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雙雙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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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
這二字如雷般在滅佛真人腦中炸響,直叫滅佛真人呆立在了原地,連手掌也忘了收回。
往日地回憶,一幕幕地紛紛湧上滅佛真人的心頭,這無關仇恨,有的僅是當年同去涼州之時,一路上地所見所聞,包括二人從初識起,所說的每一個字…
“柳…婉…”
這好似是自己的名字,隻是多年不曾聽聞有人再這麽叫過自己,滅佛真人都感覺自己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此時驟然聽著真言喚出,滅佛真人還以為真言這不是在叫著自己,而是在叫著他人…
驀然回神,滅佛真人這才想起自己現在身處何處,抬首定睛看去,正見真言竟在盯著自己,隻是其一動不動、嘴角溢血,顯然是受了重傷,除了啟齒之力以外,便再也作不得其他動作。
“你…”
癡道一聲,滅佛真人卻是怔然說不出話,她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現在真言中了自己一掌,已是成了這番模樣,難道自己要說大仇終是得報不成?
這話是事實不假,若是換作平時,滅佛真人知道自己定會早就開口,隻是此時,看著眼前之人地慘狀,又想到方才腦海裏畫麵,猶如曆曆在目,滅佛真人卻是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
“你…為何不躲?”
良久之後,滅佛真人終是開口,便是向著真言一問。
聞言,真言慘然一笑,笑得卻是難看。
“道長…要找貧僧報仇…貧僧…不願再見道長入魔再深…願以自己性命…換道長回頭…”
仍是保持著雙手合十地動作,淨虛艱難啟齒、顫聲答道。
而滅佛真人聽得這話,雙目不禁猛然一睜,心中也好似明白了什麽。
“貧道不信!”
可隨即,滅佛真人又是一呼。
“你這賊僧,隻是滿口仁義道德,什麽佛門大道,都是屁話!你這賊僧,又怎麽會舍得自己性命,隻為了讓貧道報仇!?”
狀若癲狂,滅佛真人已是收回了掌來,又揚聲吼道:“貧道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你這賊僧想讓貧道傷了你,再聯合眾人來圍剿貧道,方才你說的不讓別人報仇,都是假話,隻是為了讓貧道出手傷你!這樣一來,你再叫人來殺貧道,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說出這一番話,也不管這個理由使不使人信服,也許滅佛真人自己心中也是不信,總之她也不顧,隻是繼續吼道:“貧道絕對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貧道這就取了你的狗命,等你下了陰曹地府,看你還能有什麽本事!?”
言罷,滅佛真人這又立即揮出一掌,直奔真言麵目,竟是要將他一掌擊斃!
“師父!”
遠處,淨虛見到滅佛真人又是出手,當即便是一呼,這又要衝身而來。但他離得甚遠,如何也是趕之不上,隻能眼見著滅佛真人這一掌朝著自己師父頭上拍去…
可下一刻!
下一刻,滅佛真人的掌勢竟是生生地停在了真言的麵前,其掌心離真言麵門也不過寸許之遠。
這並非有人衝出來製止,而是滅佛真人自己停下了掌勢,隻因她一掌已至如此,真言竟仍是不動,隻是定定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還手躲避之意…
“為什麽?”
又是一聲低語,滅佛真人隻覺煞是費解,這真言為何一直不見躲避,難道真如他所言一般,真言隻是想成全自己報仇之念,竟甘願舍去自己的性命?
這一刻,滅佛真人心中已是動搖,她不明白真言為何要如此,可真言那任打任罵地樣子,哪怕是中了自己兩掌、身受重傷將死也不為所動,儼然已是不顧自己性命。
“貧僧…早已說了…”
這時,真言終是開口,但聽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貧道就在此處…絕不躲閃…道長想要報仇…隻管來取貧道性命就是…”
“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就是為了讓我報仇?”
滅佛真人癡聲問道。
微微點頭,動作卻是極慢,隻見真言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皮,又要說話,卻忽覺胸口一疼,一口鮮血又要噴出,卻是被他忍住。
見狀,滅佛真人不禁動容,可還不待她作出動作,那真言已是答道:“貧僧…自下山以來…便以普渡天下蒼生為己任…”
“道長要向貧僧尋仇…隻因貧僧當年之舉…這便是因果恩怨…乃是貧僧罪責…”
“而貧僧說要普渡眾生…若是連道長心中恨意都無法平息…又談何普渡眾生…隻要能讓道長如願…貧僧…也算是過了自己這一關…屆時就算是失了性命…貧僧也可去往西天之地…此生無憾了…”
說到此處,真言腦袋無力地耷拉而下,說話之聲也已是小了許多,可見其已是命不久矣,倒是令得滅佛真人心中震驚。
真言心中,原來是這般打算,滅佛真人此時聽他所說,這才知曉。心中已是明白了,隨之而來的卻又是無盡悔意,滅佛真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會生起這種念想,難道是因為自己誤會了真言?
不願去想,更不願去細究,滅佛真人收回了手掌,便急聲問道:“你口口聲聲說要普渡眾生,可你現在就這麽輕易地送出了自己性命,那你還拿什麽去普渡眾生?難道你就不怕自己數十年地所作所為付諸東流?”
聞聲抬首,真言看向滅佛真人,又吃力地答道:“普渡眾生…並非一人之責…也並非我佛門之責…而是天下眾人之責…就是貧僧不做…也總要有人去做…貧僧所做…不過隻是為了後人鋪路而已…”
“等到貧僧死後…定然也會有第二個真言…再繼續去行那普渡眾生之任…貧僧又何必去害怕什麽…”
聽得這話,滅佛真人便不再見到開口,也許是被真言之言所震,也許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想錯了什麽,又做錯了什麽…
而真言見到滅佛真人不再吭聲,卻是忽地一笑,這又開口說道:“其實說來…貧僧還要謝過道長一番…”
“謝我?”
聞言一愣,滅佛真人不解地問道:“你謝我什麽?”
見對方問起,真言也不隱瞞,這便答道:“若非道長當年之言…貧僧也不會參悟這些…貧僧自然是要謝過道長的…”
“當年…”
滅佛真人念道:“當年我說了什麽…”
真言又道:“當年夜下…道長曾說過…所有輪回…便想化作糧食…以裹天下黎民之腹…”
“也正是因為道長這一番話…才讓貧僧頓悟…普渡眾生並非一人之事…也並非口舌之功…而是要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說著,真言看向滅佛真人,目光深邃閃動,又繼續說道:“今日…道長來向貧僧尋仇…雖說道長與貧道兩道不同…但道長也是這天下人…貧道自然也是要普渡了道長…而道長心中仇恨皆因貧僧而起…貧道便是舍了性命…隻要能換來道長心中恨消…又有何妨…”
言罷,真言雙手複又合十閉目,沉聲吟道:“阿彌陀佛…世間萬事…皆有因果…當年之因…得如今之果…道長既然已是大仇得報…還望道長莫要再為惡他人…如此也不枉貧僧苦心一片…”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音落,便再不聞任何動靜,旋即一道和風忽其,從滅佛真人身後拂過,吹至真言身前,便見著真言袈裟一揚,整個身子,也向著後邊地上倒去…
“師父!?”
見狀一聲大呼,淨虛飛身衝來,連忙扶住師父身子,再一伸手探去,才發現自己師父早已是沒了呼吸。
“師父!!”
不願接受眼前事實,淨虛神情悲痛萬分,衝著師父又是一聲大喊,想要叫醒自己師父。
隻可惜,真言如今已是去往西方極樂,任憑淨虛如何呼喚,卻是再也無法醒來…
“師父!!”
仰天又是一聲長嘯,豆大地淚珠自淨虛眼眶墜落,誰人道佛門無情?這師徒二人情同父子,淨虛此時的喪父之痛,又有幾人能夠體會…
而四周處,武林眾人包括墨軒幾人在內,見到真言大師竟然就這般死去,無一不是痛心疾首,皆在心中惋惜。這偌大地空地之上,數千之人,此刻竟是靜得出奇,不曾發出一絲聲響,唯有場中淨虛一人,摟著自己師父屍體垂首痛苦不已…
“真…言…”
一旁傳來一聲,望著躺在地上不動地真言,滅佛真人不禁輕喚一聲,隻是淨虛都無法將師父叫起,滅佛真人此時去叫,自然也是無用…
“你為何…要這樣…”
一股酸意湧上,隻讓自己覺得鼻頭發澀,滅佛真人眼前視線一番模糊,便強忍住淚意,立即地揚起頭來,不敢叫那淚水低落,隻是她地目光,不敢有半分離開真言。
“你當你還了我一命…我…就不會恨你了麽…”
哽咽地道了一聲,那淚意已是再也忍不住,活捉地淚水滑過蒼老地模樣,順著麵上地皺紋滾動,最終還是滴落在了腳下的泥土之中。
“多年之前,那個雨夜之中,從我踏出廟門的那一刻起,柳婉便已是死了,剩下地隻有滅佛真人一人而已…”
“這麽多年來,我隻是想找你問個清白,要的也隻是你一句話而已…”
“可到後來,隨著日子越來越長,我心中對你的恨意也越來越重,這才生起了殺你的念頭…可你為什麽這麽傻,竟然躲也不躲,就這麽挨了我兩掌…”
“你為什麽這麽傻?你以為你還了我一條命,我與你之間的恩怨就這麽結束了嗎!?”
說到此處,滅佛真人目光逐漸轉成冰冷怨毒,她盯著真言的屍身,一字字地吐道:“就算你去了陰曹地府,也休想甩脫了我,你與我之間還有事不曾了結,你別想這麽輕易就解脫!”
音落,便見滅佛真人舉掌一動,墨軒幾人見著大驚,這便大呼出聲道:“小師父當心!”
聞聲變色,淨虛將師父屍身護著,這又轉首看去,正見到滅佛真人一臉惡毒、右掌高懸於頭頂。
“女魔頭,你要幹什麽!?”
衝著滅佛真人就是一聲大喝,淨虛睚眥欲裂,卻將師父屍身保護得一絲不露,唯恐滅佛真人對師父屍身做出什麽大不敬之事來。
遠處,墨軒幾人也已是抬足衝來,隻怕淨虛也被滅佛真人害了,卻不想滅佛真人的右掌已是如雷霆之勢一般落下,卻是重重地擊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之上…
“嘭!”
一聲悶響,便見到滅佛真人渾身一震,其口中噴出一股血箭,目光頓時迷離渙散,失了神采。
隨後,在眾人驚愕地目光之中,便見到她轟然倒地,再也不起…
柳婉,也隨著真言而去了…
看著倒在真言身旁的柳婉,眾人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墨軒三人也趕到了淨虛身旁,好在柳婉不曾傷他,淨虛並無大礙,三人倒是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柳婉最後竟然會選擇自盡,看來真言大師之死,對其打擊也不是一般之大,隻是不知真言大師臨死之前,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麽,柳婉又是如何作想,竟然會走上自盡這條路。
無從去問,三人心中也將這個念頭作罷,隻是不斷地向著淨虛安慰而去,以免他悲傷過重。
而四周武林眾人,見到真言、柳婉雙雙斃命,皆是大驚不已,不過見到當事人已死,眾人也沒有再繼續留在這裏的心思,特別是各門各派之人,皆是想著盡快將這消息告知師門,於是離開地腳步也愈發地快。
卻不見,場外邊緣,正有多股人影混跡於人群之中,悄然向著場中幾人靠近。
而有心者見到此幕,已是知曉接下來定有大事要發生,為了不作那受殃之魚,不少人皆是來到遠處,便向著場中盯去,要繼續看著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場中那人便是墨家傳人,迅速將其圍住,莫要再讓他走脫!”
“隻需將他抓住,就立馬離開此處,這裏武林各門各派之人眾多,留下來必定要暴露了身份!到時候被眾人圍攻,我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指著場中墨軒,一人如是說著。
其身旁之人聞言,便齊聲答道:“明白!”
“你是什麽人!?”
這時,忽見場中張鐸彪站直身子,指著一名黑衣人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