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九千歲白月光(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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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過後,紅牆的白雪逐漸消融,又迎來了春日。
般弱被九千歲抱上膝頭,他斜靠著太師椅,手邊放著一盒黑漆金邊的百事大吉盒兒,色彩鮮豔的蜜餞、奶酥、炒豆、澄細豆沙,點綴著寶器、珠翠、象牙骰子,頗為賞心悅目。他看也不看,伸手撚起一塊雕琢成花朵的豆沙餡,喂到她嘴邊。
而在主位上,則是癱著一個臃腫的身影,自從九千歲掌權之後,天子至尊被他訓成了一具木頭傀儡,喂得肥胖呆滯,般弱都不忍直視。
房間裏還有一個代替天子嗓子的死士。
在雙眼睛下,般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哥哥,這會消化不良的好嗎!
般弱隻得轉移話題,避開嘴邊的豆沙。
“你幹嘛帶我來這裏?”
九千歲也沒有硬要喂她的意思,他兜著豆沙,碰了一碰她的嘴唇,就著咬了一口,金線袖襴蕩開波光,他眼底亦有柔情流落,“這裏是天鋒閣,天子與重臣議事之地,想教你來看一看,我有沒有背著你做壞事,你爹不老實得很,可哥哥我沒碰他一根手指頭呢。”
他驕傲邀功。
般弱:“……”
這就是你一大早把我從被窩裏挖出來的原因嗎?
“知道哥哥對我好。”
她軟語順著他,“那我回去給哥哥做點元宵唔唔唔?”
九千歲眼疾手快塞她一塊奶酥,般弱沒個防備,一咬下去碎屑灑了滿身。
她正要找他算賬,卻被他一根手指抵住唇齒。
“噓,有人來了,要辦事了。”
說著,還不緊不慢撚起她胸間碎屑,舌尖殷紅如蛇,細細品嚐起來。
般弱打掉他的手,這麽羞恥的動作,虧他也做得出來!
嘖。
這小祖宗,沒討到後位之前,在他麵前,乖順得如一隻胖頭狸奴,現在好了,她登極天下,別說是吃唇兒了,他吃點酥屑都不肯了。
他這身價跌得也太快了吧。
九千歲輕不可聞聳了聳肩,唇邊笑意宛若春風動蕩。
屏風垂簾外,跪的是一名鎮守中官,他從蟒關重返京師,帶來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大羅國似乎有意重整旗鼓,想要在水草不美的初春,破關,渡黎河,進犯京師。
九千歲烏睫掩著天光。
——先帝就是折在大羅國。
他幼時在張家長大,對皇族朱氏感情不深,先前重整萎靡軍務,擊退大羅的拓跋部,也不過是為了更好掌握權柄,然而血緣牽係其中,竟讓他冥冥之中有了幾分難言的隱痛,那一塊暗沉的心病又被剝了皮殼,血淋淋翻了出來。
先帝被敵軍折磨致死,皇後亦是懷著雙胎血崩而逝,而那時的他,仍在張家的蒙騙當中,並不知血親離魂。
九千歲眸中厲芒陰冷,雙唇壓出一道血絲。
他的父,他的母,皆因大羅而亡!
他心潮翻湧成一道利劍,攪得五髒六腑不得安寧,忽然指尖一軟,暖融融的火躍了進來,他怔了一怔,目之所及,是一截細細的藕頸兒,她低著頭,手心合著他,仿佛是某種安撫。九千歲又漸漸安定下來,寫了一頁紙,讓那條嗓子照著回複。
隨後,他讓嗓子替身帶天子下去,室內又隻剩下兩人。
九千歲向來不是拖泥帶水之輩,他很快有了決斷,將唇邊那一縷血吞進腹中,他道,“大羅貪婪,長久盤踞蟒關,騷擾邊疆百姓,乃我逢朝心腹大患,我欲監軍北行,斬來那大王頭顱還有他們的牛羊奴隸贈你,你覺得如何?”
張六說罷之後,又搖曳起了猶豫與難舍。
她入宮之後,與他時時相伴,他從未離她那麽久。
而綠茶一聽,心兒噗通直跳,是截然不同的快活。
媽的不容易啊男主終於要出遠門了!!!
自由的小鳥朝她招手!!!
從那冊封大典之後,般弱就被九千歲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每日都要過來請安。
當然請安是假,求她玩弄是真。
般弱是一隻口味正常的小綠茶,所以她嚴肅拒絕了這老祖宗想要當狗的可怕念頭。
當時的九千歲極其失落。
但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擋變態的決心嗎?
記得大寒那一回,般弱正要安寢,這死太監說什麽天冷體寒,求娘娘憐惜,不容置喙地擠了上來,把她的雙腳夾進大腿。
九千歲身體偏冷,腿心那一塊卻是熱的,般弱的腳心亦是被他哄得暖烘烘的,也就沒有計較他的自作主張,沒過多久睡了過去。下半夜紅牆落下了簌簌的雪,她耳邊浮起大霧,隱忍壓抑的低喘被一次次撞碎。
她還迷迷瞪瞪著呢,腳踝被禁錮在一雙玉骨掌心裏,腕間纏著迦南香佛珠,金絲綠的光澤澄亮得晃眼。她的腳被他拖到暗處,在蟒袍下大開大合,肆意馳騁。
分明是窄窄瘦瘦的一條雪白腰蟒,搖搖擺擺,要碎不碎,她卻仿佛入了龍潭虎穴。
般弱被活生生嚇醒了。
九千歲的鴛鴦眼似鳳尾般眯起,有意無意拂過她的唇,竟然不再忍耐,當著她的麵叫了起來。
他的聲嗓又細又凉,尖銳高亢,像一頭發春狂暴的貓兒,叫得撕心裂肺,痛苦得仿佛要爛掉壞掉死掉,可偏偏,般弱聽出了一種極致溺死的潑天歡愉。
那真是要了老娘命,造了老大的孽啦。
般弱那幾天的魂兒都是出走狀態,耳邊反反複複回蕩著六哥的尖銳撕裂的貓叫聲。
從此之後,般弱變成了通宵達人。
六哥不睡我不睡,同做禿頭小寶貝。
或許是這個緣故,一旦天氣放暖,般弱的羅襪都是又輕又薄,極易剝落,根本不易發覺,般弱有時候走到一半,才發現襪子脫到了腳心,偶爾她午睡醒來,羅襪雖穿得整整齊齊,但卻不是之前那一副了,腳趾則白皙泛著紅,如同一朵被反複把玩的白玉蘭。
有一回她還在腳心瞧見了紅印。
般弱懷疑自己被藥了,可惜她沒有證據,因為最有可能作案的六哥輕描淡寫地說,那是蟲蟻咬的,可不能什麽都賴哥哥。
啊我呸。
這千年狐狸道行高深,陰險狡猾,沒被逮到之前,他是決計不會承認的。
現在這瘋批美人主動要去監軍,她不用提心吊膽地熬夜,豈不是高興得瘋了?
九千歲窺她臉色,就知道她肚子裏翻著什麽壞小腸,他故意說,“還是罷了,臣這麽一個家養的狸奴,哪裏離得開他的五花肉,說不定半路就要餓死了。”
不不不,你還是去吧,老娘要當一隻飛翔的小鳥!
般弱隻得哄他。
“大羅囂張如此,還得哥哥出馬,打他個落花流水!”
九千歲眉眼微挑,又給她設了陷阱,“若我一走,萬一娘娘寂寞,瞧上了其他小白龍可如何是好?”
般弱:“……”
日啊!這小白龍有完沒完啊!
她扭著小腰,發作道,“我身邊都是你的人,密不透風的,你還不放心我?”
九千歲心道,壞了,惹她不高興了。
他彎下腰,將她摟在懷裏,沒有縫隙壓著,“說的是什麽話,他們不是來監看你的,你我身居高位,又做這瞞天過海的事兒,我是擔心有人對你不利。好了,快別扭著臉了,給你個好東西。”
九千歲蟒袖翩飛,又將一塊腰牌斜斜塞進她胸口,窺得春光千萬,那穗子就在外頭搖晃著。
“這是我私有的令之牌,我走之後,若有人來欺,你可憑它,調動司禮監、東廠跟秘密死士。當然,不可以做得太過分。”他啄著她的頸,“哥哥攢了那麽久,就攢下這點家當,你可別一轉身就把咱們的家產敗光了。”
九千歲隨著大軍開撥的前一夜,尤其不放心,又將般弱喚醒。
她茫然坐在床中,周邊堆滿精美工巧的黑漆盒子。
六哥就坐在她旁邊,給她一一掀開盒兒,俱是姿勢各異的玉勢。
般弱:“!!!”
她嚇得險些跌下床。
六哥又把她攬回腿邊,給她介紹,“這些是哥哥自個做的,沒有讓任何人經手,都是幹淨沒碰過的,你若是寂寞,就讓它們陪你……”
“我!不!需!要!拿!走!”
六哥隻當她不好意思,捋了捋她潑墨發絲,自顧自地說,“不過用時需要小心,別顧著自己高興傷了身體。”
般弱氣沉丹田,頭一回衝他發飆。
“你是不是有病啊?能不能聽懂人話?我不要!!!”
九千歲被她吼得有些怔忪。
像這種話語,張夙生不是第一次聽,平日裏被辱罵慣了,覺得不痛不癢,可從心上人的嘴裏說出來,竟如驚雷炸響,令他心神不穩,摧枯拉朽般崩出一條血河般的裂縫。
九千歲微微嫣紅的臉龐刹那蒼白淒冷。
他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縱然他如今淩駕朝野,風光無限,更是挾天子彈壓重臣,可這一身令人畏懼的平金繡蟒下,依然是醜陋的猙獰的身軀,它無法昂然抬頭,隻能在無人得知的暗處,嗚咽著向她乞憐。與他殘缺相比,她皓齒朱唇,正風華正茂,是一輪圓滿無缺的月。
世間男兒多得是俊雅勇猛,她憑什麽要為一個枯朽髒臭的閹人困在深宮紅牆呢?
憑什麽?
她留在他身邊,是他還有掌權之能,不是因為他這個人。
他早該知道的。
失了分寸的高興,沒了規矩的索取,隻會將他推向一個不堪的境地。他的深情,是他人的負累啊。
“嘭!”
六哥捧起珍寶匣,舉過額,狠狠砸在地上,那精心雕琢的玉勢頓時四分五裂,碎玉濺得四處都是。
般弱眼皮一跳,她正要勸解,又閉嘴了,得讓變態知道什麽是底線,否則他隻會無法無天,為所欲為。
“嘭!嘭!嘭!”
九千歲瘋魔般,砸了一個又一個的珍寶匣,將他近乎兩年的心血與情深毀得殆盡。
碎玉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剜出一道血痕,透著森羅鬼魅的厲豔。
九千歲折身跪了下來,衝著般弱咚咚磕了響頭
“此事是奴僭越了,還望娘娘不要生奴的氣。”
說罷,他雙膝也跪在了碎裂的玉塊上,伏著纖細身腰,赤手收拾這滿地狼藉。
轉眼九千歲的冷白手心被碎玉劃開,血瀝瀝地滴落,他渾然不覺,依然在攬著碎片。
“夠了,讓別人收拾,你起來!”
般弱喝了兩聲。
他衝她笑了笑,顛倒眾生的豔,隨著他的俯首稱臣,那清瘦的肩胛骨亦陷落最低處。
“奴惹娘娘生氣了,奴該受罰。”
般弱把他拉了起來,細細看他傷口,忽然臉頰滑下冰涼。
她驀然抬頭。
九千歲卻如惶然小犬,雙手捧著流淌的血紅,不知痛似的,討好吻她耳廓。
“娘娘莫要生氣,奴知錯就改,不會再惹您生氣了。”
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嗬,怎麽就觸不可及。
不要緊。
不要緊。
他告訴自己。
閹人跟旁的男人不同,在於他更能忍耐,忍受屈辱,收斂傷痛,將那一具傷痕累累的骨架子精心妝點,再堆砌繁花似錦的富麗氣象來。
他的情愛脆弱,如菟絲莖蔓,此生獨獨依附她而生,不管她踢開多少次,他終會笑著跑回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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