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控遊龍馬 仍移卷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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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匯言記,治婦人血閉成瘕,寒熱往來,子嗣不育者:卷柏四兩,當歸二兩俱浸酒炒,白術、牡丹皮各二兩,白芍藥一兩,川芎五錢。分作七劑,水煎服或煉蜜為丸,每早服四錢,白湯送。是為其常用,俗名還魂草。
十年前。
謝必安一複一日地重複著每日雷同的工作,今日也同往日一般,隻不過說好的一起完事了喝上兩杯,範無救卻因為臨時的差事給耽誤了。謝必安隻好在林子晃悠著,等著範無救回來一起去醉仙樓嚐一嚐許久不曾喝過的羅浮春。
閉眼淺寐,卻被身下孩童的哭聲吵得心煩意亂,決定治治他們。
已近傍晚,林子裏迷霧重重。謝必安將長時間蜷在口中的長舌耷拉下來,把從孟婆那裏偷來的胭脂在臉上抹了厚厚一層,淒厲的白和鮮豔的紅在夜色映襯下顯得越發詭異,配合著飄忽的身影和若有若無地呼喊,莫說是黃發小兒,就是成人也經不住他的驚鴻一瞥,不出片刻就能魂歸故裏。
良薑早就被天冬眼睛上的鮮血嚇得不輕,一直呼喊卻沒有人來相救,早已疲憊不堪,謝必安的突然出現讓她的臨界點崩塌了,直接倒了下去。
謝必安撩起遮住眼睛的長發,這就完了?還沒放大招呢。走近了才發現小女孩兒的旁邊還有個男孩兒,不過眼睛已經開始潰爛,看樣子是中了蛇毒,伸手探了探才發現已經沒有呼吸了。倒在一旁的女孩兒腿上也有幾個牙印,泛著黑氣,傷口周圍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會丟掉性命。
按照冥界的規矩,他是不可以插手去救這兩個孩子的,可是畢竟是兩條幼小的生命,謝必安倒有些於心不忍。做了這麽久的鬼差,不生不滅,看多了人間的生離死別,可還是如以往一般心軟。也難怪閻羅殿要讓自己去勾善者的魂魄,若是遇著惡靈,稍微使一個心眼兒就沒法子了。
正當謝必安左右為難的時候,範無救回來了。
無救,你來的正好,你說這…”範無救剛從閻羅殿那裏帶回來一個消息,附耳說與謝必安聽。
當真?”
秦廣王殿下親口所說,豈能有假。隻不過此時目前僅你我知曉,不可對外宣揚。”
莫多說了,那小姑娘的時辰也到了,怪得很,這二人不用我們牽引竟自己就去了。”
還不快走,要是被判官勾了,過了奈何橋可就不好辦了。”
二人急匆匆地回到地府,在魏判那裏走了一遭才知道剛來的兩個小兒已經被送到奈何橋了。
謝必安氣的招魂幡都拿不穩當了,“魏判魏判,你讓我說你什麽好,這麽著急忙慌的作甚。我定去秦廣王殿下那裏參你一本,說你過於積極,愛表現!無救,我們快走。”
瞧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魏判摳了摳腦袋,“我做了什麽了,陸兄?”
陸之道拿著筆在審判今日來報道鬼魂的功過善惡,頭也不抬,“不知,許是知曉他藏在屋子裏的羅浮春被你給拿走了吧。”
奈何橋旁擠滿了鬼魂,婦孺老少,比比皆是。他們臉上的表情或悲傷或解脫,可能有人對紅塵俗世念念不舍,海誓山盟也猶記在耳,隻不過踏上了這奈何橋,飲了這孟婆湯,一切都如過眼雲煙,淡了,散了,忘了。
謝必安二人尋了一圈也沒有見著兩人,心裏一緊,莫不是已經喝了孟婆湯過橋入輪回了?謝必安打算問問孟婆,卻發現她似乎忙的不可開交。
忘川河的水在翻騰,孟婆在奈何橋旁放了一口大鍋,一碗一碗送給前行的鬼魂。每日來來往往的魂魄這麽多,總有些留念人世,渴望躲過這一碗的人。但於孟婆而言,看多了世人的恩怨情仇,性子也就淡漠了,沒有什麽過往是一碗孟婆湯解決不了的。
人死浮雲散,不要對你的執念在抱有幻想了。”懸在半空的手並沒有收回,原本喧鬧的人猶豫之後還是接了過來,看吧沒有什麽過往是一碗孟婆湯解決不了的。
兩位大人還要在那裏站到幾時?”
這不是瞧著姐姐你在忙嗎。”
行了,偷我胭脂的這筆賬還沒找你算呢。我知道你為何事何來,那兩個孩子已經被轉輪王殿下送到一殿去了。”
合著我和無救跑了這麽多趟是被戲耍了?”
依著你這速度,奈何橋都走了好幾遭了。”
那可得多謝姐姐了,我們先去一殿瞧瞧,忘了說,胭脂挺好用的。”
謝必安拖著範無救在孟婆的一記眼刀中速速離去,他可不想嚐嚐孟婆湯的滋味。wi
二人到的時候,秦廣王和轉輪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什麽,看著匆匆而來的兩人,秦廣王支起好看的下巴,右手有節奏地敲擊著桌案,“真是慢啊,要不是小十,你讓我怎麽跟天帝交代。”
多謝轉輪王殿下,讓我免了老大的口舌之苦。”
無礙。”
行了,也別磨嘴皮子了,魂魄在這兒呆久了不利於回陽。”原本撐著桌案的手畫了一道符,虛無的空中竟生出一株還魂草來。
帶著它走一遭吧。”抬步欲走的謝必安看見小孩兒瘡痍的雙眼,似是於心不忍。“老大,這孩子的眼睛不如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隻是他命運如此,隨意篡改可不是一句責備的話就能夠了事的。”
謝必安自然是明白的,每個人生而不同命格不同,他也一樣,強行逆轉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等兩人走遠了,秦廣王才悠悠歎了一口氣,“小十,你覺得我這兩個下屬怎麽樣?”
甚好。”
剛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麽回事。”
無妨。”
你非要跟我說兩個字?”
不行?”
我倒是好奇你在審判的時候對著這一眾小鬼是不是也是隻說兩個字。我記得陰律令可是很長的。”
秘密。”轉輪王微不可聞地挑了挑眉,端起桌案上的茶輕抿了小口。
秦廣王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個小十還是一如既往地難搞。
崔判,出來吧。”
殿下。”
那二人的壽命還有多久?”
崔判提筆描摹,在生死簿上搜尋良薑和天冬的名字,書頁飛快翻轉最終停留在其中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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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薑,平城清豐人士,生於慶聞三年,慶聞二十四年,卒。天冬,平城清豐人士,生於慶聞四年,卒不詳。”
不詳?看了這麽久的生死簿,你可曾見過這情況?”
回殿下,卑職也是第一次見。”
罷了,反正現在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給良薑添個七八十年的壽命就行了。”
崔判有些為難,若無功德冒然添加壽命實為大忌,可是老大發話又不敢不從,崔判提在手中的筆遲遲不肯落下,眼神四處亂飄,最後落在了正襟危坐地轉輪王身上。
胡鬧。”
怎麽就胡鬧了,說不定日後歸位了還要感謝我呢。到時候你們就眼紅吧。”
三思。”
小十,信不信我揍你?”
轉輪王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挽起袖子露出手臂,嚴陣以待,似乎在對他說,盡管放馬過來。
行了,崔判你先下去吧。”多次邀約幹架都被拒絕,難得遇上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麽行。轉輪王向崔判示意,崔判感激地俯身然後退了出去,擦了擦腦門兒的冷汗,老大越來越隨性了,哎,都是轉輪王殿下慣得啊。
這邊,還魂草牽引著良薑和天冬的魂魄回了陽,良薑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沒有了地府的那一段記憶,但是身上的傷口卻沒有了,隻是天冬的眼睛就此落下了病根。
忘情好醉青田酒,日落西山客忘歸。”良薑剛一戳開封紙,謝必安聞著味兒遠遠地就走過來了,一起的還有範無救。
什麽時候還學會吟詩了?”
我可是個文化人,附庸風雅,你不懂。”範無救在一旁睨了他一眼,沒有接話,長久以往對他的厚臉皮和自戀程度早就習以為常。
說吧,舍得用青田酒來招待我有什麽事,以往求你都不給的,今兒還主動拿出來了。”青田酒是良薑的絕活,年份不同味道不同,或甘冽或醇厚,新釀的酒麵上還浮著青苗,為此謝必安連羅浮春都不喝了。想來有一次帶回地府,一開封就引來一眾殿下和陰差,咽口水的功夫就被掃蕩的幹幹淨淨,一滴未剩。今日可要喝個痛快。
良薑給二人滿上,“阿金你還記得吧,如今他在哪兒你可知?”
你這可就問錯人了,執行判決輪回,入六道的可是轉輪王殿下,隻有他才知曉。”
一直在默默喝酒的範無救終於舍得放下手裏的碗,“沒記錯的話當是發至南麵邊境的一座小城了。”
你何時對轉輪王殿下的事知曉的這麽清楚了?”
不過那日恰巧替老大送東西剛好聽到罷了。”
老大怎麽讓你去送不讓我去送。”
你忘了?”範無救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謝必安白色袍子下裹著的腰身,淺淺一笑“你前一日勞累過度,下不了床,特意告了半日的假。”
謝必安老臉一紅,仔細一想從業數百上千年從來都是兢兢業業工作,唯獨那一日告了假,實在不是他不想工作,而是範無救太沒節製,身體力行地闡述了餓狼撲食的實體表現。
良薑無視兩人之間的表麵爭議實則打情罵俏的對話,她已經習慣了,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平日裏清朗如風的謝必安才會別扭,不苟言笑地範無救才會露出一絲笑容。
不過除了地點,關於身份之類的一概不知。”
無妨,今日來還有一事,我打算帶著天冬去尋折穀道人,看看天冬的眼睛還有什麽法子。”
聽聞折穀道人常年在外雲遊,連他自己的徒兒都尋不到蹤跡,你可有線索?”
沒有,沿路找就是了,即便最後沒有找到,也可以帶天冬出去走走。”
也好,我們也替你多留意。”
這酒你拿著,後院的第三棵桑樹下還埋了許多,若是想喝了自己來拿。”
瞧你這是早就打算好了,連酒都給我備好了。”
不要我就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