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列座都是信得過的人，韓增便想到什麽說什麽了：“可是殿下，這與孟大人又有什麽關係呢？”

    坐在他旁邊的朱茂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

    “老朱，我說你……”在看到朱茂皺眉略一搖頭後，韓增突然想起什麽，忙閉口不言。

    楚珺當初請孟藹入朝，是為了安撫孟氏遺黨，孟藹的身份，在私下算是個公開的秘密，隻不過大家都裝作不知道，沒人提及罷了。

    看到朱茂與韓增的小動作，在座的眾人就算有不明白的，這下也明白了。

    殿下並不是一個絕情的人，當初隱太女元引珂那樣不留情麵不講情分，殿下的右手到現在都沒恢複，殿下尚能容她活命——雖然是庶人身份，但好歹在宮中能繼續活下去。那麽現在，殿下就更不會對隱太女趕盡殺絕了。

    孟藹是孟德輝之子，就算與孟芷萱不是一母同胞，但也算是隱太女的舅父。太女畢竟與隱太女正麵衝突過，此時再出來唱紅臉，這種前後不一，恐怕不好叫人接受。殿下要孟大人跟隨同去，以懷柔之策說服隱太女就會自然許多了。若隱太女肯站出來說明原委，自然證明了殿下的清白。

    明白了楚珺的打算，孟藹也不推脫了，“殿下，我們什麽時候啟程。”

    楚珺道：“時間緊迫，我們必須立即動身，星夜啟程。”

    衛珩知道時間確實緊張，也不勸阻，“你還需要什麽人、帶什麽東西？我立即命人準備。”

    楚珺道：“不必。我此去輕裝簡行，快馬加鞭，必須在三日內趕到渭州。”

    即使六百裏驛馬，也需五日才能將消息從渭州傳到平都，要在三日內趕到，幾乎就是不眠不休了。但事關重大，也隻能如此。

    衛珩看著楚珺，“照顧好自己，平都有我在。”

    楚珺點頭，伸手握住衛珩的手，“你也是。平都不會平靜，你也需萬事小心。”

    衛珩點了頭，楚珺才轉向青璿，“青璿，你可有什麽要我帶給多羅可汗的？”

    青璿幾乎沒有考慮，“我馬上寫封信，請皇姐代為轉交。”

    楚珺點頭，青璿立即起身找筆墨去了。楚珺對韓胥道：“意之不在，東宮諸事就交給你了。”

    “臣明白，殿下放心。”

    楚珺環視眾人，神情由柔和轉為嚴肅，“本宮不在平都，世子的命令，就是本宮的命令。有突發情況，世子可全權處置。爾等須遵從世子命令，不得有違。”

    眾人拱手，“謹遵殿下之令。”

    楚珺站起來，衛珩跟著站起來，眾人見此，也紛紛起身。

    楚珺一拱手道：“平都諸事，仰仗各位了。”

    眾人紛紛還禮，“殿下言重。”

    “請殿下放心。”

    楚珺道：“長兄，青璿，翡扇，你們都要保重。盛安公主有可能還會對你們下手。翡扇，你就暫時搬到長寧王府去吧，盛安公主暫時不會盯上四皇兄。夜已深，諸位回去的時候都小心點。我先走了，謝伯爺，代我送送諸位大人。”

    “是。”眾人知道楚珺現在急著走是去做什麽，都沒多說，行禮相送。

    青璿招招手，目送楚珺與衛珩出了屋門。

    當夜子時，楚珺便動身，與孟藹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往渭州。

    九月初七，隴右道渭州。

    “大汗，這一定是元楚珺的陰謀！她以為，這次我們還會上當嗎？”

    “大汗，我看不如引他們來，直接殺了她！”

    “住口！”一直在聽部下爭論、沒有說話的尉屠那多羅突然喝止，“元楚珺是大興太女，殺了她？虧你想的出來！”

    吵吵嚷嚷的眾人頓時噤聲。

    大將賀魯看了看多羅的臉色，猶豫了半天。

    “有話直說。”

    “是。”賀魯抿了抿嘴，壓低聲音，“大汗，您該不會是對那位太女……還……”被多羅冷冷地看了一眼，賀魯沒敢把話說完。

    多羅盯了他一會兒，“賀魯，我們這次是來幹什麽的？”

    “迎娶興國樂定公主……”

    “那你覺得，我會對太女有什麽想法嗎？”

    賀魯不說話了。

    多羅轉向丞相格朗，“你怎麽看？”

    格朗笑笑：“大汗心中已經有決斷了，不是麽？”

    多羅也笑了，“你真是成精了。”

    賀魯這回聽懂了兩人的意思，“大汗，你要見興國太女？”

    格朗笑著道：“為什麽不見？”

    賀魯張了張嘴，沒出聲。已經遇刺一回了，他本擔心太女會再對大汗有什麽威脅，但他能想到的，大汗和格朗不會想不到，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應該是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所以就沒說出來。

    多羅與格朗對視一眼，同時笑了。多羅道：“賀魯，你有長進，知道說話前先想想了！”

    眾人都笑了。賀魯摸摸腦袋，“大汗，您就別取笑我了。”

    格朗道：“好了，說正事。大汗，您預備什麽時候見她？”

    多羅道：“盡快吧。興國驛報已經送出五日，應該已經抵近京城。若其中真有什麽誤會，那太女麻煩就大了。”

    “是，臣馬上去安排。”

    三個時辰後。

    遠遠看見有人進來，賀魯有些擔心。“大汗……”

    多羅靠坐在榻上，“無妨。”

    楚珺與孟藹一同進來，衛仁候在堂外。楚珺進來，看見多羅沒有起身，兩旁他的部下都對自己虎視眈眈、充滿警惕，無奈歎了口氣。

    站在多羅左右、離他最近的兩個人裏，有一個楚珺是見過的，是上次隨多羅一同來訪平都的尉屠那部第一猛將賀魯。至於另一個人……楚珺猜測那就是以多智多謀著稱的丞相格朗。

    楚珺拱手，“可汗。”

    多羅點頭，“太女殿下。”

    楚珺道：“可汗既然答應了見我本宮，對於本宮的來意，也應該猜到幾分，本宮也就不說廢話了。”

    多羅笑道：“太女果然還是孤認識的那個太女，痛快！既然這樣，就請太女為孤解惑吧。”

    楚珺頷首，“本宮正是此意。”她回頭喚道：“衛仁！把人帶上來。”

    “是！”等在外麵的衛仁應了，對站在身前的女子道：“您還是自己走吧。”

    女子哼了一聲，自己朝前去了。

    衛仁緊跟著她進來。待女子走得足夠近，站在多羅兩旁的賀魯、格朗等人都愣住了。

    楚珺走過去，站在女子旁邊，“可汗，本宮覺得，那日您與部下見到的，應該是她吧？”

    多羅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隨即馬上上恢複如初。“格朗，你去看看。”

    “是。”格朗走到那女子麵前，仔細打量一番。半晌，格朗向多羅行禮道：“大汗，那日我們見到的，似乎就是這個女子。”

    多羅還沒說話，賀魯就道：“大汗，說不定，是她隨便找了一個女子，易容成她自己的樣子呢！大汗不要被她蒙騙！”

    楚珺沒有回話，孟藹道：“可汗，您大可以讓部下全部過來辨別一下，那日看到的到底是誰。雖然易容可以改變容貌，但身高身形是變不了的。殿下就在這裏，您大可以對比看看。”

    賀魯還想說什麽，多羅抬手製止了他，“格朗，你覺得呢？”

    格朗又將兩人都打量一番。楚珺也不動，就站在那裏任他打量。

    又過了好一會兒，格朗道：“大汗，臣認為，那日我們看見的確實不是太女殿下，而是這個女子。”

    “怎麽說？”

    “回大汗，太女殿下比這個女子略矮，身形也要更纖細一些。那日我們都沒有在意，加之對太女也並不十分熟悉，今日對比之下，臣有把握，那日看見的並不是太女。”

    多羅頷首，“如此說來，是我等錯怪太女了？孤想知道，這個女子又是怎麽回事？”

    楚珺環視眾人，“事關機密，請可汗屏退旁人。”

    多羅頓了頓，“都下去。格朗和賀魯留下。”

    楚珺知道這兩人是多羅絕對信得過的，而且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下去，便沒多說什麽。

    等堂中隻剩多羅三人和楚珺這邊四人時，楚珺道：“賀魯將軍還說錯了一點——這個女子可不是能隨便找來的。”

    她轉向女子，“若本宮命人動手未免太不好看，你還是自己來吧。”

    那女子冷冷看了楚珺一眼，伸手將臉上的偽裝除去。

    多羅看向楚珺。楚珺道：“可汗不知她是誰，但一定知道，孟黨謀反案。”

    多羅又看向那女子，略一思考，“孟皇後的女兒，廢太女元引珂？”

    廢太女……楚珺心道：當著本人麵，多羅說話還真是不留情……“正是。”

    “她……”多羅皺了皺眉，“若孤沒記錯，孟黨案後，皇帝下令將她幽閉於長思殿。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又圖謀刺殺孤？”

    楚珺道：“此中緣由複雜，涉及我大興機密，若可汗要聽本宮詳說，請命所有人退下。”

    說著，楚珺就對孟藹道：“你帶她和衛仁先下去。”

    “是。”

    如此一來，多羅也隻能道：“你們兩個在外麵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