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算計

字數:5503   加入書籤

A+A-




    

第四百八十八章 算計



    這日,與李承乾作別,崔瑾準備出宮,突然旁邊一人突然停住腳步,喚道:“拜見齊國公!”

    崔瑾轉過身,見一名千牛衛大步過來。此人,崔瑾並未見過。送崔瑾出宮的李益低聲道:“這是潞國公的女婿賀蘭楚石,東宮千牛衛。”

    崔瑾點點頭。自己與此人並無交集,卻不知今日他為何如此作態。按照史書記載,賀蘭楚石名聲不佳,侯君集勸太子謀反,事敗,侯君集下獄,賀蘭楚石擔心自己受到牽連,便至宮闕告發,李世民親自審問侯君集,侯君集最初堅決不認罪,李世民大怒,將賀蘭楚石上交的,侯君集與李承乾來往的書信給他看,侯君集隻得認罪服法。

    不待崔瑾作聲,李益皺了皺眉,問道:“賀蘭郎君今日不當值?”李益統領東宮諸衛,是李益的最高長官。

    賀蘭楚石未料到李益也在此處,遠遠看來,還以為是一般的千牛衛。暗道一聲“晦氣”,恭謙地行禮道:“稟李將軍,卑職剛剛得到消息,內子身體不適,哦,她已有了兩個月身孕,故已請了半日假。”

    李益拱手淡笑道:“恭喜恭喜,那就趕緊回去吧!”

    賀蘭楚石忙道謝,略一躊躇,又對崔瑾施禮,賠笑道:“前幾日卑職的嶽父來信,說因齊國公的推薦,得以回京,卑職一直想向齊國公致謝。嶽父大人年紀大了,這些年一直在外,雖知國事為重,內人總忍不住掛念有心。此番若非齊國公替卑職嶽父在聖上跟前說話,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呢!”他長歎道,一臉的關切和感激,再次深深躬身道謝。

    崔瑾暗暗冷笑,依著侯君集那般狹隘的心胸,他豈能真心感激自己?若是推薦他領兵出征,讓他重掌兵權,或許才真能如他的意吧?他虛扶一下,矜持地笑著:“切莫如此,某不過是聽聖上曾言,潞國公這些年帶領各地府兵搶險救災,搶救了數十萬生靈,挽回不止上億元損失,功勞巨大。聖上便尋思著,應該成立一個專門的部門,專施搶險救災事務,這可是活人無數的大功德,而這一重任,如今除了潞國公還有何人能擔當?說來,某僅在朝堂上見過潞國公一次,這些年又不在京中,哪裏清楚這些,還不是聽聖上和太子多次提到才了解?”

    見崔瑾推卸得幹幹淨淨,又打出聖上和太子的名號,賀蘭楚石心中打了一個轉,也不知是否詳細,卻一再拱手致謝:“無論如何,卑職都要多謝齊國公的美言呢!”

    眼珠一轉,又道:“卑職的堂兄乃邕川郡君的先姊夫,哎,可惜英年早逝,前幾日卑職還去武府拜見了嫂子,見到了一雙侄兒侄女,甚是可憐啊!”

    崔瑾古怪地看了賀蘭楚石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哦,此事聽某內子提過,好像是賀蘭大郎暴病而亡,賀蘭家將責任推到武大娘子身上,還多番擠兌,武二郎得知,念及兄妹之情,很是不忍,便寫信請賀蘭家放武大娘子帶著一雙兒女回娘家,今後生老病死婚喪嫁娶均與賀蘭家無關。”

    賀蘭楚石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尷尬地笑道:“居然有這事兒?卑職從小在伯父家長大,與堂兄一向親密,這幾年留在長安,倒是走動得少了,不然,必要勸勸伯父伯母。堂兄英年早逝,自然是令人心痛,但誰不知堂兄與嫂子最是恩愛,嫂子心裏還不知如何悲痛呢,怎可遷怒於她?”

    “是麽?”崔瑾抬起頭,不再看那張貌似懊惱謙卑的臉,太過虛偽做作,唇邊浮起一絲譏諷,“某不知其中是非對錯,隻聽聞,嶽父應國公去世後,賀蘭老夫人便做主給賀蘭大郎抬了兩房妾室,理由是武大娘子正懷有身孕,不能伺候賀蘭大郎。真是人走茶涼呢,卻忘了,當初是他們可曾得了某家嶽父大人的恩惠?哎,罷了,好在,如今賀蘭家與武家並無瓜葛,以前種種,便當作雲煙!”

    見賀蘭楚石的臉色越發尷尬難看,崔瑾滿意地點點頭:“此事,自然是與賀蘭郎君無關,某也是多嘴了,還請海涵呢!哦,真是對不住,先前賀蘭郎君說你夫人有喜了?哎呀,這耽誤了你不少時間,抱歉抱歉,某也得趕緊出宮了,與晉王殿下有約呢!”

    對李益抱拳道:“李將軍留步,這已經到宮門口,隨從們都候著了。”

    正好,知書等人從宮門口的休息室探出頭來,見到崔瑾,忙讓人牽馬來。

    崔瑾對賀蘭楚石淡淡一瞟:“賀蘭郎君,某先行一步,再會!”

    賀蘭楚石忙行禮。

    李益抬抬下頜,肅然道:“既然尊夫人身體不適,賀蘭郎君便趕緊回去瞧瞧吧,潞國公就要回京,知道他又要多一個外孫,不知該多高興呢!”

    因為是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一向得意,還是這幾年侯君集淡出眾人視線,這才安穩了些。而侯君集曾動念將女兒送到東宮之事,李益是知道的,當時李世民也有此意,卻被李承乾婉拒了。後來,倒是侯家小娘子無意中見到容貌俊朗風度翩翩的賀蘭楚石,一見傾心,愛女心切的侯君集便招了賀蘭楚石為婿,對他頗為看重。

    與崔瑾攀親不成,賀蘭楚石心頭暗恨,想著待嶽父回京,必要求他給自己找回今日的場子。哼,崔氏十三郎與衛國公是親戚,而嶽父與衛國公一向不和,原本當年聖上有意讓嶽父擔任兵部尚書,不料到頭來卻被衛國公奪去了,說不定,這裏麵也有崔氏十三郎的“功勞”呢,他不是很得聖上的寵愛麽?

    崔瑾知道侯君集回京後或許會找自己的麻煩,但是,他絲毫不擔心。不過一小人耳,又四麵樹敵,與文臣武將關係都不好,甚至是有些齷齪,可謂不得人心。而李世民雖然掛念當年的兄弟之情,但心裏也有顧忌,必不會讓他掌權。防汛抗洪抗旱搶險救災指揮部,當然是極為重要,但是,處處受製,牽涉部門甚多,若是不好好處理與各部門和地方的關係,工作簡直無法開展下去,還不如他領著府兵四處救災更自主。

    果然,侯君集回京,進宮覲見天子後,便送了帖子到齊國公府。可惜,下人回稟,齊國公並不得空,五日上朝和到各部門轉悠,中間一日奉旨要為眾兒郎授課,故此,隻能向潞國公致歉,望潞國公海涵。

    侯君集麵色一寒,重重地將手中的茶盞摜在地上摔成碎片,咬牙切齒地道:“不識抬舉的小輩!”其實,他早就知道,憑借自己一個國公的身份,出身高貴的崔瑾怎會賣他的賬?何況,崔瑾不僅僅是博陵崔氏嫡子,還深受李世民和李承乾寵信,又與一幹王爺、大臣交好,甚至他的爵位比自己還要略高一些。潞國公、齊國公,不能相提並論。人家可是食邑三千戶呢,而自己才多少?賜邑千戶!他酸溜溜地想著。想到自己出生入死輔佐李世民,又有從龍之功,卻還不如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郎,就好不憋屈。憑什麽?就憑袁天罡這神棍說什麽文曲星轉世?哼,依某說,還不如說是妖孽才對!可不是呢,生下來又聾又啞無知無覺,突然就變得聰慧無比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這不是妖孽俯身是什麽?哪有兩三歲的孩子就能寫一手好字畫一手好畫兒的,還懂如何耕種,諸如等等,豈是正常人能為的?偏偏聖上就相信了,還如此恩寵,甚至將自己嫡親的女兒送給他做妾!再想到當初想把女兒嫁給李承乾,卻被李承乾拒絕,心裏更是憤恨。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果真不假!”侯君集憤憤地拍著桌子,“當年某隨當今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身上如今滿身傷疤,難道聖上都忘記了?為何李藥師、尉遲敬德、程知節他們都能領兵作戰,單單就某領著府兵到處鋪路架橋清淤搶險?說某識字不多,難道尉遲敬德就不是大老粗?尉遲老兒不過是打鐵的,程蠻子還曾做過山賊,為何就排擠某家?”

    賀蘭楚石可不敢說天子的壞話,忙揮手令左右退下,關上門,勸道:“嶽父大人息怒,小婿以為,聖上對嶽父大人一直信任有加,當年突然就解了嶽父的兵權,讓嶽父幹那等閑雜事兒,會不會是有人在聖上麵前亂嚼舌頭?”

    灌了一壺茶,侯君集慢慢冷靜下來,沉吟片刻,道:“某與李藥師最不對付,難道是他在聖上麵前說某壞話?”想起當年曾奉命向李靖求教兵法,可李靖隻教了些粗淺的玩意兒,並不盡心,侯君集一怒之下便告李靖有不臣之心。李靖卻反告侯君集心生二誌,並道,當今天下安定,他所授已足夠安定四方,今**迫傾囊相教,必是有反意。還說什麽“腦後生有反骨”,心胸狹隘,貪權戀勢,不是忠臣等等惡毒之言。最恨的是,原本兵部尚書之職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卻被李靖奪去,而自己隨即遠離長安。如此種種,除了李靖,還有何人與自己作對?

    賀蘭楚石自然想讓侯君集給自己出氣,歎了口氣,道:“嶽父大人,您可知如今聖上和太子最信何人?不是旁人,而是齊國公啊!”

    侯君集皺了皺眉:“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聖上如此寵信,不過是看在他的出身份上,又成了他的女婿,當然是比別人親近些。”

    賀蘭楚石搖搖頭:“嶽父大人不要小瞧了此人。他能年幼得誌不僅僅靠博陵崔氏嫡子的出身,這些年,他可著實做了些驚天動地的事兒呢!”於是,他開始細細分析。雖然都是眾所周知之事,但回想起來,哪一件不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兒?

    侯君集越聽心裏越是發沉,眉頭越是深鎖,咬咬牙,道:“某卻是差點小瞧了他去!這等妖孽,根本就不該存活於世,說不得哪日大唐江山便會斷送在他手中!隻是,如今他成了聖上的女婿,有些話倒是不好說了。”

    見侯君集心裏存了事兒,賀蘭楚石滿意了,眼神閃爍不停,湊到侯君集耳邊低聲道:“嶽父大人不必著急,如今回京了,今後有的是機會找他的晦氣不是?小婿以為,聖上還是信任您的,畢竟,您是最早追隨聖上之人,又為大唐江山立下了大功。隻是,那人如今深得聖上和太子寵信,須得好好籌劃,不可讓人輕易發覺才好!”

    侯君集也是心思縝密、心狠手辣之人,知道要間離李世民和崔瑾翁婿之間的關係還是要動一些手腳的,不可讓人抓到把柄,不然,單單是來自世家的壓力,便足以讓整個侯家灰飛煙滅。心裏既是憋屈,又是憤然,即便自己貴為國公又如何,在五姓七宗眼裏,自己猶如螻蟻一般。自己也曾委曲求全地想與他們結交,但是,人家根本對自己不理不睬,甚至出言譏諷,而自己即便是告到聖上跟前,聖上還不是讓自己避讓一些。還有同為武將的程知節、尉遲敬德他們,現在也不要臉地巴上去了,不僅賺了不少錢,還讓自家兒子也掙得了好些軍功。如此想著,侯君集心裏更是鬱悶和憤恨。他也有兒子,偏偏就沒人提攜,如今不過是在宮裏當個侍衛。以前還想著待自己領兵出征,也將兒子帶出去賺取軍功,不料被解了兵權,還遠離權力中樞,成了那挖土修壩的監工,著實丟人。不成,侯家的富貴榮華可得延續下去!那麽,如何做呢?

    想到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兒子侯耀武,侯君集一陣牙疼。因為是唯一的兒子,侯耀武被他娘看成眼珠子視為命根子,簡直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那時又常年出征,哪裏顧得了許多,待他回來,獨子已經與柴令武等人一樣成了紈絝。隻是,柴家兩個小子連同河間郡王家的三小子因為天子自己攀親,與崔家小子也成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與崔家小子結交,不料便轉了性成了器。至於房家和杜家老二,他們本來就是親戚不是?

    世家啊,難道聖上就不想將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打入塵埃?他不是憤恨這些世家把持朝堂、收買民心、壟斷商路麽?怎麽如今就與這些世家相處默契了?

    侯君集如何不甘心,賀蘭楚石如何算計,崔瑾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早幾年前,他便放了幾個細作在侯府,就是擔心侯君集對李承乾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