已經沒有活口了

    就在眾人感慨萬分之時,場中的火長李十一並沒閑著,隨著他的口令聲,五十名完好無損的潞州團練整齊列隊,來到卸甲之處,穿好上衣與胄甲,然後翻身上馬,與場邊肅立的騎兵融為一體。

    秋白羽如之前一樣,跑到張寶兒麵前,大聲道:“報告團練使,任務完成!”

    張寶兒揮揮手道:“迅速返回營地待命!”

    “是!”

    又是一陣塵土飛揚,秋白羽指揮著潞州團練呼嘯而去。

    塵埃落地之後,場中一片寂靜,就連原先哀嚎的府兵也緊緊閉住了嘴。

    薛訥等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可場中倒地的那些府兵卻真實地存在。

    良久,薛訥終於率先說話了:“好個潞州團練,好個定國公,薛某今日算是長見識了!好!好!好!”

    連說了三個好字之後,薛訥轉頭向中軍大帳走去。

    張寶兒淡淡一笑,隨後跟了上去。

    其餘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向中軍大帳走去,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李思經與一地的傷兵。

    待眾人重新在中軍大帳就座完畢,薛訥直接看向張寶兒道:“定國公,你這麽做,到底想說明什麽?”

    “我這麽做並非是為了炫耀,隻是想告訴在座的諸位。論起契丹騎兵的戰鬥力,並不比潞州團練差。若是小瞧了他們,是要吃虧的,而且是要吃大虧的。潞州團練隻有八百人,可契丹與奚族騎兵加在一起有好幾萬呢,一旦對敵,諸位可以想象一下,會是什麽結果。”

    薛訥一臉苦澀道:“既然是必敗無疑,那定國公的意思是不同意打這一仗了?”

    “薛帥,我但哪裏說過不同意打這一仗了?”張寶兒反問道。

    “啊?”薛訥被張寶兒搞糊塗了,他忍不住道:“定國公,你也別賣關子了,到底是個什麽想法,就直接說出來吧!”

    張寶兒站起身來,他環視了一圈眾人,緩緩道:“我來之前就給陛下說過,此戰必敗。但是,最終陛下還是下定決心,就算必敗,也要打這一仗,諸位可知道原因嗎?”

    眾人屏息細聽。

    張寶兒朗朗道:“原因有三!”

    薛訥麵色凝重道:“定國公請講!”

    “其一,正如薛帥所說,營州已經被契丹占據了近二十年,之前中宗、睿宗都沒有大的動作,而現在我們出兵征討契丹與奚族,是表明陛下一種態度,營州是我大唐之領土,大唐有恢複安東都督護府的決心與信心。”

    眾人點頭。

    “其二,以前我們都是抱著打勝仗的想法,卻最終打了敗仗。而此次,我們是抱著打敗仗的想法來打這一仗,盡管還是會輸,卻可以讓今後打勝仗。”

    李楷洛不解地問道:“定國公,你說的讓我愈加糊塗了,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王海賓心中一動,他問道:“定國公,你的意思可是通過這一仗,找出契丹騎兵的弱點,哪怕是敗了,也要從中汲取教訓,為下次打勝仗奠定基礎。”

    張寶兒讚許地看了看王海賓:“想不到我們當中還是有明白人的,我們屢戰屢敗,隻是認為契丹強大,而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為什麽會敗,怎麽敗的,今後如何戰勝契丹人。此次,我們就要通過此戰,徹底找到契丹人的弱點,為下一戰積累經驗。”

    眾人不住點頭,剛才低落的心情,被張寶兒這一番話又激勵起了鬥誌。

    薛訥問道:“定國公,這其三是什麽?”

    “這其三,就是因為有了潞州團練的參戰。你們以為我花了那麽多錢,裝備起來的潞州團練隻是花架子嗎?此戰,潞州團練負責為全軍殿後,就算此戰敗了,隻要你們不潰散,能安全撤退到潞州團練身後,我向你們保證,潞州團練有把握阻擊契丹人不能前進半步。”

    眾人聽張寶兒如此保證,心中底氣頓增。

    薛訥也是信心大增,他對張寶兒道:“既然定國公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們若再打不好這一仗,還不如一頭撞死。不知定國公還有什麽要求沒有?”

    張寶兒斟酌片刻道:“我隻有一個要求,盡管這一仗肯定要敗,但我希望諸位想方設法將損失降到最低,大唐士兵的生命也是彌足珍貴的。我不想再看到東硤石之戰、冷陘之戰那樣的慘相出現了,拜托諸位了!”

    ……

    開元二年八月十七日,作為全軍殿後的潞州團練行至了小灤河。

    張寶兒在馬上看著並不寬的河道,沉思了一會,轉頭對始終跟在自己身後的獨臂青年道:“狼天,你去將紮勒喊來。”

    狼天自從被裴嶽收服以後,就一直跟在了華叔身邊。

    此次,張寶兒出征,因不放心王府中的眾人,將江雨樵留在了王府內,而華叔與狼天則跟在了張寶兒身邊,作為張寶兒的隨身侍衛。

    狼天還是老性子,很少說話,聽了張寶兒的吩咐,點點頭撥馬便向後而去。

    不一會,紮勒便來了。

    張寶兒當初在潞州最早買來的四個壯奴,早已脫離了賤籍,如今都是獨當一麵的人物了。

    王毛仲與李宜德跟隨了李隆基,王毛仲已進封為霍國公,任左武衛大將軍,李宜德也擔任了羽林將軍。

    康巴在潞州大草灘馬場,為張寶兒繁殖突厥馬成果頗豐,潞州團練騎兵現在的軍馬,全部是康巴的傑作。

    張寶兒充分發揮紮勒活地圖的特長,盡可能地讓他四處行走。這些年來,紮勒去過西域,進過突厥,此次出征前又專門讓他走了營州,他所走過的路,全部都映入了他的腦中。

    “紮勒,我記得你說過,渡過小灤河,往前五裏是布日嘎,再往前二十裏便是南台穀了?”

    紮勒點頭道:“小主人,一點沒錯!”

    “這南台穀大約有多長?兩邊山勢如何?”

    “南台穀兩端穀口大約有五裏多的距離,過去之後便一馬平川了。兩邊的山勢不算陡峭,不過雜草比較茂盛。”

    張寶兒聽罷,揀了根木棍在地上畫了起來。

    不一會,張寶兒起身向小灤河上唯一的那座木橋走去,紮勒與裴嶽緊跟上去。站在木橋上,張寶兒左右環顧著,河水並不算急,水流也不大。此處是小灤上水流最窄的地方,大概有五六丈的樣子,其餘各處要麽有七八丈,最寬處超過了十丈。

    “紮勒,你上次來的時候,這小灤河的水也是這麽小麽?”張寶兒問道。

    紮勒搖頭道:“我上次來的時候是雨季,水可比這大多了,都漫上了橋麵了。現在到了盛夏,想必水就小的多了。”

    張寶兒不再說話,而是過橋到了對麵,麵前是一大片豐茂的草地,前方視線不錯,隱隱可以看見遠方南台穀兩側的山巒。

    張寶兒又從橋上返回,對身後的傳令兵道:“傳我的命令,大隊人馬過河後,在距離小灤河一裏處擺下防禦圓陣,所有人員做好戰鬥準備。派出斥候到小灤河上遊查探,是否有敵人蹤跡。另外,讓輔助兵在木橋兩側打深樁,各拉一條鐵鏈,以備不時之需。”

    “是!”傳令兵立刻以紅白兩色旗向後傳令。

    華叔小聲問道:“小主人,你是擔心契丹人會在上遊截斷水流,然後放水衝毀這木橋?”

    張寶兒歎了口氣道:“我不敢確定,但不得不防呀,若真被毀了橋,這數萬大軍沒有了退路,後果不堪設想呀!”

    除了一部份人在河岸邊上打樁,潞州團練大隊人馬有條不紊地渡過了小灤河。

    到達一裏處,車隊便停了下來,輔助兵開始向車下卸物資。斥候隊全部派了出去,除了在四周為大隊警戒外,有二十餘騎沿著河邊向上遊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