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陪媳婦兒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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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除了東、西市,崔瑾並不十分熟悉。原來是年紀小,然後又在江南待了六年,接著是隨軍出征朝鮮半島,回來後又得上班。想想,如今的年紀才多大,十六歲,後世正在讀高中,這一世便已經成家立業。

    無人時,回首往事,不由惶然。前世的種種,已經逐漸遠離,逐漸模糊,即便是最親近的小舅、李誌和妻子榮凝玉,有時候都想不起其模樣。他刻意沒給他們留下畫像,就是擔心自己沉浸在其中,擔心自己無法融入今生。但是,當真正融入這一世,又害怕真的將自己的來源忘記了。真是矛盾呢!

    崔瑾領著四個媳婦兒出門逛西市。映入眼簾的,又穿著襆頭袍衫的男子,也有各種民族服裝的胡人或外邦人士,還有襦裙服的小媳婦兒。坐在馬上,他微微恍惚,有身處夢境之感。直到身邊的知書低呼,他才回過神來。一看,原來是到了一家波斯商人的店鋪。他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一旁伺候的青竹、青梅等婢女已經掀開車簾,又有侍女上前扶著盧節等人下來。

    “節兒,你們是想進去瞧瞧麽?”崔瑾問道。

    盧節幾個已經戴上帷帽,作為世家貴女,最是注重禮儀規矩。盧節笑道:“是明達妹妹想買一張波斯地毯,另外聽說西域的飾品很特別,故此想進店瞧瞧。”原本,她們仍是尊稱晉陽為“公主”,但晉陽公主卻覺得太疏遠了,要不叫她的小名“兕子”,要不叫她的字“明達”,盧節等人隻得答應。

    晉陽公主拉著崔瑾的手,笑盈盈地道:“衡山妹妹前次見到瑾送給我的那張地毯,很是喜歡,但是我又舍不得給她,所以……”她略有些羞慚。若非不是崔瑾從西域帶回來的,她必然很大方地送給衡山公主的。

    “反正都是出來逛逛,進去瞧瞧也好,你們若是看到有何喜歡的,買下便是。”崔瑾倒是無所謂,拍拍自己的腰間,“今兒個我就是你們的銀行,可不要給我太節省了!”作為男人,辛苦在外賺錢還不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

    “哎呀,真的麽?”晉陽公主歡呼道,“那麽,今日兕子可不會客氣喲!”雖然崔瑾會賺錢,又大方,但也要求不可過於奢侈浪費,規定了每人的月例,胭脂水粉和衣裳首飾、筆墨紙張等由公中出,若是要購買額外的東西,則要向盧節申請,或者動用自己的小金庫。

    長孫聘婷湊趣道:“奴家也有好多想買的呢,就不知今日郎君可帶了那麽多錢?”

    武珝想了想,故作為難地道:“衣裳,盧姐姐店裏是最好的;胭脂水粉,有聘婷妹妹提供;首飾,自然是要支持明達妹妹;筆墨紙張,自家便有。盧姐姐,咱們家還差什麽,趁著郎君好不易大方一次,什麽吃的用的玩的,趕緊買齊全了!”

    盧節“撲哧”一笑,點點頭:“正是,咱們府還有好些物什沒購齊備呢,今日咱們便大大地采購一番,反正郎君是答應了的,全都進他的私賬。”

    崔瑾聳聳肩,笑道:“你們開心就好。男人賺錢女人花,是天經地義的。盡管買,不遠處正好有銀行,現金不夠有銀票,銀票不夠就去銀行取。”

    四女抿唇淺笑,都知道是開玩笑罷了。自己都有產業呢,賺錢的辛苦,她們也是知道的。適當的享受是可以的,但是,若是鋪張浪費就劃不來了。再說,這些錢財,不都是留給自己的兒女麽?哪有為了奢侈享樂,便不顧後代子孫的?她們還想著將自己的產業擴大擴寬,多給自己的兒女留些財產呢。

    商人的眼神兒最是銳利,崔瑾等人剛將視線移到這家店鋪,幾個胡人便趕緊迎上前,深深地躬身行大禮。長安城,最不缺的便是達官貴人,但是,像這般出行便有四五十個牛高馬大的護衛、十幾個奴婢、五六個隨從的,不是王公便是貴族。“貴人們,請進請進!”一個貌似掌櫃的胡人滿臉的燦爛,弓著身在前引路,“小人叫克勞狄烏斯?德魯蘇斯?路西亞,來自波斯,已經在大唐經商十餘年。小店有來自波斯的精美地毯壁毯、珠寶首飾、金銀器皿、藥材香、皮貨衣裳、手工藝品以及幹果小食等等,若是貴人們需要奴婢,小人也可以聯係。”

    崔瑾揚揚眉,敢情還是個奴隸販子啊!

    知書攔住胡商,淡笑道:“掌櫃的,麻煩安排一個房間,不要讓旁人打攪了!”掌櫃的諂笑著,連忙在前引路,一邊讓人送茶水進來。

    這時,旁邊一個房間出來幾個人,其中一人略帶驚詫地喊道:“齊國公!”便上來行禮。

    慕承之?崔瑾一看,不得不說“好巧”,笑道:“慕郎君,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

    慕承之咂咂嘴,回味著這句話,歎道:“齊國公真是出口成章,隻是不知可否有全句?”

    崔瑾暗自揚眉,自己現在可沒心思與人談論詩詞,瞧瞧他身邊的幾個人,轉過話題:“慕郎君是與朋友到此購買物什?已經買好了麽?”

    其餘三人紛紛上前行禮。慕承之介紹說,是他的今科同年,經裏吏部考核通過,分到吏部、工部等部門任職。崔瑾和藹地點頭打招呼。從穿著打扮上,這幾個或是寒門或是小士族。一個姓王,當然與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一個姓陳,穿著樸素,偶爾眼冒精光,聰明外露。一個姓張,錦袍玉佩,顯然有些家底兒,他自稱出身汝南躬耕世家,翻譯過來,就是小地主。崔瑾並無現今世家子的清高傲氣,當然,也不會自降身份結交,不然,前世他不會隻有一個好朋友了。

    “慕郎君榮獲今科傳臚,一直沒機會說恭喜呢!”今年科舉,崔瑾自然是關注了的,一是因為大伯的庶子崔昕輝、三房嫡長子崔博玿也參加進士科考試,其中崔昕輝二榜第四名,崔博玿二榜第三十名(即最後一名)。二是因為門下的顧霖、顧興、顧苒三兄弟同時參加考試,顧霖充分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先是在禮部組織的會試中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績,後在殿試中被欽點為榜眼。而顧興、顧苒均是二榜靠前。崔瑾並不意外,原本顧氏便是書香門第,儒學傳家,跟著自己又多了實踐經驗,在策論上肯定會比旁人更有體會。

    慕承之忙道:“不過僥幸而已,倒讓齊國公破費了。”因為當初說了自己在京城所居之處,故此,放榜後,崔瑾便讓人隨便送了一套筆墨紙硯。

    崔瑾擺擺手,笑道:“慕郎君不必謙虛。你的考卷某也瞧過,其餘倒也罷了,策論頗有見地,與探花不相上下,很讓聖上和太子為難,最後考慮到探花的年紀稍長,本著尊老愛幼的原則,才讓你屈居第四名。某後來提議,探花郎還是選少年俊秀者才好。”崔瑾嗬嗬笑著,拱手恭賀這幾個新科進士、仕途新人。隻是,不知多年後,又幾人能經受得住沉浮?

    慕承之四人回禮不迭。

    崔瑾又勉勵道:“如今大唐正需要大量忠君愛國、勤勉盡責、清正廉潔、公道正派、勇於開拓、大膽創新的幹才,無論是何出身,隻要務實肯幹,必能實現自己的理想。大唐的繁榮昌盛,需要所有大唐人的共同努力,需要諸君的共同努力。在此,某與諸君共勉!好了,某不便再耽誤諸位,希望不久的將來,某能在朝堂上看到諸位!”

    最後,崔瑾對慕承之道:“多謝慕郎君送的賀禮,改日有空再約慕郎君喝茶。”不過是出於禮貌罷了,但是,卻惹得其餘王、陳、張幾人很是眼熱。能與齊國公交好,這是何等的福氣?

    與慕承之走出店鋪,王、陳、張幾人立即圍上慕承之,讓他老實交代與齊國公是何關係。慕承之老老實實地回答,不過是“碰巧”遇到過幾次,其實並不熟悉。又道,人家是何等身份?而自己不過是出身小世家,哪裏是能夠攀得上的?至於先前齊國公說“喝茶”,不過是順口說說罷了,何曾指望得上。最後,歎道:“齊國公說得極為正確,天子求賢若渴,大唐開疆拓土,正需要肯幹事能幹事幹實事的人,吾等隻要兢業勤勉,必會有出人頭地的那一日!”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自嘲。但是,他想憑著自己的本事,走上朝堂,攀上高峰。雖然很難,但隻要自己努力了,便無悔無愧。一生平平安安,這是阿娘對自己最大的希望。其實,阿娘不希望自己從仕,更希望留在鄉間平淡度過一生。

    見慕承之一再否認,王、張兩位倒也罷了,隻有陳郎君暗自撇撇嘴,想著,必然是擔心自己幾人也越過他與齊國公結交上。早就聽聞齊國公之盛名,但從未想過與其有交集,現在有這個機會,豈能輕易放過?若是能得到一絲半絲的助力,勝過自己努力一輩子。他垂下眼簾,暗暗想著法子。聽說,齊國公在三省六部走動,那麽,待他到工部時,一定得想辦法讓他留意自己,如此,讓上司見到,必會以為與其有何關係,說不得就此得到重用。想到家中年邁的爹娘,想到為了供自己讀書,兄長整日給人打短工,想到為了支持自己讀書,妻子在昏暗的燈下給人縫補衣裳,他心中就憋悶得慌。十年寒窗,金榜題名,但等待自己的,不是高官厚祿,而是依然清貧。每日做著雞毛蒜皮的事情,與小官吏打交道,受上司白眼,受同仁排擠,不知何時才能大展宏圖,不知何時才能走上康莊大道?

    不提旁人如何想,就慕承之而言,他一直都在尋找機會能與崔瑾偶遇,能與之結交。依著現在的身份,兩人之間如同相隔了一條銀河。他深知,自己並未進入崔瑾眼裏,雖說自認為無論是外表還是才識都高人一等的,但別人卻並不知。這些年,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擺脫命運的安排,終於,他不顧大家的反對和阻止,一意孤行地參加科考,一路走來,一步步向權力的核心靠近。現在,他隻是一個戶部從八品下的主事,但是,他相信憑著自己的能力,很快便能得到提升。進士科入仕,升遷較旁人要快許多。如今天子又特別注重選士,大力改革科舉製度,健全層層選拔製度,為寒門士子的晉升提供了舞台。慕承之此次科舉,考了第四名,雖然未進入一甲,但也是二榜頭名,人年輕(不過二十餘歲),且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在殿試時便得到時任戶部尚書的房玄齡的關注。他能很快進入戶部任職,也與此有關。

    慕承之無論是在同年還是同仁中,風評甚好。在眾人眼裏,他是一個為人低調、不輕浮不清高的人,一個待人大方、不斤斤計較不損人利己的人,一個行事得體、知進退懂眼色的人,一個工作認真、勤勉恪己的人。當然,也有人不屑、不滿,比如那些因為門蔭而授官的官宦勳貴子弟,便很是瞧不起這些通過科舉從仕的小門小戶出身的士子。

    陪女人逛街,你得做好充分的準備,一是錢,二是時間是,三是耐力。好在,崔瑾的耐心極好,不缺錢,今日也打定主意陪幾個媳婦兒逛上整整一天,反正自己的精力體力肯定是她們好的。

    果然,幾個小媳婦兒走走停停,進進出出,挑三揀四,不過才買了幾個西域的花瓶、一幅壁毯、一張地毯以及一些小玩意兒。按照她們的話說,那些東西擺在家中,還不得降低了品味,讓人以為自家是暴發戶?至於為何興致勃勃地挑挑揀揀,還不是看個新奇?好吧,好吧,女人的心思你弄不懂。反而是在盧節的繡坊和長孫聘婷的“美之源”化妝品店、晉陽公主的飾品店待的時間最長。崔瑾堅持付賬,道:“這是你們的私產,就算是進公中賬目,也得分清楚,更何況今日是走我的私賬?好啦,反正都是一家人,你們的嫁妝私產還不得留給咱們的兒女?”

    盧節等人羞紅了臉,唯有晉陽公主最是大方坦誠,笑盈盈地勸姐妹們多選些首飾,道,好不易有個大財主任咱們敲詐,千萬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武珝在姐妹們店中挑選了好些物品,但是她卻要求自己付賬,對崔瑾道:“郎君,奴家的大姊才到京城,這些是奴家的一點心意,郎君可不許與奴家爭啊!”

    無論是婚禮還是回門,因為自己是新寡,還在孝期,故此,武順都避開躲在自己小院兒中。武珝雖然惦記著大姊,但也有所避諱,隻能選一些顏色淺淡、式樣簡單的布料和首飾給她,又給外侄、外侄女買了玉佩、臂環等物。

    崔瑾暗歎。在武珝提前進門後,他曾提出過,可將賀蘭安石調回長安城,如此,也免得嶽母擔心。但是,賀蘭安石寫信婉拒,崔瑾便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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