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鎧甲與軟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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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薑曳的辭世,薑現收斂了自己的銳氣,他們兩個難得處在一種平和的氛圍中。
顏書瑤沒有拒絕薑現的外套,因為在這每個薑家人都異常脆弱的時期,她無力抵抗這一點小小的溫暖,無論這是來自誰的。
顏書瑤第一次沒有對他避如蛇蠍,薑現心頭微動,仿佛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謝謝。”顏書瑤頓了頓,盡管好了一些,態度依然疏離,“也謝謝你上次幫我,其實你不必這樣的。”
一潑冷水澆了下來,薑現僵硬地答:“不是因為你,我看霍紹然不爽已經很久了。”
薑現前一日才從公安局裏出來,提及那件事,表情依舊有幾分不悅。
那日顏書瑤給他送銀丨行卡,所以到了他的租屋。
在那個狹小昏暗的房間裏,薑現又起了那點不知名的心思,猶如烈火,一發燎原。
薑現一直挺喜歡顏書瑤看他的眼神,軟、怯,倒還帶著點不屈。
而他一想到這點不屈是因為方景鈺而來,就渾身不舒服。
他的心叫囂著打碎它,他也這麽做了。
顏書瑤被他困在雙臂之間,她抵著他的胸膛,如銅牆鐵壁,再加一麵牆壁。
她就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無法掙脫,無處逃跑。
薑現眼神危險,緊盯著自己的獵物,心裏盤算著如何下口時,卻被不知因何故提前返回的蕭俏俏與霍紹然撞上。
薑現房門半掩,蕭俏俏站在門邊看到了裏麵的情況。
蕭俏俏見過顏書瑤,雖然驚訝但喜悅更多。
方景鈺與顏書瑤,看起來恩愛,卻並非無機可乘。
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隻看你有沒有心。
蕭俏俏當即偷偷拍了照片,然後收好手機,打算找機會發給方景鈺。
卻沒想到碰上了豬隊友,霍紹然一直以為她喜歡薑現,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衝進去拉開薑現,怒視著顏書瑤。
說起這個霍紹然,也算半個人渣,良好的家庭並沒有讓他擁有一個紳士基本的風度。
他那一根筋的腦子裏隻意識到了顏書瑤搶了蕭俏俏喜歡的人,他要為蕭俏俏出頭。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這個賤人再說。
霍紹然高高揚起的手臂還沒落下,就被薑現一腳踹飛。
薑現本來就煩,霍紹然這個蠢貨正好撞在槍口上,他跟上去補了幾腳,把人往牆角踹。
這霍紹然是個二世祖,也是個空殼子軟柿子,白長了身高,弱雞一樣,一點都不禁打。
最後一下失了準頭,下腳重了些,霍紹然身子一栽,跌倒在地,頭卻重重砸到櫃子尖銳的邊角上。
這個房間的騷動引來了其他房間睡覺的人,那人是霍紹然的好友,當即報了警。
霍紹然頭部受到重創,並且昏迷,蕭俏俏迫於壓力去看了幾回,卻陰差陽錯地碰上了代弟道歉的方景鈺。
霍紹然壞了蕭俏俏的事,並且差點被薑現打死。
這下忽然變成了好事。
霍紹然已經醒過來,智商降沒降暫且不可考,脾氣倒是漸長。
他怒不可歇,叫囂著一定要薑現付出代價。
這個頭上纏著繃帶,雙商喜人的二世祖,有個命門,就是大小就開始追求但現在仍未追到的蕭俏俏。
蕭俏俏也深知這一點,拿來作為和方景鈺談條件的籌碼。
蕭俏俏不傻,當然不可能開門見山地讓方景鈺離婚和自己在一起。
曲線救國值得一試,她賣了方景鈺一個大人情,方景鈺以後不得隨意被她拿捏?
她堅信這世上隻有不努力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男人。
在蕭俏俏狀似寬容的勸說和施祈睿的運作下,總算把薑現從公安局裏帶了出來。
知道薑現不可能領自己的情,方景鈺什麽都沒說。
因為這幾日的奔走,公司攢下一大堆公務,方景鈺也就沒回家,在公司加班至深夜,這才錯過了和薑曳的最後一麵。
***
薑曳的事情在醫院裏傳開了,她平時對病人好得沒話說,深受病人喜愛,住院部8樓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尤其是周雨燃,她受薑曳照顧最多,也特別地依賴她。
前幾天還對她笑得溫柔的薑曳說沒就沒了,周雨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幾次哭暈過去。
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在周霽燃和其他護士的多方勸阻下才漸漸安靜下來。
周雨燃眼眶通紅,臉頰上還掛著淚痕,望著周霽燃,問:“哥,為什麽薑姐姐會得到這樣的結局?她明明……明明那麽好……”
周霽燃無言以對,薑曳沒留下遺書,自殺原因不明,但以她和楊柚前幾個小時的衝突來看,很有可能與他們有關。
周霽燃心裏沉重,仿佛籠罩了一團化不開的黑霧,不可解。
薑禮岩與薑韻之連夜從外地趕回來,一向強勢的薑韻之在麵對愛女的離世,也是悲痛萬分。
第二日下午,孫家瑜才姍姍來遲。
薑曳的名字和孫家瑜寫在用一個戶口本裏,這個本該是她最親密的人,卻是最後一個到的。
孫家瑜提交了一些薑曳疑似患有抑鬱症的證據,故作悲傷地說:“死者已矣,我不希望有人再打擾她。”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斷了警察對於薑曳自殺原因的調查。
薑韻之信任孫家瑜,所以沒有意見。
楊柚想要阻攔,卻被孫家瑜打斷了。
“有些話我憋了很久,本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但是我想還薑曳一個公道。”
楊柚和孫家瑜的恩怨始於高中,她那時候和他的接觸還算多,每每靠近他,總是會察覺到一種令人不快的視線。
楊柚對這種事情一貫敏感,孫家瑜看她的眼神,讓她厭惡。
這樣的感受在多年過去薑曳和孫家瑜之後,更為明顯。
那時孫家瑜打著體貼薑曳的名號,先是在薑家住了一周,後來薑曳怕他覺得別扭,又搬到他們的新房去住。
這也沒有止住孫家瑜。
薑曳和方景鈺差不多同一時期結婚,新婚那段時間孫家瑜總是借口蹭飯回到薑家,楊柚覺得自己的私生活被人窺視,直接搬了出去。
所以她留下了方景鈺,自己卻搬出了薑家,就是想著能離孫家瑜遠點。
孫家瑜有話要說,薑韻之便召集了薑家的所有成員。
楊柚出去了一趟,回來時竟然領回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正是周霽燃。
因為悲痛,薑韻之沒法分出精力對楊柚這個不靠譜的男朋友做出任何反應。
孫家瑜掩在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由震驚轉為危險,他借著遮掩調整了一下表情,斂去了所有真實的情緒,隻留下一些虛偽的沉重。
天知道甩掉了薑曳這個麻煩,他有多高興,絕對不能被別的事情破壞掉。
周霽燃視線落在孫家瑜身上,凝視了半晌,而後垂下眸子,看不清神色。
誰也沒注意到這個角落裏的暗湧,顏書瑤陪在薑韻之身側,楊柚則神情冷漠,從得知薑曳死訊開始,她就一直是這副模樣。
看似不傷心、不難過,可誰又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薑曳離世,對於她而言,重如千鈞。
周霽燃在薑韻之眼裏不值一提,他窮困落魄,絕非良配,但是方景鈺的目光卻落在他身上。
他能看出這個男人的不同,看似平凡,卻宛如紮根在土地裏,有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
他的身上,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有“活著”的氣息。
並不是一呼一吸,循環往複就叫做活著,有人生得渾渾噩噩,也有人走得理所當然。
薑曳雖然已經逝去,但對她自己來講,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薑曳生前活得很簡單,不愁吃穿,工作如意。
她亦活得複雜,滿腹心事,藏匿、掩埋,最終腐爛。
也許在外人眼裏,楊柚是高不可攀的女神,但在方景鈺心裏,她永遠是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妹妹。
於周霽燃亦然。
在周霽燃心裏,楊柚也肯定是有她獨特的模樣。
楊柚睨著孫家瑜,說道:“我不同意放棄搜查,你舉證的那些東西,我不相信,薑曳不是那樣的人。”
她的態度咄咄逼人,薑韻之眉頭皺起,訓斥了一句:“薑弋,怎麽跟你姐夫說話呢!”
楊柚倔強地微揚著臉,就是不屈服:“就在前幾天,薑曳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孫家瑜離婚,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點自殺?”
此話一出,薑家人神色微變,視線都落在孫家瑜身上,等著他的答複。
孫家瑜忽地一笑,輕描淡寫地說:“薑弋,他們不清楚,你還不了解麽,薑曳是因為你去死的。”
話音一落,如同驚雷一般,在場的人不約而同看向楊柚。
“你無話可說是嗎?”孫家瑜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薑弋,你為了你身邊的那個男人,逼死了你的姐姐,不是麽?”
薑韻之站起來,走到楊柚身邊,質問道:“薑弋,家瑜說的是真的?”
“薑曳是喜歡周霽燃,但是我們沒有——”
她沒能說完,薑韻之已經一記耳光揮過去,她被打得偏了頭。
薑韻之崩潰地大喊,淒厲地尖叫:“你怎麽不去死!”
楊柚輕輕地眨了眨眼,胸前起伏不停。
七年了,終於有人對她說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