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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要說的這個故事，和我的爺爺有一點關係。

    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曾經做過很多大事，其中有幾件我之前已經提到過，在這裏不做贅述。這裏提到的，是關於他的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當然並不是指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情，而是指他身邊的一些私事。

    這裏麵也會涉及到其他幾位老九門裏麵的長輩，為了還原當時的曆史情節，我打算用一種比較客觀的視角，來進行記錄。

    頂著晌午的日頭，狗五站在解宅的紅漆大門外，蹲下去摸摸跟在腳邊的狗，說道：“我們進去辦一點事，很快就出來，你配合一下。”

    身邊那站起來有一人高的大黑狗熱地直吐舌頭，衝著他搖搖尾巴，也不知道聽懂沒有。狗五也沒再搭理狗，扯扯身上的衣服，才敲響了門。

    隔了片刻一個小夥計出來開門，看到狗五也沒有多問就把他迎了進去，帶著往院子深處解九書房那邊走。

    狗五奇道：“你用不著向你們九爺通報一聲？以往我來可沒有這麽痛快的，都得等上好一陣子才能進去。”

    小夥計隻顧著在前頭帶路，頭也不回道：“回五爺話，我們九爺吩咐過了，要是今天你過來找他，隻管帶進去便是，不用通報了。”

    狗五撓撓後腦勺，最近這解九是越發聰明了，竟學會了老八那一套，提前算準了自己要過來。

    兩人足足走了一刻鍾才在解九書房前停下來，小夥計沒有進去，衝著狗五做了個揖就轉身離開了。

    狗五帶著狗，站在院子裏看天井裏的花花草草，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

    解九的書房很隱蔽，就算他之前來過幾趟，讓他自己尋過來也得廢些功夫，要沒有小夥計帶路，他一時半刻找不到這裏來。

    書房裏麵很安靜，也不知道解九在裏麵做什麽，現在是晌午，如果人家在午休，狗五覺得自己來的太不是時候了，規矩這碼事他還是懂的。

    上回他莽莽撞撞地趁著晌午的功夫去找佛爺，正趕上佛爺休息，驚醒後把他好一頓罵，這檔子事兒他還是記得的。

    “唐僧，去。”狗五蹲下去拍拍黑狗的脖頸，狗蹭一下竄上去，貼著門縫聽了片刻，就轉過身衝著狗五搖尾巴。

    狗五把黑狗召回來，這才放心上去推門。門一開他差點被裏麵的味道嗆個跟頭，急忙捂住鼻子，看看屋裏，隻見屋子裏但凡是家具上麵，疊滿了寫著字畫著圖的白紙，他鬥大的字不識幾個，更不用說那些字還有好些個他不認識的洋文。

    “嗬。”狗五走進來，揮著鼻子咳嗽一聲，“你這屋子裏是什麽味道。”

    狗五的鼻子一向很靈，比唐僧的差不了多少，現在唐僧站在屋門口被嗆得死活不進來。他隱約能聞到，這屋子裏除了濃厚的墨味外，還有一種煙熏過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刺鼻。

    在他的印象裏，解九不怎麽抽煙，即便是偶爾抽上幾根，煙癮也不大，不知道現在這滿屋子裏的煙味是怎麽搞出來的。

    “坐。”解九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隨便指了一個地方。

    狗五看看掛在凳子椅背上的宣紙，還有堆疊在沙發上麵的書，他還是揣著手站在了解九身邊，看他拿著一柄直尺在紙上麵比劃。

    解九這個人很儒雅，是個秀才的模樣，狗五很少能看到他一本正經，滿臉嚴肅的模樣。現在他彎腰站在書桌前，襯衣袖子挽到胳膊肘的上，領口也解開了，兩手不停在紙麵上寫寫畫畫，耳朵上還別著支鋼筆。

    狗五大字不識，看了半天也看不懂這解九是在做什麽，訕訕地打個哈欠，覺得屋子裏麵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打了個呼哨招呼黑狗進來。

    黑狗被他訓練地非常聽話，進來後轉身用腦袋頂著兩扇門關好，這才找了一個陰涼地方趴下去，看著這邊發呆。

    解九又在紙上麵寫了幾行洋文，這才摘下眼鏡，看著狗五笑道：“狗都比你懂事，進來懂得敲門，還懂得把門帶上。”

    “不放放你屋子裏的氣，我還怕你被熏死在這地方。”

    見解九放下手裏麵的事情，狗五也變得放鬆下來，一本正經的解九對他來說有一點毛骨悚然，他這種直性子且沒什麽文化的土夫子，非常害怕和解九這種滿肚子算計的秀才打交道。

    好在放鬆下來的解九身上有一種很自然的親和力，在一些事情上總能給他一些很有用途的辦法，這也是狗五願意和他打交道的原因。

    狗五正要把椅背上麵的好幾條紙拿走，就聽到解九在旁邊說道：“不要亂動，這些東西是我剛發現的，很珍貴。”

    狗五盯著白紙黑字看了片刻，也看不出來這些東西有什麽金貴的，隻是站在那裏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

    解九走過來，把那幾張紙很有規律地歸到了一起，卷起來小心地塞進旁邊書櫥的一閣裏麵。

    “你這是要做什麽大事。”狗五看著正在給兩人倒茶喝的解九，好奇道。

    “做我們這一行的，就不要指望給後世留下什麽好名聲了。但人在世上走一遭，總是要做點有價值的事情的。”解九往茶壺裏麵捏了一把茶葉，想了想又拿起了旁邊的一盒咖啡豆。

    狗五聽著這話，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他娘的是有毛病嗎？突然搞出這麽多道理出來，明知道我聽不明白你的意思。”

    解九沒說話，衝著狗五笑笑，用一個盤子端過來兩隻小且精致的白瓷杯來。

    “這是什麽東西。”狗五看著杯子裏麵黑色湯藥一樣的東西，端起來聞了一下，隻覺得味道古怪，“人能喝？”

    “當然能，你不要指望我拿這麽貴的東西來喂狗。”解九也端起其中一隻，送到自己的嘴邊抿了一小口。

    看解九自己都喝了，狗五總覺得這人再陰險也不至於拿兄弟性命來開玩笑，於是也放心端起來，跟平日裏喝酒似得灌進去一大口，杯子見了底。

    這東西進嘴後，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扔下杯子就想找東西往出來吐，心說解九你他娘的真不是個好東西，就拿這種苦藥湯子來糊弄我。

    解九笑笑，伸出兩根手指頭衝著他晃了晃：“不要吐，我這裏的東西很珍貴，弄髒你賠不起。”

    狗五苦著臉硬是咽下去一口，端起旁邊的水就往嘴巴裏灌，邊灌邊苦著臉罵道：“小九你他娘的缺了大德，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用好茶招待我就算了，給我喝這種東西，是想要了我的命嗎？”

    解九不動聲色地給他換上茶杯，說道：“別和我假惺惺的客氣，你這個時間過來找我，不是為了茶樓裏的那個姑娘嗎？”

    狗五立刻閉上嘴巴不再說話，顯然是默認。

    “那姑娘是我遠房表妹，一家在杭州府，最近才來長沙找我。”說著解九指指剛才狗五用過的杯子，“這種東西叫咖啡，我那表妹為人潑辣精怪了些，可是正宗的大家閨秀，見過的新鮮東西不比我少。你要是看上了她，免不了日後多有交往應酬，這些東西你多少都是要學一些的。”

    狗五咽了口唾沫，聽著解九的這番說詞，剛才心裏麵的憤懣就沒了。他這回過來找解九，確實是為了打聽那姑娘的事情，於是也放下麵子，對解九道：“那日她潑了我一臉茶，事後我才聽說你原先是想給我做媒。可惜那時候沒有給她留下好印象，如果你是真想給我做媒，你又聰明，就索性好人做到底，等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免了你那份份子錢。”

    解九擺擺手，說道：“少給我戴高帽子，這種事應了老八一句話，多半是要看緣分。如果我再怎麽精心布置，你們二人有緣無分，我也是沒有辦法。”

    “可不試試，怎知有沒有緣分。”狗五把黑狗招過來，摸摸它的脊背。

    解九隔著鏡片看狗五，這回這臭狗是真上心了，前陣子霍家小姐對他一陣死纏爛打也沒見他動心，這一碗茶就潑出來一段姻緣，也算是他們兩人緣分，他這邊也算是消業。但畢竟是自己的遠房表妹，如果這樁親事做不好，兩人往後生出什麽事端來，還是自己的不自在，解九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話鋒一轉，又提起他這滿屋子的筆墨紙硯和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