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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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病了很久了,在你離開京城後,我就開始吐血了,我尋了許多名醫,用過了各種藥方,可是都無法控製我的病情。因為我得的根本就不是,這是上天對我的警示。”
“我與你的時代,就好比你與商湯周武的時代,中間隔著巨大的時間空間溝壑,本是不可能有重合的。可是我的時代,科技已經很發達了,出於研究目的,我們會通過特殊而複雜的方式將人送回到從前的年代。而我,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來到這裏的。雖然這個時代不是我原本的目的地,我也不應該呆這麽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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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幹預了曆史,導致靜安取代你稱帝,以致大楚在他的統治下迅速走向衰敗。如果沒有我的插手,或許大楚在你的統治下還能繁榮昌盛幾十年甚至數百年。我是不該存在於這個時空的人物,卻真真切切地改變了整段曆史,後世的命數也為之轉變。於是曆史在背向著本該前進的方向加速前行時,我的報應也隨之而來了。我的病在後世稱做‘敗血症’,若是要治療,會經曆一段很漫長很痛苦的過程,也不一定能痊愈。而在現在,是無藥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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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的話很匪夷所思,可你仔細想想,為什麽當初我會抗拒成為景家繼承人,為什麽我不學無術卻仍然擁有淵博的知識,為什麽我懂得石油的用途,會發明‘聽甕’。不是因為我聰明,而是因為我來自未來,你們還不明白的事物,我卻早就已經學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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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助苻堅、鳩摩羅什都是有私心的,因為他們都是我的曆史中存在過的真實人物。隻有他們依照原本的命運活著,我才能活。越接近我的曆史,我所產生的影響才會越低,我的時空症狀才有所緩和。所以我在西域時從未發過病,但附國是由你創建的,而你本不該是王上,而應是皇帝。所以,我的病又回來了。”
她說完後,靜靜地等著他的反應,然而像過了一個世紀般,他坐在那裏紋絲未動,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惜賜,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要不信我。”她抓著他的手,突然之間很害怕失去他。
“我相信。”讓她安慰的是,他終於點了點頭,可是眉頭卻像峰巒般隴起,肅穆得讓人心驚。”也就是說,你的病靠藥物是治不好的,但如果曆史重回正軌,你的病也會勿藥而愈,是嗎?”
“嗯。”她點點頭,說道,“因為西域的狀態同我的曆史大致上相同,所以我從遇到鳩摩羅什,到呂光攻破龜茲,再到隨僧侶被帶往中原,身體一直都是健康的。”
“可你說大楚是你的曆史中並不存在的朝代,那為何過去的二十年裏你在大楚卻仍是正常的?”這一點,他還沒想通。
“因為是平行時空的關係。”她深思熟慮後說道,“如果把時空比作峽穀的話,那麽曆史就像穿梭其間的一條河流。在這座峽穀中,存在著許多條河流,它們沒有交集,互不影響,所以才能相安無事。我的曆史和你的就是兩條平行流動的河流。我來到你的時代,就好像一條河中的一滴水落入了另一條河中,隻要第二條河流沒有改變,我的存在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可是我破壞了規則,兩個時空在我的影響下產生了某種程度的重合和衝突。所以我所熟知的曆史人物們集中出現了,中原陷入了混戰。八王之亂、五胡亂華都一一重現。如果我能活下去,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兩條曆史軌道重合為一,徹底變成我的曆史;要麽你繼承大統,彌補一年前我犯的過錯。”
“你的曆史已經回不去了,是嗎?”他撫著她的臉,輕聲問道。
她點頭:“要變成我的曆史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樣的話付出的代價會沉重得多。在王莽篡漢前,我們的曆史是相同的,可是在我的時空中,王莽是個短命的君主,新朝也很快滅亡了。可是在你的時空中,新朝延續了好幾代。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也許王莽和我一樣是來自未來或者異時空的人,他改變了曆史,產生了一條平行時空,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同,但此後百來年中,有名有姓的英雄人物都很短命,幾乎都不超過三十歲。而康家或者景家,這些被新‘創建’出來的名門望族,幾乎每一代也都承受著各種各樣的代價,我認為這就是王莽改變曆史所造成的後果。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代價已經慢慢淡去了,不僅曆史,連地貌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曆史已經分化出來了,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讓現在的時空擺脫我的時空的影響,創造新的時代。”
“如果離你的時空越行越遠,會不會加劇你病情的惡化?”這才是他最在乎的問題。
景如是沉思了半晌,誠實地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會。”
他的臉色為之一變。
她急忙又說道:“可是如果你不這麽做,我也會惡化。因為現在所處的是混亂時空,不知道還要混亂多久,如果最終勝利者是一個突然出現的人物,那我可能真的要消失在兩個時空中了。如果是你贏了,曆史也就是回到一年前你繼位的局麵,我在大楚平安渡過了二十年,可是你一離開,靜安一登位,我就病倒了。這不是巧合,一定是老天在告訴我,隻有一切歸位,才是正確的。”
“為了你,我一定會贏的。”他終於被她說服,將她緊緊抱著,許諾道。如果以前爭位是為了追逐權勢的話,那麽現在,他肩負的卻是她生命的重量。
“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我會竭盡所能助你。她在心底補充道,不隻是為了補償他,還為了給他一份責任。如果注定她真的要離開他,那麽至少她也要給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這就是你認定我會去爭皇位的原因吧。”他忽然說出的話讓她一愣,還沒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卻聽他接著說道,“因為我為了你,一定會揮兵中原,從最開始你就知道了,所以你擔心我一旦成為皇帝,會因為子嗣的問題而煩惱。你怕你最終會離開我,於是更想留個孩子給我。兩者相加,所以當你得知難以生育時,想法才會那麽悲觀。”
“我怕我走了,你會撐不下去。”她望著他的眼睛,水眸中染著一絲疼痛。
“傻瓜。”他笑,眸子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果你走了,我也不當皇帝了,我會不惜代價將這個時代變作你的曆史。等到千年後,轉世後的我再去尋找那時候的你。”
“你才是傻瓜。”眼眶有些潤潤的,她破涕為笑,“那時候你都不記得我了。”
“我會記得的,我保證。”他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一吻,鄭重許諾道。
“為了你,我會好好活著的。”她也承諾道。
“今晚你還沒用膳,餓壞了吧。”他輕拍著她的背,詢問道。
經他提醒,她還真的覺得肚子餓到不行了。
他牽起她就要站起,她卻拉住他:“等等。”
語畢,仰頭吻住他。
把所有的秘密說破後,兩人的感情更深了,他們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相愛。
在努力強大附國的同時,康惜賜總是盡可能地將時間留在陪伴她上。而他的確是位驚才豔絕的君王,不僅才能卓越,而且知人善用,受到景如是對後宮人事的啟發,他又大力提拔了一批有能力也有幹勁的年輕文武大臣。在沒有大事的情況下,他可以帶著景如是帶出旅遊。而景如是在聽聞西域即將有蘇幕遮時,表現出了極大的興奮。
雖然如今西域很亂,但遠遠沒有她所處時代的動蕩。鳩摩羅什被帶走後,她又提醒了苻堅,所以在那位仁慈的君王下令下,西域雖不如以往繁華,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恢複了平靜。
景如是和康惜賜一路低調地坐車馬車來到了目的地。一路的顛簸本來該有助睡眠,可是她卻了無睡意。她整個人處在極度亢奮中,就這樣一路時不時傻笑著,下午時分到了延城。住進了早已安排好的定點客棧,還是個上房。如果沒有康惜賜派人提前預定,這會兒客棧也早就人滿為患了。
蘇幕遮,又稱乞寒節,每年農曆七月舉行。是為了祈禱當年冬天嚴寒,可降更多的雪,來年便水源充沛。蘇幕遮在唐代傳入中原,曾轟動京城,唐人寫的關於蘇幕遮歌舞的詩詞,就數量繁多。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賀等等,都有描述。到宋時,蘇幕遮成了詞牌名,最有名的蘇幕遮詞就是範仲淹的”碧雲天,黃葉地”了。玄奘在龜茲時,曾經目睹蘇幕遮的熱鬧,並記錄了下來。龜茲王請他一起觀看,歌舞到**時,龜茲王還邀請玄奘脫去袈裟鞋襪,共跳乞寒舞。
景如是戴著早已在蘇巴什買好的麵具,在街上晃蕩。所有主幹道全部都是人,大家都戴著假麵,認識不認識的,都相互問好。這樣融洽的氣氛,她的心情變得超好。跟著人群在街邊站著,不一會,遊行隊伍開始來了。先是一個鼓隊,以大羯鼓為首,坐在馬車上激烈地敲著,拉開了蘇幕遮的序幕。後麵跟著一群藝人,手上拿著各種大大小小的鼓,配合舞蹈動作,應和著大羯鼓。隔一段後麵再來的是一群男女對舞,衣著端莊,雙手持絲巾兩端,神情莊重,舞風古樸。嗯,跟大媽們逢年過節就上街表演的秧歌舞有點像。然後又有方陣表演繩舞,頭戴花冠的妙齡少女,執一根綴有各種花飾的繩子,舞姿飄逸,神情嫵媚。後麵再上來的是飄帶舞,猴舞,等等,看得她眼花繚亂。每個方陣都有自己的小型樂隊,坐在鮮花裝飾的馬車上,蓽篥,箜篌,琵琶,角笛,等等,悅耳清脆。
1903年,兩個日本人在蘇巴什故城發現了一個舍利盒,裏麵裝高僧骨灰。他們將舍利盒偷偷帶回了日本,就存放了起來。直到1957年,日本人發現舍利盒顏色層下隱約有繪畫痕跡。他們撥去表麵顏色,露出了原來的圖像,是精美到讓人驚歎的蘇幕遮樂舞圖。上麵繪有各色人物,手執西域特色的樂器,戴著假麵,擺出不同的舞蹈造型。如今,這舍利盒還在日本,她們自己研究,還得從日本拍了照,拿回國來。
而眼下,早已經消逝的東方狂歡節就這樣出現在景如是眼前,那份喜悅,無法言語。蘇幕遮會不分晝夜,連演七天。回去後如果能把這個盛大的古代節日複製出來,對研究音樂舞蹈風俗民情的曆史傳承性,可以有更清晰的認識。
已經中午時分了,跳舞的方陣在沿著街巡演,路邊推出不少小吃攤,烤羊肉的味道引得她口水直流。脫下麵具,跟小攤主要了三串羊肉串。這個時代的羊肉串超級大,每塊肉跟雞蛋一樣大小。在新疆旅遊時,羊肉串的大小,從南疆到北疆,從新疆到內地再到沿海,是依次減小的。在南疆,跟一千六百五十年前一樣,是雞蛋大小的羊肉串,通常兩元一串。而她們學校門前的小攤,是她見過的最小的羊肉串,一元一串,但女生都得吃二十串才能有墊底的感覺。
把思緒從現代拉回眼前的古代節日,啃著羊肉看街上的人來人往。邊吃東西邊看帥哥最帶勁,不過,看似帥哥好像不多啊,因為都戴著麵具。突然,她張著正準備咬肉的嘴,忘記咬下去了。
人群中有人向她走來,纖長的身材,穿著龜茲貴族典型的鵝黃色束腰式短裝。這種裝扮,看上去很像中世紀時歐洲的騎士服,隻要身材好,男人穿上都會英姿颯爽。而那個男人,這樣的打扮,看上去尤為伏貼,加上身材高挑,在人群中簡直是鶴立雞群。
這樣一個男人在朝她走來,而那身姿,怎麽如此熟悉?他戴著一個鬼臉麵具,麵具下的眼睛,在走近她時,透出溫柔和深情的目光。她的心,突然就溫暖了。
“美麗的姑娘,能請你吃個便飯嗎?”他的聲音很好聽,透著一絲調皮。
這是她第一次見康惜賜這麽”有情趣”,竟會打扮成當地人的模樣。但她也明白他的意圖,他想讓她以普通人的身份開開心心地玩耍。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在西域時,他沒有陪伴她,這一次他想彌補這個遺憾。
“我可是很挑食的哦。”她也身著當地人的服飾,入鄉隨俗地戴上了麵紗。她對他甜甜一笑,卻將手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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