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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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_Himeno
我望了一眼身邊愁眉苦臉到就差把“糾結”兩個字寫在腦門上的飛鳥,內心悄悄歎了口氣。
這次可真沒辦法怪她多慮,這完全是我的過失。
平日裏總是揪著應該提高警惕這點對飛鳥說教,結果得意忘形自己撞進麻煩裏的反而是我,真是太丟臉了。
腦子裏光想著抓住了逃出這座“監獄”的機會,卻忽視了事件本身的危險性。
仔細想想也是,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兩件事有什麽聯係,但去執行“任務”的薇薇安小姐受了如此重傷,說這任務單純且沒有危險實在是有些難以令人信服。
尤其是從露娜那裏得到了關於華恩斯坦家的詳細信息之後。
在今天之前,我對他們的了解僅僅是“傳說中的四大家族之一”的程度而已。
我對這些神秘的魔法世家的逸話並非沒有興趣,但是別館的書庫中卻並沒有介紹的書籍。畢竟從魔法世界的人數來看,實在是沒有專門寫作這種八卦書籍的必要。寫出來給誰看呢?更何況魔法家族的秘辛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而掌握了秘密的人顯然也不可能有那個閑心去“科普”。
與戴維會長和艾雷克托他們聊天的時候倒是提起過類似的事。不過對我來說魔法這充滿未知的事物本身比糜爛的家族紛爭有趣多了,所以這類八卦話題經常性地被我拋諸腦後。
於是,就造成了我完全不了解自己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對手的惡果。
據露娜所說,華恩斯坦家不僅僅是舊時代的四大家族之一,也是四大家族中唯一幸存的一支。
在距今60餘年前,也就是大約二戰發生的時候,魔法界同樣也遭逢了一場巨大的浩劫。現存人數最多也最為活躍的歐洲魔法師團體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人數,尤其是頂尖魔法師的數量因此銳減。
露娜當時並不在歐洲,因此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絕對不是普通的戰爭。因為在戰爭中傷亡最大的永遠是普通士兵,而那次浩劫卻恰恰相反。精英魔法師幾乎喪失殆盡,反倒是普通的魔法師與學徒們多有幸存。所以露娜並沒有用戰爭爭鬥這樣的字眼,而是以“災禍”來稱呼。
在那次災禍中,曾經的歐洲最大魔法結社黃金黎明幾乎被徹底摧毀,作為舊派勢力代表的四大世家也傷亡殆盡。兩家徹底滅絕,一家失去消息,唯有華恩斯坦家保留了些許血脈。也正是這次毀滅性的打擊,令整個歐洲魔法界出現上層真空,才給了當時沒什麽勢力的薔薇十字會迅速壯大填補空缺的機會。
究竟是發生了怎樣的事才能造成如此後果,說實話我十分好奇。梅林先生當時難道沒有做什麽嗎?戴維會長又是怎樣抓住機會擴張勢力的呢?令人在意的地方很多,但現在可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問題的關鍵,在華恩斯坦家身上。
按照露娜的說法,華恩斯坦家在四大家族中確實實力最強,但也僅僅是強出一線而已,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差別。四家表麵上一片和睦,暗地裏其實也在互相競爭。在這樣的狀況下沒有爆發什麽大的爭鬥,就說明各家的實力其實在伯仲之間,互相之間也頗為忌憚。
實力差不多的四個家族,在遇到了同樣的滅族打擊時,三家滅亡卻有一家幸存,這就很可疑了。
按照當時整個魔法界的慘狀來看,這多半不能用運氣來解釋。那麽可能的原因就隻有兩個——華恩斯坦家秘藏著什麽底牌,或者他們就是這場浩劫的始作俑者。
其中後者的可能性並不大,因為戰後華恩斯坦家的日子也相當地不好過。曾經在魔法世界裏呼風喚雨的大家族,現在整個搬到了黑森林的舊宅附近封閉起來,與外界的交流也大幅減少。作為事件的策劃者還淪落到這步田地未免也太淒慘了點。當然,事態脫離掌控最終導致兩敗俱傷也不是不可能,但露娜口中“站在魔法世界調停者立場上”的梅林先生對華恩斯坦家的態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那他們應該沒有做出什麽太出格的事情才對。至少這說明梅林先生並沒有掌握到相關的證據。
那麽,華恩斯坦家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在這之上,華恩斯坦家的名聲一向不怎麽好。
在發生那場巨大變故之前,華恩斯坦家就一直有各種各樣微妙的傳聞。比如梅林先生所說的接觸各種禁術之類。加上華恩斯坦家作為大家族容易被敵視,行事風格也並不值得稱道,於是久而久之便有了“魔王家”這樣的“雅號”。
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是偏向黑的灰色。
這樣看來,梅林先生說薇薇安小姐隻是奉命去“觀禮”,或許隻是為了讓我們放鬆警惕,避重就輕的講法。至於真實的狀況,大概要等我們確定成行之後才告知了。
好吧,在已經意識到掉進坑裏的現在,我該怎麽做呢?
飛鳥的意見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姬乃的判斷”,露娜那邊的態度就更可惡了,百無聊賴的樣子就像是在說“不就是早餐吃麵包還是米飯這樣簡單的問題,有什麽好糾結的”。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的判斷嗎……
直覺告訴我,我們應該踏出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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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到了。兩位請進。”
艾雷克托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他在會客室門邊站定,左手打開門,右手做出了“請”的姿勢。
我向他點點頭,帶著飛鳥走進了會客室。艾雷克托隨後也走了進來,輕輕關上了門。
嗯?他為什麽也跟著進來了?
我向艾雷克托投去疑問的眼神,他卻隻是苦笑著撓了撓頭。
至於飛鳥則是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有些緊張的眼神在並肩而坐的兩位大佬身上來回移動。
……這架勢也太詭異了。這兩位怎麽看也不像是隨隨便便就促膝長談的關係,那麽這樣的座位安排就隻有一種理由了。
“姬乃君,飛鳥君,你們來啦。快請坐。”
戴維會長親自招呼起我們,梅林先生也對我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在心中重重歎了口氣,拉起有些茫然的飛鳥,硬著頭皮坐在了兩人對麵的沙發上。
這算什麽?麵試?見家長?還是審問?
顯然哪個都不正確,但是緊張程度上怕是不會輸給其中任何一個。
“盡量別說話,交給我來處理。”我向飛鳥使了使眼色,看到她輕微點了點頭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將視線投向了麵前的兩位。
“兩位早上好。”
首先,我帶著飛鳥向兩人施禮。
“戴維會長您找我們來,是為了梅林先生的委托嗎?”
單刀直入。反正不可能有什麽別的目的,幹脆直截了當提出來好了。
除去我們暗地裏達成的協議,表麵上的說法是,梅林先生派去華恩斯坦家觀禮的女兒薇薇安小姐受了傷無法成行,因此拜托我們來代替。我在心中默念兩遍,強迫自己記住這個“謊言”。如果暴露了我的意圖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交涉時很容易失去主動。
“嗯,沒錯。”
戴維會長點點頭。注視著我的炯炯有神的目光,與他蒼老的麵容形成不小的反差。
“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誇獎一下你們。聽梅林先生說你們治好了他的女兒,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是啊,如果不是你們,薇薇安的狀況真的不容樂觀。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為了這件事讓我致謝多少次都不夠多。”
“哪裏哪裏,您太客氣了,能幫助您是我的榮幸。況且這都是多虧了戴維會長的教導。”
說著,我偷眼看了看戴維會長。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在說“你的奉承對我根本不起作用”一樣。
真是不爽。
但是沒辦法,名義上他是我們的監護人,在這裏必須表現得恭順才行。
“不不不,全靠姬乃君天資聰穎,我能教給你的東西實在不多啊。”
“您過獎了。”
我謙遜地低下頭,心中想的卻是“這段廢話可真是全無營養”。
“本來作為接受幫助的一方,我沒資格提出更多的要求,但是薇薇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協會又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所以我才會提出這樣的不情之請,希望能拜托姬乃君和飛鳥君,代替薇薇前去華恩斯坦家觀禮。”
盡管戴維會長有些轉移話題的意思,但梅林先生還是簡單地將討論中心轉了回來。
當然,梅林先生很清楚我們的去向是誰說了算,所以這番話他是向著身旁的戴維會長說的。
“姬乃君和飛鳥君自己是怎樣的看法呢?”
“我們對這種事沒什麽經驗,本來不應該強出頭,但是想到戴維會長您曾經教導我們,魔法師之間應該多多互助,因此我覺得這件事我們義不容辭。”
說完,我輕輕推了推身邊的飛鳥。
“啊……啊!姬,姬乃說得對,能幫到別人是好事!”
雖然有點結巴,不過方向沒跑偏,就這樣吧。
“唔……”
戴維會長沉吟起來。
這是我與梅林先生商量好的策略。如果在三方會麵時光明正大地提出來,戴維會長便無法以保護我們的理由來拒絕,因為他不能讓梅林先生注意到我們的特殊性,隻能將我們當做普通的門生來對待。從兩人的態度來看,梅林先生應該還算是戴維會長的前輩,由他親口借“普通門生”的話,死抓著不放就顯得不太合適了。
“孩子們說的有道理,”就在我以為奸計得逞的時候,戴維會長突然話鋒一轉,“不過這兩個孩子畢竟是少有的苗子,我這老牛想護犢也在所難免啊。況且此事恐怕也不是一點危險都沒有吧?”
來了。
戴維會長不能從我們這裏下手,自然會向梅林會長身上尋找反擊的弱點。而關於任務的細節,也是我迫切想要了解的。視情況而定,可能還要改變預定計劃。
“說起來我好像還沒聽梅林先生詳細解釋過呢。‘觀禮’究竟指的是什麽?”
於是,我也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天真地提問……不過我們確實是一無所知來著。
“關於這個是我的疏漏。事出突然,沒能跟姬乃君和飛鳥君介紹任務的詳細內容。”
梅林先生倒是鎮定自若,無視了戴維會長的質疑,而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所謂的‘觀禮’,指的是華恩斯坦家的家主繼任儀式。半年前華恩斯坦家上一代家主過世,家主之位一直空缺,直到近期才確定下來繼任典禮的日子,所以前些天向協會發出了邀請。薇薇安就是代替我先去打聲招呼,結果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那樣的事。”
“家主繼承的典禮邀請賓客……如果是世俗社會我還能理解,魔法師世界也講究這種排場嗎?”
我主要想要質疑的倒不是這裏,而是華恩斯坦家明明減少了與外界的交流,這種時候還要講究排場就不太正常了。不過這質疑的根源是來自露娜的消息,還是盡量不要涉及比較好。
“關於這個嘛……”梅林先生頓了頓,與戴維會長相視苦笑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這其實是有原因的。華恩斯坦家行事風格一向比較神秘,因此總有些不好的傳言,甚至一度傳說他們進行過以大量生命為代價的魔法儀式。所以華恩斯坦家為了消除謠言,會定期邀請各家族和結社的魔法師前去做客——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近些年華恩斯坦家與外麵的交流變少,也幾乎不再邀請外人到家中。但是家主交替這種重要場合還是會向一些主要組織發出請帖的。”
“不僅是為了延續傳統,也是為了保留所謂的魔法世家的威嚴嗎?”
“也可以這樣說。”梅林先生點了點頭,“姬乃君有時候還真是尖銳呢。”
“哪裏,我隻是隨意猜測一下而已。”
不好,最近有點放鬆過頭,忍不住就刻薄起來了。克製,克製。
“梅林先生,這問題或許有些失禮……但是令嬡的事件,是否有可能與華恩斯坦家有關呢?”
到底還是抓住這一點了啊。我忍不住望了梅林先生一眼,他依然淡定自若。
無論是戴維會長還是梅林先生,我都無法給予十分的信任。我所能做的,就是在兩人的交鋒中盡可能把握到更多的信息,力求不做出令自己後悔的選擇。(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