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正式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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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如流動的乳白色輕紗,溫柔地纏繞著蒼翠的山巒。蜿蜒的山間小路上,賀聰、雲琪與路飛影三人步履雖緩,卻透著劫後餘生的堅定。賀聰肋下和手臂的傷口仍在隱隱抽痛,但在雲琪細致的包紮下,鮮血已然凝固。雲琪始終伴在他身側,一雙秋水明眸不時流轉,關切地落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那份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已恢複了大部分體力的路飛影不肯服老,這時他走在前麵。青鋒劍雖已安然歸鞘,但他的目光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每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仿佛隨時準備迎接未知的危險。行走中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賀聰一眼,沉聲問道:“昨日一戰,血火交織,你可有什麽感悟?”
賀聰微微一怔,昨夜的刀光劍影、生死搏殺瞬間在腦海中重現——那擦耳而過的飛刀,那猙獰的刀疤臉,那如潮水般湧來的黑衣人,還有那冰冷刺骨的溪水…...他沉思片刻,抬起頭,眼神清明:“爺爺,昨日一戰讓我明白,劍法再精,若心不靜,便如無根之萍,難以發揮出真正的威力。麵對強敵時,我起初心浮氣躁,險些自亂陣腳,為敵所趁。”
路飛影緩緩頷首,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能悟到此層,說明你已觸及劍道門徑。劍,不僅是手臂的延伸,更是心境的映照。無影劍法,快、準、狠隻是其表相。心若不靜,心氣浮躁,再快的劍也會失去準星,再狠的招也會露出破綻。”
一旁的雲琪聽得入神,忍不住插話問道:“爺爺,那飛影劍法又有何特別之處?”
爺爺路飛影微微一笑,目光中透出一絲深邃:“飛影劍法,與無影劍法恰似陰陽兩極。它講究的是‘以靜製動,後發先至’。飛影劍法的精髓在於觀察敵人的動向,敵未動,我意已至;敵欲動,我劍已封其去路。”他隨手折下一段枯枝,在空中劃出一道圓融的弧線,“看似緩如流水,實則動若雷霆;看似綿柔無骨,實則蘊藏崩山裂石之剛勁。靜,非不動,乃蓄勢待發;柔,非無力,乃引而不發。簡單說:看似慢,實則快。看似柔,實則剛。”
賀聰眼中驟然迸發出熾熱的光芒,仿佛捕捉到了武學殿堂中一道璀璨的靈光,他激動地說道:“爺爺!若能將無影之迅疾剛猛,與飛影之沉穩洞察、後發製人融為一體。豈不是剛柔並濟,動靜相宜?進可攻如疾風驟雨,退可守若淵渟嶽峙!”
路飛影聞言,發出洪鍾般爽朗的大笑,:“正是此理!無影如電,飛影如山,二者相合,
便能達到‘快中有穩,穩中有快’的境界。不過——”笑聲戛然而止,神色轉為凝重,“想要融會貫通,需付出超乎想象的努力。
賀聰挺直脊梁,目光堅如磐石地點了點頭:“爺爺放心!縱使千難萬險,我也一定會加倍努力,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雲琪也握緊了拳頭,眼中滿是堅定:“我也會努力修煉,絕不懈怠!”
路飛影看著眼前這一雙璧人,眼中欣慰之色更濃:“好!好!有此心誌,何愁大道不成!”他目光掃過漸散的晨霧,複又凝重,“然則,昨夜之事猶如警鍾。庹魈之流,狼子野心,絕不會善罷甘休。為策萬全,你二人先行回莊。老夫尚有一件緊要之事需親自了斷,隨後便歸。”說著便離開二人,身影已沒入蒼茫山色之中。
雲琪帶著賀聰一路輾轉,終於抵達隱匿於崇山峻嶺間的神秘山莊。山莊大門古樸厚重,其上‘飛影山莊’四個大字蒼勁有力,透著一股曆經歲月沉澱的威嚴。賀聰看到這幾個字,心中猛地一驚,早聞飛影山莊在江湖中威名赫赫,沒想到自己竟誤打誤撞來到此地。
入莊前,雲琪神色無比鄭重,再三叮囑賀聰務必徹底隱匿武功,舉手投足間絕不能流露半分習武之人的痕跡。於是,自踏入山莊門檻的那一刻起,賀聰便將自己徹底‘封藏’。他收斂了所有內息,步履變得虛浮,眼神中刻意帶上幾分少年人的懵懂與怯懦。本就清秀的麵容,在一眾習武弟子眼中更顯單薄文弱,儼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落魄書生。為掩人耳目,雲琪將他安置在喧鬧嘈雜的廚房重地,成了一名不起眼的幫工雜役。
這般一來,賀聰在山莊裏身份尷尬。既非山莊之人,也非莊內弟子,也不是任何人的徒弟,與山莊內的眾人都扯不上什麽既定關係。如此一來,山莊裏有些目光短淺之人,竟真把賀聰當成了一無是處的廢物,對他呼來喝去。可賀聰對此渾不在意,反到相安無事。
賀聰雖說在廚房幫工沒有怨言,可在廚房的日子卻是即枯燥又辛苦。從早忙到晚,做完早飯做午飯,午飯後又要準備晚飯。好容易熬到晚上,剛想休息,又被管事叫去打掃衛生,直到月亮高懸夜空,他才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住處,癱倒在硬邦邦的光板床上。
每天回到住處後,整個人累得軟趴趴的躺在光板床上。然而,賀聰並未被繁重的雜役磨滅意誌。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他躺在冰冷的床板上,思緒卻異常清明。如何改變這困局?出路何在?他反複思量。驀地,雲琪曾說過的話在腦海中清晰浮現:‘在山莊,唯有成為正式弟子,方有資格踏入武堂,習練本門武藝!’是的,此刻的他,雖身在山莊,卻仍是個‘外人’。要想真正立足,獲得習武的資格,必須通過那嚴苛的選拔與認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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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這段時日,雖飽嚐艱辛,卻也並非全無收獲。在日複一日的雜役勞作中,他不僅磨礪了心性,學會了在逆境中低頭隱忍,更借此機會,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山莊的運轉,默默記下每一張麵孔,每一條路徑,逐漸將這個陌生的龐然大物的輪廓,烙印於心。
當得知莊內即將選拔新一批練武弟子的消息傳來時,賀聰沉寂的心湖驟然掀起了希望之光。若能入選,不僅能徹底擺脫這繁雜的廚房生涯,更能名正言順地接觸武學,深入探尋山莊的秘密,甚至能為將來修習飛影劍法鋪平道路。一念及此,他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成為練武弟子,光明正大地習武,了解山莊的一切。這,就是他當前最迫切的目標。他反複告誡自己:‘此刻起,他就是’賀耳總‘,一個身世飄零、不通武藝的普通少年。賀聰的一切,包括那身武功,都必須徹底遺忘,深埋心底。要完美地扮演好這個角色,靜待屬於‘賀耳總’的時機降臨。’
選拔之日漸近,賀聰表麵依舊在廚房揮汗如雨,任勞任怨,內心卻如緊繃的弓弦。他利用一切機會,暗中觀察那些有望參選的年輕弟子,揣摩他們的實力深淺、招式習慣。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到,平靜的山莊表麵下暗流湧動——弟子間競爭激烈,拉幫結派,甚至隱隱透出劍拔弩張的氣息。
幾天的時間,在煎熬與期待中緩慢流逝。賀聰如同蟄伏於幽潭的潛龍,默默積蓄著力量,等待著那破水而出的瞬間。
終於,選拔之日來臨。山莊中央巨大的演武場上,人頭攢動,氣氛熾熱。數十名年輕弟子摩拳擦掌,眼中閃爍著渴望與緊張。賀聰混跡其中,努力調整呼吸,讓臉上的表情維持著一種略帶茫然的平靜。選拔分兩輪:筆試考校武學根基常識;武試則是真刀真槍的實戰較量。
筆試場上,麵對那些基礎武理,賀聰胸有成竹,下筆如有神助。但他時刻謹記‘藏拙’,刻意收斂鋒芒,答案寫得中規中矩,甚至在某些地方故意留下些許似是而非的瑕疵,最終交出了一份看似平平無奇的答卷。武試環節,他凝神觀察著場上比鬥。看著前麵弟子或招式淩厲狠辣,或身法靈動飄逸,他心中那根弦也繃得更緊。
輪到‘賀耳總’上場。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怯場’神色,踏上了堅硬的青石演武場。麵對對手氣勢洶洶的進攻,他故意將招式打得有些笨拙滯澀,步伐略顯淩亂,甚至‘不小心’露出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破綻。然而,在對手以為勝券在握、招式用老的刹那,他眼中精光一閃即逝,身體以一種看似狼狽實則暗合某種韻律的方式巧妙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過要害。同時手腕一抖,那柄普通的訓練用劍以一個極其別扭卻又異常刁鑽的角度,點中了對手的手腕麻筋。
‘當啷!’對手吃痛,兵器脫手。賀聰‘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臉上帶著‘僥幸’的表情。
幾場比試下來,賀聰的表現引起了些許議論。有人嗤笑他“‘走了狗屎運’,也有人皺著眉頭,隱約覺得這個看似笨拙的少年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選拔結束,賀聰懷揣著忐忑與期待,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三日後,紅榜高懸。當‘賀耳總’三個字赫然在列時,賀聰胸腔中那顆懸著的心,終於重重落下,隨即被巨大的喜悅填滿。他,成功了!
成為正式練武弟子,意味著身份的轉變。當一本薄薄的、墨香猶存的冊子遞到手中時,封麵上‘飛影入門劍訣’六個古樸蒼勁的大字,瞬間攫住了賀聰的全部心神。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湧遍全身,仿佛握住了通往無上武學殿堂的鑰匙。他迫不及待地翻開扉頁,嘴唇微動,輕聲誦讀起來。
然而,剛念了幾句,他臉上的激動便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錯愕與茫然。“無修而有修,斯為大修;無成而成,斯為大成;無德而德,斯為大德;無有而有,斯為大有。”
這些字句,如同天書般晦澀難懂,又像一團亂麻,將他原本興奮的頭腦攪得混沌一片。賀聰緊鎖眉頭,苦苦思索,這韻律,這意境……為何如此熟悉?驀然間,一道靈光閃過。這分明是雲台大師講經時曾闡述過的修真要旨。它們怎麽會堂而皇之地印在飛影山莊的入門劍訣之上?這背後究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困惑如同陰雲籠罩心頭,但賀聰那股堅韌不屈的勁頭,反而被這謎團徹底激發。他沒有氣餒,深吸一口氣,將滿腹疑雲暫時壓下,開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誦讀、揣摩這些玄奧的文字。
起初,字句依舊是字句,道理依舊是道理,涇渭分明。他沉浸其中,聲音時而低回,時而鏗鏘,每一個音節都承載著執拗的探索。不知誦讀了多少遍,某一刻,仿佛撥雲見日。那些原本艱深晦澀的語句,竟在他心中漸漸活了過來,散發出深邃的智慧之光。他從‘無修而有修’中,體悟到真正的修行不拘泥於形式,日常的勞作、心境的磨礪皆是道場;從‘無成而成’裏,明白了放下對結果的執著,專注於過程的純粹,方能觸及真正的成就;從‘無德而德’中,感受到最高尚的品德並非刻意標榜,而是發於本心,自然流露。這些領悟,如醍醐灌頂,讓他對武學、對生命的理解,陡然躍升到一個全新的層次:真正的至高武學,或許並非僅僅錘煉筋骨、精進招式,更在於修心養性,達到一種‘無我無執’的圓融境界。唯有放下對勝負、對名利的執著,方能窺見武學之道的堂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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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賀聰一邊繼續在廚房幫忙,一邊在無人處,以意念默默推演、體悟那本‘飛影入門劍訣’中的玄妙心法。他如同一個最謹慎的獵手,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身的武功底細,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關注。同時,他的耳目變得更加敏銳,時刻留意著山莊內的人事變遷、風聲議論,試圖從蛛絲馬跡中,探尋那本劍訣背後可能隱藏的真相。
隨著時間推移,他對‘飛影入門劍訣’的理解愈發深刻。這本看似與劍招無關的心法,仿佛一把鑰匙,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武學更高境界的大門。他心中激蕩著前所未有的期待,深知自己雖已踏上一條布滿荊棘卻也充滿無限可能的道路。這條路,注定艱辛,但他已無所畏懼。
成為練武弟子最大的好處,便是每日清晨至上午,都能光明正大地前往演武場習武,徹底告別了那永無止境的廚房雜役。賀聰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清晨的空氣可以如此清新,陽光可以如此溫暖。充沛的精力在體內奔湧,再無昔日那種被榨幹骨髓般的疲憊。
這日,他早早來到寬闊的演武場。此次新入選的練武弟子,皆是八歲至十七歲的少年郎,其中識文斷字者寥寥無幾。那本發放的‘飛影入門劍訣’,對他們而言,更像是一件形式大於內容的擺設。真正的入門心法口訣和基礎招式,皆由傳功弟子口傳身授。
賀聰本可不必理會這些基礎,但雲琪的告誡言猶在耳。他必須完美扮演‘賀耳總’——一個對武功一無所知、需要從頭學起的懵懂少年。於是,他強迫自己像個真正的初學者那樣,帶著‘好奇’與‘笨拙’,走向集合的隊伍。
當他走到操場時,其他少年早已排成歪歪扭扭的隊列。賀聰連忙小跑著,擠進隊伍末尾。
“好了,人齊了。”一位身材敦實、麵容嚴肅的青年走到隊列前方,聲音洪亮,“各位師弟,我叫雷天鳴,從今日起,便由我負責帶領大家學習本門基礎,並為大家講解這‘飛影入門劍訣’的要義。此訣乃我飛影山莊武學根基,看似玄奧,實則是錘煉心性、感悟武道的第一步……”雷天鳴講得條理清晰,引經據典。
然而,台下眾多少年聽得雲裏霧裏,哈欠連連。有人眼皮打架,有人幹脆閉目養神。畢竟,對這些大多出身鄉野、隻知舞槍弄棒的少年來說,這些深奧的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唯有賀聰,站得筆直,目光專注地追隨著雷天鳴,嘴唇微動,似乎在默記著每一個字句。
“……好了,今日就講到這裏。心法口訣已授,日後修行,貴在自悟與勤練。”雷天鳴看著台下大多茫然無措、興趣缺缺的少年們,眉頭微蹙,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與自嘲。當年自己不也是如此,錯過了打根基的最佳時機,導致如今在武道上步履維艱,再難追上那些早早用心的師兄弟們。目光掃過,唯有隊列末那個名叫‘賀耳總’的清秀少年,聽得格外認真,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這讓他黯淡的心緒中,生出了一絲微弱的欣慰。
“謝謝師兄指點。”賀聰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禮。得益於昨夜的苦思和今日的講解,他心中許多模糊之處豁然開朗,這份收獲帶來的喜悅是真實的。
雷天鳴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對這個勤勉的少年點了點頭:“嗯,好好用功,盼你早日成為山莊的精英弟子。”
賀聰連忙再次躬身:“師兄,弟子愚鈍,想請教一下,若要學好本門武功,當從何處著力?”
雷天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仔細打量了賀聰一番,低聲道:“我觀你心性沉穩,確與旁人不同。本門武功,基礎分初、中、高三階,需循序漸進,根基穩固後,方能拜入各位師叔師伯門下,修習高深劍法。”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至於‘飛影劍法’……那是莊主一脈嫡傳,非大機緣、大毅力者不可企及。山莊水深,你且安心打好根基,多聽、多看、少言。尤其……”他目光變得異常嚴肅,“切記藏拙!莫要輕易顯露鋒芒,否則,恐招致無妄之災。”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封麵破舊、邊角磨損的小冊子,塞到賀聰手中,“你還未習武,這本《市井防身術》雖是粗淺拳腳,學之或可在危急時稍作抵擋,護己周全。”
賀聰接過那本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書冊,心頭劇震。這雷師兄看似粗豪,竟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他的話,無疑再次印證了雲琪的警告——這飛影山莊,絕非表麵那般平靜祥和。他強壓下心中的波瀾,深深一揖,語帶感激:“多謝師兄提點,賀耳總銘記於心!”
雷天鳴擺了擺手,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去。賀聰站在原地,望著他消失在演武場盡頭的背影,手中緊握著那本《市井防身術》,心中百感交集。前路迷霧重重,危機四伏,而這本看似不起眼的冊子和雷師兄的警醒,仿佛在迷霧中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潛龍在淵,靜待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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