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讀書再多難有用,何如匹夫執刀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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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人!萬不可如此消沉,您老若也熄了念想,這江州千萬百姓就真沒救了。”

    張政遠還未及開口,顧國章另一個僚屬左仆射鄭信痛哭流涕,大呼勸道。

    顧國章擺擺手,桑沉道:“老夫為官至今,已是心力交疲,主昏臣佞,確實非災之罪,老夫一人雖死何惜,隻是可憐這大好河山,錦繡繁華,煙火人間,都將不複了。”

    “廟堂者昏庸無能,屍位素餐,致使興亡必苦於百姓,此非天意,而是人欲!”

    忽然一聲震音,發人省醒。

    一位翩翩英俊青年推門而入,一襲青綠文生公子袍,風度不凡。

    “公子?”

    張政遠和鄭信轉頭望去,原來是司馬公子顧裕之。

    “胡說什麽!這種話是你能說出口的,給我回去!”顧國章一拍桌子,顯然不欲自己這獨子參合進來。

    “爹爹,容孩兒放肆,隻是自古來聖訓:德莫高於愛民,行莫賤於害民!當今之世,聖人近十載不臨朝問政,已失德於天下,有罪於萬民百姓,政局昏暗,朝運廢墜,早晚必失其鹿!”顧裕之居然頂言力爭,大膽豪語。

    張政遠和鄭信聽了,嚇得膽破心裂,此等大言怎能輕出與口!

    顧國章一時沒反應過來,再聽去,差點氣得吐血,指住自己獨子麵皮大怒道:“這等大逆不道之辭,你是從何學來的!!?說!!老、老夫要誅他九族!”

    “爹,你怎也糊塗了,這哪裏需要人教,世事到了如此地步,正不和聖賢書上所言一致,又到了改朝換代之際!君昏臣黯,我等為天下生靈,當學前古聖朝隆武革命,伐無道,肅清閹黨,重清玉宇,此非我等士人之責?”司馬公子居然繼續慷慨陳詞,大言豪氣!

    顧國章重重垂坐在了太師椅上,這等逆言,司馬府中六耳之地,哪裏能堵得住,此子今日怎會突會作此大言?是得了失心瘋,鬼迷心竅?還是那十年前的妖狐狸精又來迷惑,惹此大禍,他一家全族難保!

    “哈哈哈哈!說得好!不愧是司馬公子,怪不得顧大人一直把你當個寶貝藏在內府後院,不見世人,原來是有此大誌,想效仿隆武帝,改朝換代?”

    一聲粗豪大笑,極盡嘲諷,便聽屋外步履沉重,還有片片細小碎步聲傳來,兵戈交響,鐵甲磨音。

    一魁梧大將,身披重甲,虯髯滿頰,右手執一口連環刀抗在肩上,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樊奎!”

    顧國章再是沉穩,心中也慌亂如麻,怎來的如此之巧!?就趕的這麽準?

    “嘿嘿!”

    樊奎冷笑一聲,將肩上大刀一橫,倉啷一聲,又猛插入地!

    “顧國章!你可知罪?串謀下屬,夥同子嗣,預謀造反!被本將撞個正著!此欺天大罪,本將督領一州,拿你問罪,先斬後奏!你還有何話要說!”

    顧國章撐起佝僂身軀,強言道:“樊奎,你我平級,怎敢在我司馬府如此放肆,還帶兵擅闖!要問罪,也是該治你罪!你無證據,就敢血口噴人,莫說我顧家世代忠良,我顧國章身為江州司馬,三品大員,縱然有過失,也輪不到你擅專!就算州牧、刺史大人,也要上稟朝廷,由廷尉召請三省、五府言議之後,才能湊請聖上龍裁,何況監察之職,乃刺史王大人所轄,你如此妄為,我看是你想造反才是!”

    樊奎哈哈大笑,指著顧國章鼻子道:“老不死的,本將今日便殺你如何?你兒子作此大逆不道之言,已是謀反之心昭然若揭,還想抵賴?鄭信,你可願作證,本將做主,可饒你將功抵過,甚至你舉報有功,加官進爵!”

    鄭信嚇得腿軟,跪在地上不停發抖,想了半天,口不擇言,才唯唯諾諾道:“卑、卑職願質證公子,為朝廷鋤奸!”

    “你、你、你!!小人!”

    張政遠不可思議,同為僚屬,本自忠心耿耿,這鄭信居然如此風骨,經不起一絲威嚇,立刻落井下石?根本不念及老司馬知遇之恩!

    “哈哈,好!你起來,站我身後,看我斬了這一幹謀逆亂黨!”樊奎猖狂大笑,他今日自然是有備而來,哪有這麽湊巧,而是另有手段。

    “爹、爹爹,這是怎麽回事?”

    顧裕之這是忽然眼神一變,再一看魁梧將軍舞起大刀,外麵兵荒馬亂,分不清東西南北,幸好自己父親尚在。

    顧國章一愣,再看起眼神變化,他心思敏銳,縱然垂老,但也閱盡世情,哪裏不知道自己這獨子怕是又受妖人算計,中了蠱惑之術!!

    怪不得他剛才豪言大展,雖然也是其誌心所在,自己當爹的也知曉,但絕不會輕易展露,內藏於心,等候時機,所以才不考取功名,早都對朝廷不報有希望。

    但如今說出來,就是塌天大禍!

    “樊奎!!你勾結妖人,禍害忠良!司馬府不容你放肆,來人!”

    顧國章拍案而起,強撐一口怒氣,大喚家中兵將!

    隻是許久不見動靜,樊奎撫了撫刀鋒,譏笑道:“司馬大人,你這文官家中這點部曲兵卒,還是不要拿出來在我江州大營的精銳麵前丟人現眼了吧?實話與你說明,你那些小崽子全被我殺完了,此時連你那老婆娘,恐怕已在黃泉路上等你們父子兩了,還是早早上路的好!”

    “你、你!”顧國章驚怒交加,一氣難忍,又手無縛雞之力,頹然垂坐,連大罵的精神都沒了。

    “娘!!”顧裕之聽明白過來,大嚎一聲,抓起身旁木椅,就要和樊奎拚命,幸得張政遠拉住,否則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裏是這位武人對手,立時命喪刀下。

    “顧老頭,實話告訴你,也非老子要尋你家晦氣,實在是這江州災事難平,本將和刺史王蒙、州牧馮鹿商議,一來你也老邁,做了這麽久司馬,也活的夠久了,合蓋你死,你一死,給朝廷也好交代。二來你東林一黨,屢屢上書,得罪了呂相不說,連中德千歲都敢惹?他老人家動怒,豈有你們好受?你這娃子倒是藏了不少誅心之言,大誌不淺啊,嘿嘿,這一下可好,全暴露咯,殺你全家,已是應該,也不要怨天尤人。”

    樊奎好似將這幾人按在刀板,隨時可戮,一點都不急,想讓他們死個明白。

    “樊奎!你助紂為虐,必不得好死!蒼天有眼,老夫縱死全家,也好過你這畜生屠夫!”顧國章總算明白,這三家勾結在一起,為的是將賑災不利的重罪嫁禍給自己!

    江州鬧到這等地步,餓死不知多少戶百姓,怨氣衝天,三十六州盡知,就算江州諸官互相包庇,但如此重責,其他東南諸州豈會放任他們逍遙?倒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權謀!

    一州崩壞至此,必引朝廷震怒,到時候全州官員罷免,空出一大片空缺,其他州官員便可升遷更替,如此美事,清平盛世可難得一遇,誰還不把握如此良機?

    就連黃升,正是因為雲州南郡郡守犯了疏忽,落了個賑災不利的罪名,被革職查辦,他才得以補缺

    其實正是朝廷一些貪婪權臣故意要擠出空缺,好賣官鬻爵,大賺私利。

    江州四位封疆大吏,雖然在朝中各有黨羽靠山,但鬧到如此地步,餓死半州以上百姓,十室九空,易子而食,就算中德太監和呂相權傾朝野,也彈壓不住了,勢必要有人出來頂罪。

    江州司馬顧國章顯然是最好人選,本身司馬之職便小,又是東林清黨,在野居多,不掌實權,有此下場也不奇怪。

    顧國章一口氣難平,雖知這些狗賊毫無人性,早已喪盡天良,但還是忍不住咒罵。

    樊奎橫刀穩立,哈哈大笑,正是:

    讀書再多難有用,何如匹夫執刀狂!

    “時辰不早,本將送你們上路,好讓你一家早些團聚,也算便宜你父子兩了。”

    說罷,樊奎上前,舉起大刀要砍。

    忽然一道勁風衝來,冷光攝人,劍氣猛縱,樊奎大驚,他武功不俗,曾拜會高人,藝業甚高,可敵江湖上一般宗師。

    可這勁風淩冽,劍氣陰柔卻含猛力,他不敢硬敵,連忙縱身翻起,倒空耍了個鷂子翻身,躲過劍氣,卻感到後輩火辣辣吃痛,知道還是被劍氣帶起的橫風所傷。

    如此厲害!

    樊奎大驚,落定身子抱拳道:“何方高人?可否現身一見?”

    “狗官殘害賢良,有何臉麵存於世間,無需見麵,受死就是!”

    一聲冷哼,略含稚嫩,卻是不顯露身形,仍然不知從何蕩起劍光,向樊奎斬來。

    “欺人太甚!”

    樊奎大怒,他並非沒有手段,隻是敵我不明,知道江湖水深,不願輕易開罪,畢竟他在地方為官,身於明處,害怕引來一些武林抱負,縱然不怕,也要日日防範,所以才示弱,想問清來路。

    但對方不賣麵子,自己也不不需要客氣,整個人大馬金刀般橫立廳堂中央,大刀一扔,重甲鼓破,露出虯結肌肉,隱隱有一絲銀光透出。

    “銀光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