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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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千的心立馬收緊,手心都要冒出汗來,頭不由又低了一分。

    燕王妃認出來了?

    還是……自己的容貌與之前相差過大?

    她的心砰砰直跳,若是王妃沒有認出,那麽自己可不就是欺上?周澈又不在,如何跟王妃解釋?

    這片刻的等待,漫長得猶如幾個輪回。

    “幾日不見,你真是越發靚麗了。”燕王妃歌喉般的嗓音傳入薛千耳內,“我早說了,當日見你第一麵,就覺得你不俗,今日打扮過後,更是樣貌驚人。”

    薛千一頭霧水:這是……沒認出來?

    也罷,也罷,沒認出來就罷了。

    燕王妃的聲音多了一絲哀愁:“你若是哪個人家的小姐就好了,我指定要了你,讓你永遠留在王府。”

    我指定要了你。

    讓你永遠留在王府。

    這是何意?

    薛千隻覺,腦中的迷霧更多了。

    “王妃若是想聽,我日日給王妃奏曲,絕不怠慢。”她思量過後,笑道。

    一抬眼,王妃仍盯著她。

    兩人目光相撞,王妃雲淡風輕,臉上化開一抹笑:“這可是你說的?”

    “是……是民女說的。”

    房內安靜一刻。

    “丫頭,你過來。”王妃喃喃。

    薛千雙腳仿佛凝固,立在原地,遲遲未動,邁也邁不開。

    她的心被這一聲呼喚,頃刻間又吊起來了。

    可是,那吊得並不搖晃,並不危險,而是牢牢掛在高處,摔下不來。

    王妃仍盯著她,示意她過去。

    薛千邁動步子,走了過去,懷裏,還緊緊抱著那把琵琶。

    她的手抱得用力,指關節隱隱發白。

    忽然,一隻寬袖抬起,來到了自己麵前,緊接著,下頜被一雙手抬起,她整個麵貌都露在王妃的眼前。

    薛千的下巴被她捏著,力道輕柔,離得如此之近,她簡直不能呼吸。

    “真是好模樣……”王妃呢喃,鳳眼中眸光流轉。

    薛千屏息凝神,不敢言語。

    “多大了?”

    “十……十……”

    “庚辰年?”

    “是……”

    王妃莞爾一笑,鬆開了手。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有何難處就說,想回去了隨時回去。”她垂下眼,漫不經心,“隻是我終日閑得無聊,時時需要你。所以,你過兩日跟你師父說說,崔束那邊不用擔心,搬過來吧。”

    搬過來吧。

    ……

    不知怎的,簡單的一句話,清清楚楚的四個字,竟讓薛千濕了眼眶。

    她後退一步,低身,頷首。

    “是。”

    ……

    ……

    周澈走出書房時,正好瞧見對麵屋裏有人打起簾子,薛千出來。

    她麵容清冷,略有失神,眼中水光迷離,呆呆凝望著前方。

    “姑娘。”秋菊叫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這一回神,便瞧見了對麵簷下站著的的周澈,正看著自己。

    她抹了抹眼角,走下台階。

    “怎麽樣?”

    薛千搖頭,分明是笑,卻像是哭。

    “沒認出來?”周澈詫異。

    “我……我不知道。”薛千搖頭,似乎不想再提此事,抬眼看他,帶著征求的意見,“你母妃說,讓我過兩日搬過來。”

    周澈微挑眉角,不作聲。

    意思是:你覺得呢?

    “我無所謂……隻是,別拖累了你們。”

    “何來此言?”

    薛千怔住,說不出,可她總覺得,她就像一個累贅,來到燕王府,必會給燕王府帶來麻煩。

    以前住在崔府,別人走不進她,她大可專心致誌做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

    可若住進王府,她深知,他們都會幫她,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跟她牽扯上聯係。

    書房的門推了開來,燕王出現在門口,望向院中的二人。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薛千聽到動靜,和周澈一起轉過身,看向門口的人。

    視線裏,是一位微微彎腰,手拄著拐杖,身形高大,膚色發黑,雙目炯炯,身著錦衣便服的中年男子。

    她知道,這是燕王。

    這是十年不見的燕王,抱過自己的燕王,除了父母外她唯一記得的的長輩,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人!

    燕王,她此刻,意料之外,終於見到了。

    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在心神有些恍惚的情況下,她見到了這位曾經敬愛、後來懷疑、最後重歸信任的伯父。

    冬日的小院內,梅花飄香,空氣冷肅。

    台階上的長者,台階下的女子,兩兩相望。

    薛千呆了一刻後,隱忍已久的淚水,頃刻間嘩嘩而下。

    燕王的表情,不像她那樣激動,卻也是驚駭不已。在看到她的第一瞬,他先是疑惑,繼而覺得此女有些麵熟,可冥思再三後,他仍覺得,隻是麵熟而已。

    不過在看到旁邊站著的周澈後,方才與他交談的那些話,瞬間衝到了自己耳邊,嗡嗡作響。

    他像是明白了些什麽。

    ……

    ……

    回去的路上,薛千仍舊低頭拭淚,仿佛這十年的淚水,都要在此流幹了。

    秋菊一路上安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見世子爺更不像是會寬慰人的樣子,隻得讓她磨破嘴皮了。

    “秋菊,你回去讓她們做幾道菜,送到清月閣來。”

    秋菊正急得抓耳撓腮,聽到這聲吩咐,如臨大赦,忙跑了。

    周澈望一眼她的背影,搖頭暗歎:這丫頭,說話真不知分寸,現在是哄人的時候?現在分明是,讓她痛哭一場的時候……

    可是轉念回來,看著薛千不住掉淚,他心中沉重如石。

    好好的一家人,說沒就沒了……

    一個千金大小姐,說淪落風塵,就淪落風塵了……

    此中艱難,非本人不可知。

    此中痛苦,非本人不可體會。

    十年前,十年前她才七歲,眼睜睜看著家人慘遭屠殺,那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他無法想象,當年那個幽暗冷酷的夜裏,於死人堆裏醒來的她,麵對四周屍首,該是何等恐懼,何等無助?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父母查明真相,這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可是,若是查明之後呢?她該如何活下去?

    最難的不是攀爬頂峰,而是到了頂峰之後,人不知該何去何從。

    “你要再哭,我就不教你《胡不歸》了。”念及此,他轉變了立場,淡淡道。

    薛千倏地停下步子,轉過身來,凝眉望他。

    “什麽……”

    周澈瞥了她一眼,目光忽然一頓,臉上微詫,不過馬上又恢複過來,說道:“你哥哥未學會的曲子,你不想替他學會麽?”

    說罷,朝前走了。

    薛千怔忡一刻,轉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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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有事,,又來晚了,下一更隻能能到11點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