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緝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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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緝凶
一件件證據擺在麵前,即便李世民再如何不忍心,也是無法放過李泰和侯君集。但是,到靖江郡王府抓捕張先生時,卻道,昨日上午告假離開,到如今仍未歸來,靖江郡王心裏擔心著,正叫人四處尋找。
李泰不解地道:“阿耶,您為何要尋張先生?”
突然又似恍然大悟般笑道:“張先生有大才,兒子一直尋思著將他推薦給阿耶,隻是又有些不舍,一猶豫,倒是耽誤了他的前程。”
李世民不動聲色地道:“青雀可了解這位張先生?”
李泰略帶得意地回答:“稟阿耶,張先生是河東張氏旁支兒庶子,可惜年幼喪父,家中財物大多被族人搶奪,由寡母養大,本想通過科舉入仕,為其母掙個誥命,不料母親去世,守孝三載。三年後,又待參加科考,誰知考試前吃壞了肚子,在床榻上躺了一個多月才好轉。經查,原是族人擔心他中舉後報複,便在他飯食中下了藥。其後,雖然一直養著,但一來是家中再無多餘財物,哪裏有錢財買藥?如此,身子卻是壞了。二來想著即便三年後再次參加科考,有那些族人在,自己也無法躲過。於是,幹脆便開始四處遊曆,走南闖北,見識越廣,入仕之心就越發淡泊。”
李世民淡淡地道:“這些,可是他給你說的?他是如何到你府中?是何人推薦?為何無人稟告?這兩年都做了什麽?他這把年紀,可有妻兒?”
李泰恭敬地回道:“兒子前幾年不懂事兒,做事糊塗,嶽父大人偶遇張先生,看他見識不凡,便有心結交。後觀察良久,見他為人端正,遂將其推薦於兒子。張先生進府後,除了教授學業外,便是規勸言行。他如今四十有三,五年前唯一的兒子病逝,妻子哀痛太過,未過幾月,便也去了,並未續娶。嶽父賞賜了他兩個侍妾,兒子也給了他兩個,現在都在府中。”
這番話,倒是無多大破綻。李世民又問:“你可知他平素與何人往來?前些時日可有何反常?”
李泰回答:“張先生性情較為孤僻,平素極少出府,隻是每隔十日,才出去逛逛,但也是喝喝茶買幾本書罷了,在京城中倒無交好之人。這些時日,兒子並未見張先生有何不妥之處。”
他抬起頭,皺了皺眉,不安地道:“阿耶,可是張先生出了何事?昨日張先生出去後便再未回來,兒子甚是擔心,他……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是事?”眼裏,全是焦急。
李世民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半晌,李泰垂下眼簾,苦澀地道:“真是出事了?!怪不得,怪不得如今還未回來,將府中所有人都派出去尋找,他平素常去的那間茶肆卻道他並未去過。是誰,是誰害了他!”他握緊了拳頭,恨恨地道,低垂的眼下閃爍不定。
“這麽說,他的所作所為你全然不知?”李世民冷笑道。
李泰搖搖頭,隨即抬起頭,詫異地瞪大了眼:“阿耶這是何意?難道張先生私下做了什麽事情?不會的,他為人淡泊,不好名不愛權不貪財,除了喜歡紅袖添香,喜愛字畫,其餘便沒有其他愛好了。”
李世民對身邊的內侍抬抬下巴:“去那位張先生所居院子瞧瞧!”
內侍自然是心神領會,便領了人親自去。李泰心中一驚,趕緊垂下頭來,手緊緊握著,指甲深深地陷入肉皮中而不自覺,背後,冷汗淋淋。從昨日起,他便開始忐忑不安,聽說李承乾並無大礙,而崔瑾卻性命堪憂,既是暗自欣喜,又擔心會被人發現自己也從中插了一手。特別是張先生到晚上都未曾歸來,更是讓他驚魂不定。這兩年,在張先生的籌劃下,他竭力忍耐著自己的性子,終於重見天日,但是,不料心中得意了些,早朝前忍不住就對崔瑾說了些話,其實仔細算來,自己雖然落魄了,但好歹是皇子,是君,崔瑾就算是世家子,也是臣,君臣尊卑有別,他便仗著得了皇恩,不將自己放下眼裏,著實可恨,哪裏怪得了自己?不料,就因為這幾句話,再次將自己陷入困境,被剝奪了上朝的機會,成為別人的笑柄。是可忍孰不可忍!事後,張先生將事情前後細細掰碎了分析,讓自己不得不低頭。張先生又道,一切有他,自然會給李承乾和崔瑾一個深刻的教訓,若是順利,還能讓這倆人身敗名裂,甚至命喪黃泉。
今早,李泰便讓人將張先生院子裏進行了細細清查,但凡有何讓人懷疑的,都已經燒毀,全府的人,也都進行了狠狠敲打。張先生做事一向謹慎,平時兩人籌劃,均避了人,想來,不會再有人知道那件事情。李泰心中飛快地盤算著,暗暗鬆了口氣。好在,處理及時,隻要張先生不落在他們手裏,那自己便不會有事。如此想著,又開始忐忑起來。
得知並未查到有用的線索,李世民隻能將張先生院中之人及門房等人拿下,並讓李泰閉門安心讀書,未經允許,不得外出。原本,他想著就讓忠心之人審查此事,但李治卻不依不饒,要求刑部尚書、禦史中丞、大理卿“三司會審”,公開審理此案件,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歹人。而李承乾也一改過去的謙和寬厚,極為強硬地支持李治,還道,若是不能給自己,不能給崔瑾一個公道,寧可退位讓賢,免得哪一日再次被人害死了也不知內情。
“你,你們……”李世民氣得手發抖,竭力忍住將手中的青玉異獸鎮紙砸了過去。“你們是想逼朕?”他厲聲喝道。
李承乾不聲不響地跪在地上,李治不甘不願地跟著跪下,抬起頭,梗著脖子,眼裏全是失望:“原來,大兄這個兒子、表兄這個女婿,比不上潞國公,更不敢與四王兄相比!潞國公是跟隨您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四王兄是你曾經最寵愛的兒子,所以,即便他們害死你的嫡長子,害死你的女婿,都是活該!”
李世民一聽,頓時怒不可恕,哪裏還顧得了其他,順手就將手裏的鎮紙砸了過去。一旁伺候的張內侍驚得高呼一聲:“聖上,不可!”
眼見鎮紙直直地朝李治的腦袋砸去,李承乾驚恐地瞪大了眼,趕緊去推李治,李治卻冷哼一聲,一手護住李承乾的頭,一手敏捷地抓住鎮紙。鎮紙剛剛出手,李世民就後悔了,驚叫道:“稚奴小心!”
李治將鎮紙隨手一扔,淡淡地道:“聖上何必如此動怒,若真不想要我這個兒子,就先貶為庶人,然後一根白綾、一盞毒酒便行了,反正,今日沒死在你手裏,明日或許也會死在別人的陰謀詭計中,不僅死得不明不白,說不得還會落得個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你……你這逆子!”李世民顫抖著手指著李治。他從未想到,居然有人敢故意激怒自己,敢公然違背自己。
李承乾連忙道:“阿耶息怒!稚奴口無遮攔說錯了話,求阿耶看在他一片赤誠的份上饒恕這一回吧!此次之事,怪隻怪當日兒子自己不留意,才差點中了‘歹人’的奸計。隻是,表弟為此差點喪命,雖得萬幸清醒過來,可身體大損,不知得修養多久才能恢複。兒子不知,該如何對表弟交代,如何對博陵崔氏交代,如何對五姓七宗和勳貴們交代,如何對天下百姓交代!”
張先生失蹤,隻拿下一些毫不知情無關緊要的下人和護衛;侯君集一問三不知,隻將賀蘭楚石抓進刑部大獄。這能堵得住悠悠眾口?這讓文武大臣如何看?讓天下百姓如何看?崔瑾父子對大唐所做的貢獻,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心懷不軌誌大才疏的侯君集,比不上一個口是心非狂妄自大的李泰?
李承乾和李治表示不服。
李恪、李愔、李貞等人想進宮,卻被攔住。李愔皺著眉頭,低聲道:“兄長,這事兒該如何辦?明知某些人肯定也參與其中,父親他卻隻抓了一個賀蘭楚石,不是讓人寒心麽?”
望著高高的宮門,李恪歎了口氣,道:“罷了,我們先回去吧!若是其他,或許大兄也便忍了這口氣,但此次太過分,還差點害死了表弟。即便是大兄礙於太子的身份不好追究,稚奴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貞眼珠一轉,道:“六王兄,我們可以去找房老二,他與九弟一向是秤不離砣,鬼點子又多,必會有法子的。”
李愔點點頭,對李恪道:“兄長,這件事你也不好摻和。且放心,我們這就去找房老二,讓他將其他兒郎召集起來,大家一起想辦法,隻要找到證據,父親那裏再是舍不得,也不好不嚴懲。”
李愔知道房遺愛在京城中另有一處宅子,便先去那裏。房遺愛一見到他們,便笑道:“小十三郎沒有看錯大家,瞧,大夥兒都在這裏呢!”
李愔和李貞一看,在座的,除了崔瑾的兩個學生狄仁傑和徐齊聃外,還有各世家兒郎,連已經入仕的顧霖、顧興、顧苒也在。
房遺愛輕咳一聲,道:“晉王殿下此次被氣狠了,某猜測他必然會忍不住衝動,說不得要惹怒聖上,但有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在,最多是被痛斥一頓。哎,衝動是魔鬼啊,他就是聽不進去話,那就讓他吃一次教訓也好,免得被小十三郎縱容得無法無天!”
狄仁傑板著臉嚴肅地道:“房駙馬就不必責怪晉王殿下了,晉王殿下與老師情同手足,又敬重太子殿下,看到他們被人陷害,哪裏能忍得住的?隻可恨某年幼力薄,不能給老師分憂,隻能在旁白白擔心。”想到當日崔瑾沒了呼吸沒了心跳,自己就恨不得將那些歹人千刀萬剮。若是,能夠更驚醒一些,將那個李泰、侯君集、張先生和賀蘭楚石盯緊一些,及時查探到他們的詭計,便不會讓自家老師受苦了。
“那個姓張的,會不會已經被人滅口了呢?”徐齊聃道,“我們一直盯著他,他進了一家酒肆便不見了,原來是從後門溜走,這也怪我們太粗心大意。”
房遺愛摩挲著光溜溜的下巴,緊皺眉頭:“已經撒開了大網,除非他上天入地,總要落到咱們手中。哎呀!”
他驚叫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上天入地!他肯定是鑽地了!”
眾人麵麵相覷。狄仁傑眼睛一亮:“地窖?密室?最擔心的是經過地道出了長安城。”
房遺愛冷笑道:“放心,方圓十年,某已經派人監視著,一旦他出現,便能立即察覺。”
他環視一周,看向世家子們,淡淡地道:“五姓七宗,同氣連枝,不僅如此,你們更是小十三郎的親戚,想必也不願讓小十三郎白白被人害了。每每回想當日之情景,某便恨不得將那些人碎屍萬段千刀萬剮!”想到那冰冷僵硬的身體,他狠狠地攥住拳頭。一個賀蘭楚石怎麽夠?李泰!侯君集!一個都跑不掉!就算沒有證據,那也會給他們“找出”有力的證據出來!
狄仁傑和徐齊聃這陣子一直隨著李治和房遺愛調查李泰、侯君集,所以更知情。房遺愛便讓狄仁傑將調查到的線索給大家仔細道來。
顧興拱拱手,提議道:“某以為,吾等可以分作幾組,分別帶人監視各坊間,房駙馬和晉王殿下統領全局。”
隴西李氏的兒郎點點頭:“某與玉恒是嫡親的表兄弟,怎能眼看他被人陷害,甚至差點喪命?家父給了某些人手,雖然不多,但頗為擅長打探消息,另外,族中也已派出大量人手,四處搜查那個姓張的。可惜,如今潞國公府防備甚嚴,不好接近,不然,必能查到一些線索。”
其他幾個兒郎也紛紛表示,家中也給自己分派了些人手,隻聽房遺愛的安排。
房遺愛看向崔家八郎崔奕晨:“八郎,博陵崔氏如今倒是不好動作,你便安心等著結果吧!”
崔奕晨猶豫了一下,隻得點頭,澀澀地道:“祖父和大伯父也是如此說。隻是,明知是某些人所為,卻要顧前瞻後,太窩囊了!崔氏,這些年對大唐所做的貢獻,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無德無才的武夫,比不上一個不忠不孝的……罷了,罷了,隻是苦了十三弟!”他開始懷疑,如此為大唐李氏賣命,值得嗎?
李愔尷尬地道:“諸位且放心,父親不會放過那些人的。待會兒某去齊國公府,讓晉陽妹妹進宮去在皇後娘娘跟前哭訴,都是骨肉,必然不會因為某一個不爭氣的就寒了其他兒女的心。”
房遺愛輕輕一哼:“某已經讓人帶信進宮去了,讓高陽公主到時候與城陽公主、新城公主一起在聖上和皇後娘娘麵前哭。但是,終究還是要講證據,故此,咱們不能有絲毫放鬆,必須加緊時間追查線索,查找證據,爭取盡快將張先生等一幹人捉拿歸案,到時,在有力的證據麵前,即便是聖上不忍,也不得不重重處罰那些人!”
狄仁傑板著臉,冷冷地道:“皇子犯法,於民同罪!若是有法不遵,何必要製定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