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是個聰明人，說到底這百花樓是吳媽媽做主，她平日裏的一切都是吳媽媽給的，即使她再是囂張跋扈，也是不會將臉子擺給吳媽媽看的，牡丹柔柔弱弱的走上前，施了一禮，“牡丹在這給妹妹賠罪了，是姐姐一時氣急了，險些傷了妹妹。”

    金姍姍先是抬眼看了看吳媽媽，吳媽媽對她點點頭。

    金姍姍還了一禮，卻是並未說話。

    施完禮，轉身又抱住吳媽媽，道，“媽媽，我不想讓小紅死掉。”

    “好好好，媽媽知道，小紅不會死的，你哥哥醫術那麽高，你應該相信他呀。”吳媽媽拍著金姍姍的背，安撫道。

    金姍姍心中翻了個白眼，少禹醫術當然好了，這不是想給小紅謀個生路嗎，省的這個牡丹總是想方設法的弄死她。

    “媽媽，這次我湊巧及時趕到，若是下次我沒在，她……她還有機會活嗎？”金姍姍道。

    “不會的，牡丹不會再犯。”吳媽媽瞪了牡丹一眼。

    “是。”牡丹心不甘情不願，但是不敢忤逆吳媽媽。

    “可是……”金姍姍用明顯不太信她的眼神看了牡丹一眼，撅著嘴道，“昨日我就答應小紅了，若是吳媽媽讓我挑選丫鬟我定然將她挑了去，可是如今我已經有了妹妹，身邊不需要丫鬟了。”看了慕容湜一眼。

    牡丹自是沒看見那一眼，否則定要再吵鬧一番。

    慕容湜看到金姍姍那求救的眼神，知道她這是想不出能安置小紅的地方來了。

    慕容湜回她一笑，走上前去，道，“小紅傷重，修養起來也是需要時間的。”此時沒有必要讓吳媽媽為難，待過一段時間再提才是明智之舉。

    “是啊，先讓她好好養養傷吧，莫要過於憂思，仔細自己的身體。”吳媽媽讚同道。

    金姍姍見慕容湜如是說，也就不再堅持，乖乖的道了聲，“我知道了，吳媽媽。”

    “好了，眼看著都快午時了，想必你也沒有心情去教習那裏了，索性就差人回了她，讓她下午再準備吧。”吳媽媽道。

    “多謝吳媽媽照顧，我心中擔憂小紅是生是死，自是沒有心思練習了，不過我午後定會努力，不給吳媽媽丟臉。”金姍姍道。

    “好了好了，我看你呀，人現在在我這，魂早就飛回去了，索性我也不拘著你了，快些回去看她吧，午飯我會讓人送到住處。”吳媽媽道。

    “謝謝吳媽媽，你真好。”金姍姍行了一禮，拉著慕容湜飛快的跑出了院子。

    吳媽媽冷眼看著他們出門，等了一等，估計他們已經走了很遠，這才看著院中的丫鬟道，“回去吧，午後幹活都給我仔細著點，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給我小心著點，別圖一時口快，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

    眾丫鬟屈膝道，“是。”

    “退下吧。”吳媽媽甩甩手卷。

    “是。”三三兩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院中隻剩吳媽媽、牡丹主仆二人和四個侍從。

    “將那地上的家夥給我潑醒。”吳媽媽生氣道。

    “是。”一侍從跑到井邊，打了一大桶水，對地上那人迎頭澆下，那人一個激靈，“誰！誰潑我。”大喊著醒了過來。

    澆水那人朝吳媽媽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莫要胡言亂語。

    地上那人朝吳媽媽看去，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語。

    “都給我跪下！”吳媽媽嗬道。

    “媽媽饒命。”四人開始磕頭。

    “你們的主子什麽時候變成了牡丹？”吳媽媽質問。

    旁邊站著的牡丹忍不住打了個顫，臉色竟然比剛剛還要蒼白，身子瞬間軟了軟。

    “吳媽媽饒命，姑娘身子不好，經不得嚇呀，這事原也是小紅那小浪蹄子的錯，姑娘實在是氣不過呀。”卻是小蘭跪在了地上替牡丹求情。

    “我在同他們講話，你著什麽急，你以為你會逃的了？待會兒再說你們。”吳媽媽毫不客氣。

    牡丹聽此，心中更加氣悶，看來吳媽媽今日是要敲山震虎了，自來了這百花樓，她何時受過這種氣，都怪那丫頭，以後絕不讓她好過。

    小蘭再不敢插話，乖乖的跪在一旁。

    “我在問你們話，為什麽不回話，還記得這百花樓誰做主吧？”吳媽媽氣急。

    那四人開始叩頭求饒，“媽媽恕罪，這裏自然是媽媽做主。”

    “可還有第二個主子？”吳媽媽將手帕舉起，透過手帕看著那太陽。

    “沒有。”四人仍舊在磕頭。

    “既然你們知道錯了，那糖就晚給十日吧，左不過，十日而已，死不了人。”吳媽媽語氣輕鬆道。

    “媽媽不要啊，媽媽饒命啊！”四人頭磕的更加用力，自他們與百花樓簽了賣身契，總管就給了他們一粒丸藥，日後每一月定時會給他們發一顆糖吃，若是不吃這顆糖，到了時辰就會渾身疼痛，那種疼勁一上來，感覺自己連一根汗毛都是疼的。

    推遲十天，代表他們這十天裏，每天都要整整疼一個時辰，那能活下來就全靠自己了，吳媽媽這懲罰……也太重了。

    “你們這是在質疑我的命令嗎，若再求饒，我就再推十日，十日複十日，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熬得過幾個十日！”吳媽媽陰笑道。

    四人立馬噤聲，不敢再發一言。

    “還不滾下去？”吳媽媽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四人連滾帶爬的跑走。

    “牡丹呀，為什麽不聽話呢，非要和個丫鬟計較，不怕失了身份？”吳媽媽看著那仍舊站著牡丹。

    這丫頭，本是大戶人家的庶女，因姨娘得寵，父親又是個寵妾滅妻的，家中地位比起嫡女還要高出一截子，從小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子，不過到底是個妾教出來的，雖然聰慧，但是眼界太窄，難成大器。

    難得這屆花魁沒有被京裏頭要走，看牡丹也是個聰明的，還打算讓她繼承自己的衣缽，繼續給百花樓的賣命，可如今看來，倒是個難堪大任的東西。

    “媽媽，她說女兒是那地上淤泥，女兒怎能咽得下這口惡氣。”事情到了這一步，牡丹心中的恐懼反而沒有了，隻要劉員外還來找自己，吳媽媽就不會嚴懲她，因為她暫時還得指望她掙錢呢。

    “這事昨日我已經調和，你罰一個丫鬟而已，媽媽並不會說什麽。月桂來要給她便是了，你已經出了氣，為何還要和她衝突。”吳媽媽道。

    “媽媽，您以前不會這樣對我，自從她來了以後，您一口一個女兒，叫的親熱，可還將我看在眼裏？”牡丹淚珠滴了下來。

    “樓中的姑娘都是我的女兒們，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還在同一個手掌上，孰親孰疏，你能分的清嗎，你能將手背之肉割掉嗎？”吳媽媽抓起牡丹的手，“來，坐下。”將牡丹剛剛因躲藏亂了的頭發整理好，“這麽多年，你難道還不了解媽媽待你的心嗎？”

    牡丹心道，自然是因為明白，才會擔憂，吳媽媽口蜜腹劍，嘴上待你極好，可是一旦自己沒了利用價值，吳媽媽定然將你毫不留情的丟掉，自己的脾氣自己知道，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到時那些人必定要落井下石，奈何劉員外至今還沒有鬆口要將她帶回家去……

    吳媽媽見牡丹不說話，語氣溫和，“媽媽知道，近日媽媽對月桂太過上心了，可她剛來，又死了父親，連家都沒了。媽媽不對她好些，她心中的冰冷又如何溫暖？”

    “至少她還有兄長，還有妹妹……我卻孤苦無依，所以人人就合該都來捧她踩我？”牡丹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似得。

    “這又是哪裏的話？小紅隻是一時口誤，你還未看出來嗎？如今你在百花樓的地位遠遠高於她，你又有什麽不放心的，非要和一個小姑娘較真？”吳媽媽皺了皺眉。

    牡丹一聽這話，心中更加淒涼，是啊，如今她都已經二十又五了，是個老姑娘了，若是自己家族沒有落敗，此時怕是她早已嫁人生子了，如今淪落青樓……

    而那月桂，看那樣子怕正是花朵快要綻放的時候，青春正茂，如花似玉，她又哪裏比得上她。

    “媽媽，是不是做青樓的女人，最後隻配淒苦一生？”牡丹有感而發。

    吳媽媽自小便被賣到青樓，明白青樓女子的一生自是苦不堪言，大多數女子都是苦中作樂，誰又不願意被一個男子娶回家中做那家中寶呢，不說是大戶人家，就是隻有一間茅屋，也比在這強啊。

    吳媽媽也曾經想要追求那樣的日子，可是如今卻仍舊在這裏賣笑不是嗎？

    這話吳媽媽沒法回答牡丹。

    吳媽媽扶正牡丹，將牡丹臉上淚痕抹掉，“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你身子不好，好好保重才是根本，若當真累垮了身子，又如何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媽媽待你，從未改變過心意，你還是媽媽最心疼的女兒。”

    吳媽媽一邊子想要培養金姍姍，但今日之事她才心思清醒一些，前兩日自己想的過於簡單了，想要培養一個花魁沒有那麽簡單，尤其是培養一個聽話的花魁，牡丹家中隻剩她一人，無依無靠極好把握。

    可是牡丹說的對，月桂兄妹三人，看樣子倒是都有些本事，若真是一心隻為百花樓奉獻倒還好，若是一旦生了異心，那就不好把握了。

    所以呀，自古以來人們都說，千萬不要將雞蛋全部放在一個籃子裏麵，不然到時籃子一倒，雞蛋怕是一顆好的都剩不下。

    “媽媽，我先退下了。”牡丹哭了一場，加之昨晚劉員外玩了些新花樣，此時她還真是眼前發黑了。

    “你先回去休息，小蘭留下來。”吳媽媽點點頭。

    “媽媽？命令是我下的，錯誤是我犯的，不關小蘭的事情，她隻是個丫鬟啊。”小蘭跟了她這麽多年，忠心耿耿，從未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她早已將小蘭視作親姐妹，吳媽媽不願動她，便就要懲罰小蘭了嗎？

    “姑娘，你聽媽媽的話，便先回去吧。”小蘭安慰的對她笑笑。

    “不行。”牡丹站起身來，站的急，竟是一頭給栽了過去。

    小蘭連忙起身扶住牡丹，哭道，“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轉頭看向吳媽媽，“媽媽，媽媽，什麽懲罰等姑娘醒來我再找您去領，但是姑娘身子要緊，你快救救她吧。”

    吳媽媽這才起身，“你也是個忠心的，可是作為百花樓的丫鬟，不光是要伺候姑娘們的起居生活，更是要規勸她的行為，百花樓可不興那一套勾心鬥角！”所有人隻是為百花樓賺錢的工具。

    “小蘭明白，以後定然時常開導姑娘。”小蘭道。

    “如此便好。王武！”吳媽媽道。

    麵前一個黑影閃過，王武單膝跪地出現在吳媽媽麵前，原來王武一直在牡丹周圍，剛剛喊他他卻並未出現，昨日吳媽媽就已經教訓過他，這錯誤今日定不能再犯。

    “將牡丹抱去辛夷那。”吳媽媽對王武道。

    王武從小蘭懷裏打橫抱起牡丹，走出門去。

    小青焦急的看著王武的背影，又看看吳媽媽，祈求之意明顯。

    “跟去照顧吧，她習慣你照顧，若是醒來不見你，又要來鬧我了。”吳媽媽揮揮手中的手帕，示意小蘭跟過去。

    “謝謝媽媽。”小蘭行了禮，便小跑起來，去追王武。

    “這一個兩個的，還真是讓人不消停。”吳媽媽伸了伸懶腰，也出了門子，走向金姍姍他們的院子。

    金姍姍和慕容湜回到院子，又一腳踹開少禹的門，少禹已經見怪不怪，瞪了金姍姍一眼接著熬藥。

    金姍姍驚呼，“你居然會熬藥！”

    少禹道，“我是大夫，如何連藥都不會熬嗎？”

    “不是，我是說平日裏隻見你給這人一個藥丸子，給那人一個藥丸子，還從未見你熬過藥呢。”金姍姍走到床邊，看著小紅，點了點頭，倒是氣息穩些了。

    少禹看見，又瞪了她一眼，“做什麽，還信不過我？那幹嘛還放在我這裏，找別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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