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雕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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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暴雨驟至,在夜晚席卷了整個大地。

    雨滴穿過樹林,落在屋簷又滴在地上,淅淅瀝瀝一整晚。

    在雨聲與雷聲相伴中,漱玉陷入沉睡,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兩人中間多了一個人。

    清晨,雨滴依舊落個不停。

    漱玉睜開眼時,就看見安詳沉睡的蘇幕遮,正被葉秋荻推開。

    她移開蘇幕遮占便宜的那隻手,問道:“王爺什麽時候過來的?”

    葉秋荻坐起身子,“昨晚雷聲陣陣,他睡不著,也無人陪他耍,深更半夜不知道跑外麵幹嘛去了。”

    “我怕他著涼,把他拉了進來。”葉秋荻無奈的說。

    漱玉也要起床,被迷糊中的蘇幕遮抱住了胳膊,“再睡會兒。”他嘀咕道。

    漱玉輕輕地抽出來,下了床,果見他的衣物全濕了,鞋子上還有泥。

    漱玉出去打水,回來對坐在梳妝台前的葉秋荻道:“廚房有一隻雞。”

    葉秋荻回過頭來,“一定是他半夜不知從哪兒盜來的。”

    她養的雞有不少是被蘇幕遮盜去,與那老叫花做叫花雞去了。

    蘇幕遮醒來時,已經是辰時後了。

    屋簷上珠簾依舊不斷,葉秋荻與漱玉正坐在窗台前,笑著不知嘀咕什麽。

    聽到蘇幕遮聲響,漱玉走過來,將取出來的幹淨衣服給他換上。

    “王爺,昨夜從何處盜了一隻雞?”漱玉坐在床沿,笑著問他。

    “什麽叫盜。”蘇幕遮坐起身子來,在漱玉唇上一啄,得意道:“昨夜我賞雨時,見它在林間亂竄才逮回來的。”

    “半夜賞什麽雨,您還有這雅致?”漱玉揶揄他。

    蘇幕遮搖頭吟道:“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半夜寂寥時見雨,總免不了有些思念。”

    “那你思念誰了?”漱玉笑著為他係上衣服。

    蘇幕遮在她胸前一抹,躍下床,趿拉上鞋,“當然是我的寶貝了。”

    他得意笑著,跑到小師姐身旁,“啪”的又啄了一口。

    葉秋荻由書卷上抬起頭,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坐在窗台前,蘇幕遮望著外麵的樹林,想著林外的池塘,鬆江,不由的道:“若能永遠這樣呆著就好了,如那張先生一般,做一個閑雲野鶴之人。”

    漱玉在後麵整理他的頭發,道:“他的閑雲野鶴,也是有王爺這樣的人四處奔波才實現的。”

    “若有朝一日,胡人鐵蹄南下,誰又能做完卵,誰又能做閑雲野鶴?”漱玉說。

    蘇幕遮一笑,正要答話,外麵院子忽有人在喊。

    他走出去時,昨日在池塘見過的綠衫少女挎一竹籃,打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院子裏,正與屋簷下的公輸匠說話。

    見蘇幕遮走出來,少女笑著說:“公子,這是剛采的紅菱,要伐?”

    蘇幕遮湊過去,見竹籃裏有半籃子紅黑色的菱角。

    “要。”蘇幕遮點頭,伸手掏錢時才發現換衣服了。

    於是又返回去取錢,出來遞給少女時問道:“我撿到一隻母雞,不知誰家的。”

    綠衫少女接過錢,見蘇幕遮給的大方,眉開眼笑道:“我回去幫公子問問。”

    走到門口時,少女又回頭問道:“對了,公子,昨夜打雷驚了一頭野豬落在陷阱裏了……”

    說到這兒時,少女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貴人不食豬肉,她覺的自己有些冒昧了。

    “要,為什麽不要?”蘇幕遮壓根不曾想這些。

    蘇幕遮將紅菱分給公輸匠母子,衣血流一半後,提著回到屋子裏,放在葉秋荻她們麵前。

    他取出一個來,剝開一枚,喂給小師姐,又喂給漱玉一枚,然後才自己吃了一枚。

    這紅菱皮肉光潔,在口中咬破時,甘香爽脆,清甜無比。

    葉秋荻讚道:“嗯,清而不膩,真不錯。”

    “是吧。”蘇幕遮仿佛做了了不得事兒,得意的一笑,又連剝數枚喂給小師姐。

    葉秋荻吃的津津有味,直到咬到菱皮。

    “呸。”葉秋荻收回書卷上的目光,拍了蘇幕遮一下,將他推走。

    綠衫少女很快又打著油紙傘來了,原來那雞是她家的,順便把豬肉也給蘇幕遮送來了。

    這次,少女又是滿意空手回去的,那雞也被蘇幕遮留下了。

    燒菜,蘇幕遮是一把好手,這讓公輸匠和衣血流嘖嘖稱奇,特別是那豬肉,他們不知東坡是誰,但的確好吃。

    雨一直下,漱玉陪著葉秋荻,倆人一整天都在看書。

    蘇幕遮是閑不住的,他先與公輸匠探討一番印刷術的問題,覺的無聊後,又打著油紙傘出去轉去了。

    回來時滿手泥濘,左手一捧茉莉花,右手捏著幾隻蟬衣。

    “你撿這些蟬衣作甚?”漱玉問他。

    “一見蟬衣……”蘇幕遮說到這兒,歎口氣,“算了,希望不到那一天……”

    漱玉一笑,將蟬衣妥善放起來。

    待傍晚時,雨終於停下來。鳥兒出巢,頓時林間滿是清脆的鳥鳴。

    翌日,蘇幕遮一行人又坐上牛車上路了。

    中午時分,烈日當頭,大地如蒸籠,炎熱難耐。

    他們經過一家酒肆,正要進去歇息時,站在門口的店小二已經走上前來。

    小二笑道:“不知哪位是蘇爺?”

    蘇幕遮下了牛車,“我是。”

    “蘇爺。”小二拱手,“你們的酒飯已經備好了,請進來用罷。”

    蘇幕遮與公輸匠麵麵相覷。

    他們進了酒肆,見酒肆內客滿,走江湖的甚至與行商的坐在了一起,唯獨一張位置最好的桌子是空著的。

    小二領著他們坐在那兒。

    蘇幕遮待漱玉,小師姐落座後,方問道:“小二,誰讓你備下的酒飯?”

    小二笑著為眾人斟酒,道:“蘇爺莫問,您飲了酒自然就知曉了。”

    葉秋荻端起酒杯,一縷酒香立時鑽入鼻中,這酒香是葉秋荻如何也忘不了的。

    “昆侖殤。”她一驚,“張先生?”

    小二一笑,把壇子放下後退到後麵,很快將飯菜端了上來。

    漁夫曾說過,昆侖殤唯有配好菜方不被埋沒,這一桌子菜的雅致可想而知。

    不僅有太湖魚蝦,鬆江鱸魚,飯更不是稻米這些尋常穀類,而是雕胡飯。

    雕胡飯乃是用菰米,即茭白米煮成,香味撲鼻且又軟又糯,是貴為王爺的蘇幕遮也吃不到的。

    蘇幕遮這一頓吃得甚是暢快。

    起身會帳時小二笑道:“蘇爺請自便,張先生已經把賬付過了。”

    蘇幕遮奇怪:“這張先生是何方神聖?”

    小二笑道:“小的不便說,張先生說您到太湖後自然就知曉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