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淵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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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一日阿姮勸諫楊廣小心宇文化及無果之後,幾日之後,阿姮便特意約了宇文化及在揚州她大陳王朝的昔日離宮別苑的瓊華苑相見,意在試探宇文化及的野心程度以謀劃她下一步如何安排她和楊廣的一雙子女。
這一日,果然宇文化及依照與阿姮的約定按時來瓊華苑赴約。此時身為許國公、右屯衛大將軍、禁軍統領的宇文化及把控著大隋皇室軍隊的大部分軍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比春風得意。此時,宇文化及未穿戎裝而以一身錦繡常服來赴約,玉冠所束的烏發黑亮如漆,錦衣玉帶、玄衣翩翩、英眉劍目、高大英俊,幾乎可讓第一眼看到他的人誤以為他宇文化及是一位威武英雄、翩翩公子。可若細看他的點漆黑眸,從他眼底的輕佻和狂傲便能輕易分辨出他不是什麽好人。
今日宇文化及為了迎合阿姮的江南情調,特意搖著一把折扇翩然而入,一擯素日英豪的西北武將形象而偽裝成一位風流倜儻的江南公子,望著一身明黃色羅裙窈窕玉立於瓊花樹下玉顏清麗的阿姮邪魅一笑:“蕭嬪娘娘大安啊!難得娘娘有雅興約臣在這瓊華苑一見,臣可是不勝欣喜啊!”
聽到宇文化及這含情含笑的呼喚,阿姮驀然轉身望著今日特意打扮成溫潤江南公子的宇文化及卻不為所動,隻是黛眉輕挑,冷冷地望著宇文化及道:“宇文化及,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宇文化及固然垂涎阿姮的絕世美色和智慧才情,可他最喜歡阿姮的地方卻是她獨有的錚錚傲骨和桀驁不馴。因著阿姮對他素來的這份鄙視和冷漠,宇文化及更被激發出了心底強烈的征服欲望,仿佛他在獵場上一定要獵到那最凶猛難得的猛獸一般,宇文化及此時更是立誓要征服阿姮、得到阿姮,極其享受和阿姮你來我往的這個過程。
故而,阿姮如此冷漠不僅沒有惹怒宇文化及,反而更是吊起他無盡的胃口。於是,宇文化及隨意環顧了這清雅別致的瓊花苑一眼,沒有生氣,反而更是饒有興致地挑眉望著阿姮輕浮浪笑:“瓊華苑?知道啊,這不是長寧公主您陳朝舊日的揚州離宮別苑嗎!據說,當年您不就是和陛下在這揚州瓊花樹下相見而一見誤終身嗎!不知我宇文化及今日是否有幸是否也能和娘娘您瓊花樹下誤終身啊?啊哈哈哈……”
看到宇文化及的如此無賴孟浪,阿姮心內氣惱之下索性當作沒聽到沒看到,舉起右手果斷一揮,突然一隻箭就從遠處射了出來,正射中宇文化及頭頂的束發玉冠。這支箭正好將宇文化及的玉冠射碎,使得宇文化及瞬時長發散落。於此同時,在這瓊華苑玉堂殿的四周,忽然出現了由折衝郎將沈光帶領的數百精兵,冷冽兵鋒齊齊指向宇文化及一人。
原來,阿姮今日約宇文化及來到這瓊華苑便是要以強硬的武力試探宇文化及的最後底線。故而,阿姮特意調動了她的江南勢力、部將親信沈光率領數百精兵今日出現在這瓊華苑內。
待沈光的箭正中宇文化及的玉冠、數百精兵齊齊包圍了宇文化及之後,阿姮立於刀劍之中冷冷地望著宇文化及,冷傲如冰:“宇文化及,你看到這瓊華苑了嗎?既然你知道這江南是我陳朝舊地,那你就應該知道有所收斂!這大隋朝廷向來是以關隴貴族為主體,可而今是在江南揚州,是在我陳朝的舊日地盤上!雖然陳朝已滅亡多年,但以大陳王朝和我昔日陳朝鎮國長寧公主的多年積累,江南全境都是我的故舊勢力,不再是你們關隴人士一家獨大的時候了!今日此番,不過是小小警告而已——現在隋陳融合,我昔日的陳朝就是而今廣郎和我的正統大隋!你若是安分忠於廣郎和我,你自然無虞;可若是你膽敢有非分之想,或是想助賊謀反或是想意圖謀反,下次這隻箭就絕對不會再射歪了!”
宇文化及身為剽悍武將一世征戰,並不懼怕這刀劍場麵;且他現在牢牢掌控軍權、十分得皇帝楊廣的信任,他篤定阿姮無論如何不敢今日此時真的殺了他。於是他不僅不懼,反而還因阿姮的此等勇毅更是喜歡阿姮,雙手悠然負在身後,任由散落的長發飄揚在揚州三月的春風中,望著對麵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阿姮更是傾心讚許、桀驁不馴、絲毫不懼反而更覺有趣:“哈哈哈!好好好!陳姮呀陳姮,你不僅僅是個美人,更是個妙人啊!這世間還真是難得一見你這般才貌絕世又智勇雙全的可人兒啊!就憑你今日這一席話,就憑你今日敢以刀劍對著我宇文化及,我宇文化及此生就非得到你陳姮不可!我宇文化及活這一世,還沒有任何人敢如此拿刀劍對著我。這麽做的——陳姮,你是第一個!”
“宇文化及,你過來。”看到宇文化及如此浪蕩不懼,阿姮心內便被逼出了試探宇文化及的最後一招。
聽到阿姮的召喚,宇文化及自然是昂首闊步、無所畏懼地穿過層層刀劍包圍的嚴密兵陣而大笑著走到阿姮身前。
而當宇文化及向阿姮邪笑著走近時,阿姮反手從此時護衛在自己身旁的心腹愛將沈光的腰間抽出寶劍就向宇文化及精致地砍去。此時春風吹起,宇文化及散落的長發正好在風中飄飛,阿姮一劍朝宇文化及鬢角的一縷頭發就驟然劈去,電光石瞥之間極其精準地就把宇文化及鬢角的一縷頭發強勁有力地削落風中。這個以劍劈發看似簡單卻實則困難,對掌劍者的功夫和力道都有極其高的要求——以重劍砍輕發需要掌劍者極其深的功夫和極其精準的力道,否則一個不慎要麽就錯砍成了人、要麽就根本無法砍下這一縷頭發。
待阿姮警告性地揮劍砍下宇文化及鬢角的一縷頭發之後,阿姮淩然將劍架在宇文化及的脖頸上,傲然望著宇文化及,眼底警告之意昭昭明然:“宇文化及,今日我話盡於此。你識趣的話,此後就此收手,安分守己;若你不識趣,此後便是如此般兵刃相見!”
此時宇文化及被阿姮揮劍砍落一縷頭發、將劍架在自己脖子上之後,宇文化及不但沒有常人的絲毫畏懼恐慌而反而十分激動興奮,望著阿姮的眼裏更透出深深讚許和熊熊欲火:“哈哈哈,好好好,妙人兒,妙人兒!陳姮,你真是我宇文化及此生唯一一見的奇女子啊!不說你的花容月貌、過人才智、非凡武功,哪怕就憑你能看出我的威脅,哪怕就憑你今日能以劍斷我發、以劍架我脖,日後我大許帝國建立之後,你便是我毫無異議的大許皇後!陳姮,楊廣再愛你又如何,不還是舍不得廢了原配蕭縈而立你為大隋皇後?可你日後若跟了我宇文化及,我可以不顧情義啊!我可以不立我的原配發妻獨孤寧然為皇後而立你陳姮為我獨一無二的大許皇後啊!”
阿姮看到自己如此百般威逼之下宇文化及毫無畏懼之意還反而更為狂傲,甚至直接說出日後要建立大許帝國、立她為大許皇後等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阿姮徹底對威脅勸服宇文化及無望,想著從此隻能完全和他勢不兩立了。
至此,阿姮對宇文化及的貪婪和欲望憤怒絕望至極。但想到此時他掌握的軍隊大權和楊廣對他的絕對信任、她此時無法這樣毫無證據地濫殺他這位朝廷重臣、關隴貴族的頭目代表,故而阿姮卻也隻能恨恨地將架在宇文化及脖上的劍狠狠丟在地上,放宇文化及走。
待阿姮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劍恨恨丟在地上之後,宇文化及沒有絲毫感恩、更無畏懼,反而是快速地閃到阿姮身前、輕佻地親咬了一口阿姮的嬌嫩朱唇便轉身大搖大擺地大笑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十分得意地對身後憤怒至極的阿姮浪蕩笑喊“陳姮,你就等著做我宇文化及的大許皇後的那一日吧哈哈哈哈!”
在宇文化及這般非禮強吻自己、大搖大擺地穿過軍陣而放肆離去之後,阿姮憤怒厭惡至極之下一把拉弓搭箭對準宇文化及遠去的背影、隻想此時一箭射死他這個數次非禮自己又野心勃勃的浪蕩小人。若擱在當年阿姮還是大陳長寧公主的少女歲月之時,以阿姮當時毫無挫敗的絕頂驕傲和少年意氣一定早把這箭射向宇文化及了。可而今,阿姮不是那個可以任性妄為、無憂無慮的天真少女、大長公主了,她現在肩負著融合南北隋陳的大隋大業江山的天下使命,她是愛夫楊廣的妻子、大隋蕭嬪,她是愛子楊杲和愛女楊瓊的母親,她此時有太多的顧慮,承擔不起過多的風險和後果。
若此時射殺宇文化及,哪怕楊廣不會追究自己的責任,以宇文化及所掌控的軍隊和他代表的關隴貴族勢力,很可能直接會提前挑動兵變政變、直接威脅到她和楊廣的大隋大業江山的江山穩定。此時宇文化及雖有反心,可他到底目前暫時是他們安定江南揚州的最穩定武力保障。宇文化及日後是極有可能反叛她和楊廣的大隋大業江山,可若此時射殺宇文化及隻怕當下立即就會使江都朝廷大亂、當下即為自己和愛夫楊廣、愛子楊杲、愛女楊瓊和江南百姓招來動亂和殺身之禍。故而阿姮此時縱使再恨宇文化及,卻也不能奈他如何,隻能先放他走然後徐圖日後防範對策。
可此時,阿姮固然氣得全身發抖,可她終究忍住沒有將箭射向狂放無賴的宇文化及,而是大怒之下把箭空射向遠處的瓊花樹,同時恨恨對遠去的宇文化及怒聲大喊:“宇文化及,你就等著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之日吧!”
麵對身後阿姮的這般憤怒和抱負之語,宇文化及不以為然、也沒回頭,卻更是哈哈大笑,大搖大擺地就搖著折扇瀟灑狂笑地踏出了這瓊華苑。
而待宇文化及這般逍遙浪蕩地踏出這瓊華苑之後,侍立在阿姮身旁的沈光望著宇文化及輕浪遠去的背影十分擔心地對阿姮道:“娘娘,看那宇文化及潑皮無賴、桀驁不馴的樣子,隻怕咱們今日的一番威脅不一定管用啊……”
麵對沈光的擔憂,阿姮望著宇文化及消失的背影亦是憂恨交加、目光深沉:“宇文化及生性無賴殘暴、貪得無厭,仗著自己名門顯貴的出身更是肆意橫行、目中無人,若是今日這一番敲打能威脅到他宇文化及,那他也不是宇文化及了。我今日此番約見宇文化及本來就不打算能夠威脅到他,不過是想借此試探一下他的野心到底有幾分而已。現在看來,他宇文化及的謀反野心是十成十而不得不防了!”
“確實……”麵對阿姮此語,沈光亦是陷入深深沉思,揮拳示意手下精兵收起所有的兵器,忠心護衛在阿姮身後,望著遠處宇文化及徹底消失的偉岸背影憂思難辨。
而在阿姮從瓊華苑中與宇文化及的會麵返回之後,阿姮一麵憂思深重地坐在鎏金瓊華梳妝台前篦發、一麵喚著貼身心腹侍女賀蘭璧月問著方才交代她去叫愛子楊杲過來見她之事:“對了璧月,我方才命你給杲兒傳話,讓他來見我一下,怎麽他現在還不來?”
聽到阿姮的呼喚,賀蘭璧月走到阿姮身旁十分好奇道:“趙王殿下沒來嗎?可是奴婢方才趁您約見宇文化及之時恰好在揚州街頭遇上了趙王殿下、和他傳過話了啊!隻不過趙王殿下有些奇怪,不僅一身打扮十分寒酸破舊、還好像不認識奴婢一般被大驚一跳就跑走了……”
“哦?”聽到賀蘭璧月的這番回稟,阿姮拿著犀角玉梳篦發的纖纖玉手驀然凝滯在了半空,望著鏡中容顏絕美的自己雙眉微調、盡顯猶疑,“你不應該在揚州街頭遇上杲兒啊。今日瓊兒特意和我說她和杲兒要在江都宮的瓊花海裏釀造瓊花仙露,杲兒今晚應是在江都宮中啊!”
聽到阿姮此語,賀蘭璧月亦是疑惑不解,不知為何自己在街頭遇見了趙王楊杲:“啊?這……這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奴婢再回那街頭尋一尋看是怎麽回事?”
聽聞賀蘭璧月此語,阿姮亦是疑惑不解,便頷首允諾賀蘭璧月再返回揚州街頭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一個時辰之後,事實真相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賀蘭璧月從揚州街頭帶回來了一個和楊杲長相幾乎一模一樣、也與楊杲年紀相仿的俊俏少年。若不是這個俊俏少年一身破衣爛衫、行為舉止頗為膽怯躲閃,隻怕阿姮身為楊杲的親生母親都第一眼認不出來這不是自己的兒子楊杲。
在見到和自己的親子楊杲如此相似的少年的震驚之下,阿姮望著這位衣衫襤褸的俊俏少年又驚又奇地問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這位破衣爛衫的俊俏少年驀然被帶到這豪奢錦繡的江都宮中,一時十分迷惑不解,更是十分膽怯、不明所以,故而縮了縮脖子,怯生生地低聲回答道:“我……我自幼是個孤兒,也不知道父母是誰。收留我的師父喊我阿良,於是我便叫阿良了。從小都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現在在揚州的錦藝鋪裏做學徒。”
聽聞少年阿良的此番回答,阿姮細細打量著阿良繼續問道:“你是個孤兒?”
麵對阿姮的提問,阿良膽怯地抬頭望著明光華彩、傾國傾城、華容婀娜、燁然若神的阿姮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去。阿良雖然此時不知道阿姮的身份,但以他之見識與聰慧,想到能如此綺麗絕美又身居這大隋帝王江都宮的高貴女子一定是天下尊如蕭後的大隋皇妃蕭嬪娘娘,於是他便鎮定一番之後如實回答、且道出心中疑惑:“是,我自幼便被父母遺棄,並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身世。隻是,庶民鬥膽,不知道娘娘您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聽聞阿良此問,阿姮心念一轉,想到以阿良與愛子楊杲如此相像的容貌或許可以把阿良當作愛子楊杲的替身以防日後任何兵變不測。於是,阿姮便想到了把阿良留在趙王府裏:“阿良,本宮是大隋蕭嬪。正好今日我的侍女在街頭遇上了你覺得與你十分有緣,那我便正好收了你做我兒子趙王楊杲的趙王府幕僚吧。從此,你不必再在揚州錦藝鋪裏做學徒了,我會為你贖身,從此你便在趙王府裏安心謀生便是。”
“蕭嬪娘娘,您要把庶民留在趙王府?”聽到阿姮此番決定,阿良不知道這一番到底是為何,故而驀然抬首與雍容端雅、錦衣華服的阿姮四目相對直視,心中還是疑惑不已。
而麵對阿良的這番疑惑,賀蘭璧月則開口替主子阿姮回答了阿良:“阿良,我們蕭嬪娘娘寵冠大隋後宮多年、執掌鳳印,雖無皇後之名卻有皇後之實,在這大隋宮廷尊如皇後,趙王殿下更是明日大隋儲君。你能得蕭嬪娘娘和趙王殿下的青眼,那便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日後有的是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不快叩頭謝恩!”
聽到侍立在阿姮身旁、一身華衣、器宇不凡的賀蘭璧月的此番解釋,阿良一時不明真相隻覺得搖身一變飛上枝頭,於是便千恩萬謝地叩頭謝恩:“是!謝……謝蕭嬪娘娘!謝趙王殿下!”
在阿良謝恩之後,阿姮便命另外一位貼身侍女鬆露帶著阿良去趙王府裏安置:“鬆露,你帶阿良先下去吧,先安置在趙王府裏。”
在阿姮的這聲命令吩咐之後,鬆露會意,自然帶著阿良去趙王府裏妥善安置了。
而在鬆露帶著阿良去趙王府裏安置之後,賀蘭璧月雖然方才替阿姮出言留下了阿良,可此時心中還是不解阿姮為何要特意留下阿良。於是,賀蘭璧月便開口問阿姮道:“娘娘,奴婢不解,您這番特意留下這阿良安排到趙王殿下的府裏卻是為何呢?”
麵對賀蘭璧月此問,阿姮卻終於慢慢道出了心中所想:“璧月,你看,你自幼看著杲兒出生長大,連你都會把這阿良誤認為杲兒,說明這阿良和杲兒長得是何其之像!別說你了,便是我是杲兒的親生母親,在見到這阿良的瞬間,若是他不開口說話、有所動作而隻是靜立在那兒,我幾乎也要以為那就是杲兒了!這世間竟然能有如此相像的兩人!不過,這卻正是解了我一重憂慮。”
“哦?”聽聞阿姮話裏有話,賀蘭璧月更是好奇不已。
麵對賀蘭璧月的疑問,阿姮則是繼續娓娓道來個中原委:“其實,那日我向廣郎提出秘密帶杲兒和瓊兒北上晉陽探李淵的虛實不過是一個借口,實則我是太擔心在而今天下大亂之下在這江都宮中隨時可能突發政變,我們一家四口的性命岌岌可危。在確認宇文化及狼子野心之後,我們在揚州江都宮更是十分危險。此時天下大亂,所有的政變一定是衝著廣郎來的,我會盡力防範保護我們一家四口和大業江山,但若實在難為宿命,陪著廣郎同生共死我亦無怨無悔!若他死了而我獨活,那我又在這世間為何存活?隻是,陪著廣郎同生共死是我所願,可我唯獨放心不下我們的一雙子女杲兒和瓊兒。他們兄妹二人一個十一歲、一個才十歲,我如何忍心在這亂世兵亂之中讓他們二人喪命於此?而此時,我隻能把我們的一雙子女托付給我能信得過的人了。我想過把杲兒和瓊兒托付給十七哥或者阿瑀表弟,可他們二人而今自身都難保,更是保不住杲兒和瓊兒了。而今,唯有手握重兵的唐國公李淵有實力能保護住身份如此尊貴特殊的杲兒和瓊兒了;以我和他的知己交情,我相信他會答應理解的。原來我想著瓊兒能夠以癡迷世民的理由讓廣郎相信她自願留在晉陽,卻擔心不知如何能有理由讓杲兒留在晉陽。而今好了,有了如此肖似杲兒的阿良在,便可以把真正的杲兒留在安全的晉陽,而讓阿良作為杲兒的替身和我回到江都,讓廣郎以為杲兒還在江都。至於有可能露出的破綻,我會盡量減少廣郎和阿良的接觸以免露出馬腳。雖然若實在發生不測,讓阿良代替杲兒而死對阿良是有些不公平。但是,我身為杲兒的母親,實在再不忍也是無奈沒辦法的事情啊……”
明白了阿姮此番留下與楊杲如此肖似的阿良原來是為了讓阿良作為楊杲的替身、使真正的楊杲留在晉陽以保楊杲安全之後,賀蘭璧月十分讚賞阿姮的遠見和智慧,卻又十分擔心阿姮和楊廣的安危:“娘娘,那這麽說來,您這次把趙王殿下和華陽公主送到唐國公處之後,您隻身再回這江都,便是打算和陛下同生共死、共赴危局了?”
麵對賀蘭璧月此問,阿姮的眼底眉間盡是無盡堅毅與無數柔情:“我此生所願不過是與廣郎生死相守,能與他同生共死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隻不過我們的一雙子女是我的軟肋,我不怕和廣郎共同赴死但我不想我們的孩兒也因此喪命。可廣郎而今過於自負、頗有些剛愎自用,連我都勸不動他不要無視危局了。他而今過於自信我們的大隋大業江山無憂而逃避麵對,我隻能把我們的子女安排好退路了。”
麵對阿姮的此番深謀遠慮與似海深情,賀蘭璧月無比感佩、幾乎落淚:“娘娘您這番周密打算真是煞費苦心了,真真是您對陛下、趙王殿下、華陽公主的用情至深啊!”
聞言,阿姮癡情凝視著金窗外盈盈盛開的漫天瓊花與天邊揚州明月,清淺一笑,驚豔時光,染醉春深:“而今,除了天下蒼生重任之外,我一世所有所愛所重莫過於我的丈夫兒女,我又如何不能為他們周密打算呢?”
麵對著阿姮的此番深情與堅毅,賀蘭璧月雖然無比敬服卻是亦有一重深深憂慮:“可是娘娘,既然您當初剛入隋時就知道唐國公早有反意,那您為何還把趙王殿下和華陽公主送到唐國公處保護呢?您就不怕到時唐國公造反之後拿趙王殿下和華陽公主做質子嗎?”
麵對賀蘭璧月的此重合理疑問,阿姮伸手接住了飄落的瓊花花瓣、望向天邊揚州清月,笑意盈然、清倩如雪:“知己一人誰是?我和李淵一見知己、傾蓋如故,我自是信得過他這份知己之情。而且,以李淵的雄才偉略,他若非要建立他的李唐王朝就一定會特別注重他的政權合法性、注重天下風評與悠悠眾口,因而他在反叛時一定會主動尊捧大隋皇室而非屠殺。故而無論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把杲兒和瓊兒托付給李淵是我而今能有的最好選擇了。”
賀蘭璧月聽聞阿姮如此周祥的重重深層考慮,心下也終於安然認可了阿姮決定把的周祥決議了。
此刻,揚州城內、江都宮裏,明月皎皎,月華如水,星月交輝,春風輕暖,瓊花盛放,景盛陽春。而此刻靜立於揚州春風明月、萬裏瓊花之中的阿姮那唇畔淺笑、眼底憂思卻是百般交織成最美好卻又最複雜的揚州春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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