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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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番外34
“既然皇上不想她為官,那她就算進入了殿試又如何?還不是落榜。”李采青不解道。
“這我也不明白了。”巢文彥覺得景如是不像是這麽蠢的人,不可能看不出皇上的意圖,但是她為何要這麽做呢?
算了,他還是先把這個消息告知殿下吧。
想到這,他轉身就走。留下不明就裏的李采青還在傻乎乎地問道:“文彥,你去哪啊?不是說要打探會試情況嗎?怎麽就走了?”
——
康惜賜剛好從宮中回府,正式被任命為今年殿試的主考官,當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表情也有些錯愕,但稍縱即逝。思索了片刻,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她回京的目的原來是為了為官。”
“她應該知道皇上決意要斷了她的仕途。”巢文彥說出心中所想,“她這樣做,能得到什麽?”
康惜賜一時也想不通透,若是別人,他或許還能猜中七八分,但景如是的心思詭譎難辨,不能按常人的心思來揣測。
“靜觀其變。”他淡淡道,既然他為主考官,那便有權力決定她的去留,根本無需去敏思苦想她的意圖。
“對啊,皇上都把殿試考核交給你了,你隨便挑個差錯出來讓她落榜好了。”巢文彥顯然也想到了一塊去,擊掌說道。
“嗯。”康惜賜點點頭,默認了這個說法。
“殿下。”說完了景如是的事情,巢文彥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他斜看著康惜賜,麵露出可疑的笑容。
“嗯?”康惜賜看著他,以眼神詢問。
“你好久都沒來我家了,我爹娘叫我誠摯地邀請你前來做客。”巢文彥笑嘻嘻地說道,然而這賊兮兮的表情顯然還隱藏著別的事情。
“文晴回家了?”康惜賜與巢文彥一塊長大,那些小心思怎麽可能瞞得過他,不必多想,就知道巢氏夫婦又想撮合他與文晴了。
“殿下果然英明神武,什麽都瞞不過你。”沒人的時候,兩人之間並沒有君臣界限,巢文彥很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無恥地拍起了馬屁。
康惜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回絕道:“我近日很忙,應該是沒有空閑之時。”
“不用每次都拒絕得這麽徹底吧。”巢文彥一副為難的模樣,“你這樣說我很難回去答複的。”
康惜賜看也不看他,堅定地默不作聲。
巢文彥歎了口氣,說道:“你明明知道晴兒對你——,你好歹也給她一點希望吧。”
“我根本不喜歡她又為何要給她希望?”康惜賜反問道。
“我也不是要你喜歡她啊。”巢文彥幹脆挑明道,“殿下,恕我直言。你已及冠,娶妻是早晚的事情。其實我也不想當這說媒的,可是我爹娘說的也有道理,晴兒雖然身體柔弱了些,但是心地善良,以後定然是名賢妻,與其你娶別的大家閨秀,還不如與巢家聯姻,至少我巢氏絕對是忠心不二的。”
待他說完,康惜賜才開口道:“我從不懷疑巢氏的忠誠,可我卻不想要一樁政治聯姻。”
巢文彥凝視了他半晌,認真地說道:“殿下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我還是想說。生在帝王家,別的事情上你可以有很多選擇,但惟獨婚姻,是沒有選擇的。你看太子的那幾名兒子,都是早早便娶了公卿世家的女子,他們不也一樣過得很好。”
“生在帝王家,不代表就一定要娶不愛的女子。”康惜賜神色平靜,反駁道,“他們想通過聯姻獲得更多的勢力支持,那是他們的事,我絕不效仿。”
“你還不明白。”巢文彥苦口婆心地勸道,“政治聯姻帶來的利益遠大於弊端,更何況,成大事者本就不能執著於兒女情長,否則隻會給敵人創造了一處致命的軟肋。”
“那你呢?”康惜賜問向他,“你與我同年,薛尚德已定親,李采青更是連娶了好幾房小妾,你又為何遲遲不娶?上次那陶朱公之女,不正符合你所謂的妻子條件嗎?”
“這是兩碼事好不好。”巢文彥沒想到竟扯到了他的頭上,立即澄清道,“我爹子女那麽多,有利用價值的世家早就聯姻了,也不在乎我一個。”
“那你就打算永遠受你爹的庇蔭?然後待他百年之後,成為巢家最弱的子弟?”康惜賜直刺要害。
“我會用戰功證明自己。”巢文彥自信滿滿地表示道。
“我也一樣。”康惜賜再次申明態度,毫不動搖。
見說不通他,巢文彥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了,畢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康惜賜說一不二的性格,於是他轉移話題道:“今晚夜朗氣清,不如我們包艘畫舫去遊湖一番?”
“不了,殿試很快便要舉行,我有很多事宜要辦,今晚抽不開身。”康惜賜淡淡說道,他的語氣恢複如常,似剛才的對話沒有發生一般。
若不是太了解康惜賜的口氣了,巢文彥或許會認為他在下逐客令,看了一眼書桌上那堆積如山的厚厚資料,他明白地點點頭,說道:“那我先去,你若是忙完便來尋我吧,還是‘雅閣坊’。”
“嗯。”康惜賜算是作答,然後便旁若無人地處理起政務來了。
巢文彥也不多打擾,轉身離開。
一炷香後,有侍女端來一壺泡好的秋白露。揭開蓋子時,那平和溫潤的香氣絲絲蔓蔓地彌漫開來,讓康惜賜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並不喜愛這種茶味淡薄、香氣欠高的茶,可是每年秋季他還是會吩咐下人備上一些秋白露,因為她曾經最愛飲它。
一想起她,康惜賜的心便不能平靜下來,提筆久久不曾落下。無聲地歎了口氣,他起身站了起來,負手來到庭院中,凝視著天上的明月,任冷風刮起他的衣袍,靜立如鬆。
中秋已過去一月有餘,可是今晚的月亮還是很圓,一如她逝去的那晚。
不知過了這麽多年,在下麵的她遇上父王了嗎?是不是還是不肯原諒他呢?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片片秋葉,在空中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倏地,風勢加大,騰上半空,向著府外疾飛而去。
雲蘿湖是京城最大的內湖,水質清澈,四周又多青樓酒肆,故遊客如織,水上四季都漂著不少畫舫遊船,不時有清麗婉轉的女聲隨著琵琶聲傳來。
“今晚還真是熱鬧,若不是熟客,怕是連搜坊船都租不到。”李采青搖著扇子,看著燈火通明的對麵,那裏是一座建在湖上的水榭,有舞女在上載樂載舞。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悠揚女聲如一道細絲,初時低回,漸漸一點點蜿蜒攀升,甜軟地勾住男兒心。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少女們在歌聲一起時,踮起腳尖,仰著下巴,一圈圈從外向內聚攏,身上絲裙在旋轉中展開,寬長絲帶被舞成一個連綿圓
“這舞蹈還真是好看。”李采青看得興致勃勃,倏地合攏折扇,在掌心輕敲了一下,“回去讓我那幾名侍妾也去學學這舞。”
巢文彥對這舞蹈沒有興趣,他立在船頭感受著湖麵上吹來的清風,沒有接話。
駱行書從船篷裏走了出來,跟著李采青一起興致勃勃地看了一陣歌舞,他回頭瞧見巢文彥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走過去詢問道:“文彥,今晚不是你提議的遊湖嗎?怎麽興致缺缺的模樣?”
巢文彥還在想和康惜賜的那一番對話,聽到駱行書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敷衍道:“我在想今晚為何人這麽多。”“全國的舉人們齊聚京城赴考殿試,文人又極愛這些金粉升平的地方,所以今晚你在這裏見著的人自然多了。”駱行書好笑地解釋道,這麽簡單的答案不需要說明吧。
“哦。”巢文彥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真正在煩惱什麽,所以就讓駱行書這麽以為好了。
“咦,你們看,那邊好像有人在‘曲水流觴’。”眼尖的李采青發現了更有趣的地方,立即指著那方向對兩名好友說道。
兩人望去,果然見到一處更大的軒館上圍坐滿了人,臨水那麵,幾片薄得透光的輕紗,隨風飄舞,像是夜間翻飛的無數流螢。
軒台上是一灣精巧引來的細細流水,蜿蜒著圈過每個人的坐席前。小廝丫鬟們懷抱著美酒佳釀,侍立在旁。上遊處,有人將盛了酒的觴放在溪中,沿著浮水徐徐而下,經過彎曲蜿蜒的水道,觴在誰的麵前打轉或停下,誰就要即興賦詩或一展舞姿歌喉。若是什麽才藝也拿不出來,便要罰酒三觥。美貌的侍女們則緊隨那人身後,時不時往流水中丟入煮熟的雞蛋和飽滿的紅棗,任其漂浮而下,讓宴客們隨意拾用。
“景公子,這一夜你都避在一隅專司奉酒觴,想賴過這比試嗎?”一名被連灌了三次酒的人不願意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來,對著那好整以暇的奉酒之人抱怨道。
自小習武的巢文彥聽力何其了得,他立即捕捉到了“景如是”三個字,身子不由得微微前傾,想看仔細了。
“文彥,你在看誰,這麽嚴肅?”李采青好奇地問道。
“景如是也在那。”巢文彥回答道。
另外兩人一聽,反應截然不同。駱行書的臉色立即一沉,而李采青則是兩眼放光,催促道:“我們快過去看看吧,參加曲水流觴的人都要即興賦詩或者唱歌跳舞,說不定還能看到景如是唱歌跳舞呢。”
“沒興趣。”駱行書拒絕道。
巢文彥想了想,接受了這個提議:“也好,我們就去看看熱鬧吧。”
“文彥,你不是向來都不想見到她嗎?”駱行書不解。
“我說你真是個小心眼。”不等巢文彥回答,李采青就搶先說道,“景如是和我們又無仇無怨的,不過就是念書時有些矛盾罷了,至於還記在心裏嗎?”
駱行書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景如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京是巧合嗎?景家沒有好人,你別以為她同你一樣頭腦簡單。”
“我說你這是偏見。”李采青爭論道,“我就覺得景如是人不是那麽壞,比起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宦子弟有品格多了。”
“行了,你們別吵了。”巢文彥出聲打斷道,“不就是圖個熱鬧,過去看看又何妨?”
他這麽一說,駱行書也不說話了。
到了軒台,景如是早已撩袍落座,在李采青的強烈要求下,巢文彥三人不情不願地也跟著坐了下來。
軒台呈環狀,因此不論景如是有多“麵目可憎”,對麵的巢文彥皆要不情不願的正對她。
景如是的反應倒是平靜得多,她除了對熱情打招呼的李采青微微笑了笑,巢文彥和駱行書兩人她全當做沒看見。
今晚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赴考的考生,所以並不清楚景如是的種種“劣跡”,對於這個唇紅齒白的翩翩公子不僅不會敵視,反而還爭相同她說話。
在一波接一波的喝彩或噓聲中,巢文彥裝作看向別處,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景如是,隻見她興致很高,因為喝酒和大笑臉色變得有些紅潤,此時的她,讓他想起了五年前一同飲酒的那晚,她也是這樣的豪爽和開懷,比起平日尖酸刻薄的她,顯得順眼很多。
然而這個想法剛從腦中升起,巢文彥就立即叫停了,他怎麽能覺得景如是順眼呢?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她回京城是別有目的的,他還是應該像以前那樣警惕她,而不能被她蒙蔽。
思及此,他端起麵前的酒杯大飲了幾口,摒除雜念。
又過了幾輪後,酒觴在景如是的座前停下,滴溜溜打轉。
“景公子,到你了!”
眾人可是期待這一刻已久了。
景如是也不作扭捏之態,她欣然接過酒觴,隨意取過一旁全新的白玉筷,微啟朱唇,“景某不才,詩詞不精,隻得聊以作舞,貽笑大方了。”
此言一出,有人立即發出支持聲,“景郎隻管隨意就是。”
景郎?這稱呼聽著怎麽怪怪的。巢文彥一邊喝酒,一邊微微皺了皺眉。
“當年景從之可是精擅六藝,琴舞更是一絕的人物,景如是乃是他的獨子,自小熏陶,應該不會差的。”李采青在旁小聲說道,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