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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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全發雖然極不情願,但是勉強答應幫助疙瘩管賬,直到大煙經營結束。疙瘩指著院子裏那幾口袋銀元對郭全發說:“現在紙幣不值錢,你把那幾袋子銀元搬回家慢慢使用。”
郭全發說:“我當初就說給你幫忙,那些銀元我不要。”
疙瘩罵了郭全發一句粗話:“我說你也是寡婦婆姨攆光棍哩,半推半就。那些銀元我也沒數,夠你一輩子花用。”
郭全發有些生氣,手背在身後就走,走出疙瘩家大門時回過頭撂下一句話:“疙瘩,郭全發可不是見錢眼開之人!”
弟兄們有時鬧一點小矛盾屬於正常,疙瘩也不計較。郭全發走後疙瘩打發林醜牛和安遠把那幾口袋銀元抬到郭全發家院子裏。郭全發想出來阻攔,被春花把衣服袖子拽住,春花說得也有道理:“現今社會掙錢的不下苦,下苦的不掙錢。疙瘩肯定掙得比這還多得多,你不要等於白得罪人,權且收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郭全發想想也是,賭氣不養家。於是利用瓦溝鎮趕集,用牛車拉回幾條老甕,把銀元裝進老甕裏埋在地下。當年殷實人家大都地下埋錢,那樣比較保險。
一切安排妥切,郭全發想帶著春花去靈寶二兒子三兒子那裏,春花不想去,春花不放心她的一雙兒女,大女兒水仙過完年已經十五歲,兒子寬心也已經十三,狼婆娘不讓春花帶上一雙兒女改嫁,因為兩個孩子已經長大,可以幫助狼婆娘幹許多家務。兩個孩子來回走動,郭全發不會也不可能嫌棄春花的一雙兒女。春華說:“要去你一個人去,我給咱守在家裏。”
郭全發心係靈寶,對靈寶的那些蘋果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郭全發還想離疙瘩遠點,疙瘩的人品郭全發無可挑剔,但是疙瘩幹得不是正經營生,說不定那一天陰溝翻船,郭全發不想陷進去太深。
可是正當郭全發收拾好行囊準備動身時,發生了全省騾馬驛站被胡宗南血洗的慘案。郭全發一下子心急如焚,因為郭全發知道,他的大兒子郭文濤就是八路軍駐長安辦事處的領導,長安辦事處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組織運往延安的軍用、日用物資。既然全省的驛站遭襲,兒子郭文濤的安全令郭全發擔憂。
看來身處亂世,你無論幹啥都不會絕對保險。算起來郭全發從鬼子的煤礦回來不足兩年,過去的有些熟人已經不再往來,縣城裏雖然有郭全發的親戚,但是那些親戚也不可能知道長安城裏發生的事情。李明秋也跟郭全發連著那麽一點親,但是郭全發不願意去找李明秋,總感覺兩個人不是一條板凳上的客,郭全發唯一的依靠就是疙瘩,疙瘩總比郭全發消息靈通,可是不巧疙瘩又去了鳳棲城,郭全發想去鳳棲城打探兒子郭文濤的處境,不巧又被春花把衣服袖子拽住。
這幾年各種謠言疊起,真真假假難以辨清,春花主要擔心郭全發的安全,她不能再失去郭全發這個丈夫,聽說鳳棲城裏很亂,郭全發這陣子去鳳棲春花不放心。春花勸慰郭全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現在急也沒用。聽說鳳棲城裏胡宗南也大開殺戒,子彈不長眼,我不想讓你去冒險。”
郭全發無奈,隻得在自家院子轉圈。一會兒去村口的歪脖樹下看看,心急如焚地等待疙瘩回來。郭宇村內傳來哭聲,郭全發內心更加煩亂!那兩日春花死死把郭全發跟定,郭全發也無法脫身,晚上便坐在炕上一鍋接一鍋地抽煙。
疙瘩回來了,郭全發馬上去找疙瘩。可是疙瘩一個土匪小頭目哪裏知道長安城裏發生了什麽事情!疙瘩不但不替郭全發寬心,反而火上加油:“胡宗南這一次下決心要消滅八路軍,看樣子賢侄難逃一劫。”
郭全發坐不住了,誰的勸說都不聽,郭全發決心去長安看望兒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春花這一次不再推辭,主動要求跟郭全發同去。疙瘩知道郭全發的脾氣,勸阻無用,索性借了倆口子兩匹馬,並且告訴郭全發,李明秋跟胡司令私交甚厚,可以通過李明秋打聽郭文濤的下落。
春花活了三十幾歲,這一輩子還沒有到過鳳棲,東城門外的驛站已經被軍隊封鎖,兩口子騎的騾馬無法寄存,跟守城的士兵交涉,士兵看起來很凶,卻對郭全發舉起了三根手指頭。郭全發也不傻,從身上摸出三枚銀元交給士兵,兩口子牽著騾馬穿過東西城門,直接來到青頭家中。
青頭和蜇驢蜂一看郭全發倆口子的神色,就知道郭全發為大兒子郭文濤的安危擔憂。這陣子誰也沒有心情開玩笑,雖然文慧和文濤有過那麽一段失敗的婚姻,但是兩家人都非常憨厚,不會為了那件傷心的往事而耿耿於懷。打掃完身上的征塵,蜇驢蜂為郭全發倆口子做飯,青頭給郭全發泡了一壺濃茶,兩個男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郭全發說:“我打算去長安,主要擔心文濤的安全。春花沒有來過鳳棲,讓張鳳帶春花去鳳棲城裏轉兩天,我不想帶春花同去,路上吃苦受累。”
青頭說:“我勸你倆口子都別去,去了無用。不過我也聽說李明秋跟胡司令關係不一般,可以通過李明秋打聽文濤的下落。”
蜇驢蜂正在擀麵,立刻說:“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四個都去,就不信李明秋不給這個麵子!”
大家都知道蜇驢蜂跟李明秋的關係,但是誰都不會把話說明,亂世年間誰都把男女之間的那些破事不會在意,隻是男人們到一起有些尷尬。
青頭說:“我就不去了……”
蜇驢蜂的刀子嘴也夠厲害:“人家不過是把你的老婆用了一下,你看你那狗肚雞腸!男人家睡得是娼門之妻,不要把過去那種破事掛在心上!”
不用說青頭,連郭全發也聽不下去,不過兩個男人找不出適當的話來批駁蜇驢蜂,相互間看了一眼,顯得有點無奈。
春花坐在灶火燒火,聽到蜇驢蜂這幾句話臉上馬上憋得通紅。嗔怪蜇驢蜂:“嫂子,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
豈料蜇驢蜂得寸進尺:“你看他倆那個慫樣!一悶棍打不出個屁來,一遇到事就知道愁眉苦臉,李明秋的親家是劉軍長,李明秋的兩個兒子在國民政府裏當大官,隻有李明秋能夠救文濤(婦人之見)!”
兩個男人無話可說,這陣子打聽文濤的安全要緊,沒有人計較蜇驢蜂說了些什麽。
果然,吃完飯四個人一同來到李明秋家裏,李明秋一看就清楚這些人來幹啥,誰都有兒子,兒子是男人生命的傳承。李明秋的眼睛看蜇驢蜂有點異樣,青頭的心裏感覺別扭。不過既然來求人家,青頭還得硬著頭皮開口:“全發主要不放心他大兒子郭文濤的安危,想讓李掌櫃幫忙打聽一下長安那邊的情況。”
李明秋非常爽快地答應,說他這就去打電話,讓四個人在家裏稍等。
停一會兒李明秋回來,青頭和兩個女人都已經離去,唯有郭全發一個人在家裏焦急地等待。李明秋一見郭全發就說:“我把電話直接打到胡司令辦公室,胡司令親自接的電話。胡司令說,長安辦事處是八路軍的派出機構,雙方交戰不斬來使,八路軍辦事處還在正常辦公。”
郭全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仍然有點不太放心:“姑父你可不能騙我。”
李明秋正色道:“人命關天,我騙你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