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輸的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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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悶雷般的馬蹄聲驚起了無數的飛鳥,它們驚恐的飛上了天穹,無數的塵土在鐵蹄之下,被草原特有的狂風吹動著,如同一條條沙龍一樣衝向了正紅旗的軍陣。

    代善看到這一幕,就知道耿如杞不是過去那些交手的大明明公,那群人不懂騎卒作戰的一些忌諱,而耿如杞深諳此道,甚至連蕩起來的塵土,都成為了耿如杞進攻的工具之一。

    正紅旗同樣動了起來,這是一次沒有伏兵、沒有左右兩旗掩護、沒有炮火支援、沒有遊騎騷擾、更沒有步兵協同的一次先鋒式的對決,而這種對決往往是廝殺最為慘烈的。

    試探性的進攻,摸摸對方的戰鬥欲望、士氣、軍力、軍備等等,而正麵碰撞是最好的手段。

    耿如杞占了一些地形上的便宜,他從小平頂山從上而下,進攻的是位於小平頂山道下的建奴,他的軍隊的衝擊力要遠強於略微有些上坡的代善。

    這也是耿如杞迎戰的理由之一,騎卒正麵決戰,往往依靠這些一個又一個的小聰明,累計出一點點的優勢,最終將對手徹底打敗。

    “砰砰砰!”

    兩隻武裝到了牙齒的軍隊,凶狠的碰撞到了一起。

    代善和耿如杞更是身先士卒,帶著軍卒們衝進了對方的軍陣之中。

    耿如杞雖然是進士出身,但是本身弓馬嫻熟,人高馬大,雖然詔獄裏的五毒之刑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害,但是這麽些個日子小心將養,足以耿如杞的體力支撐完這場廝殺。

    “全力撲殺左前方,將其陣型衝散再包圍切割,豎起我的牙旗!全軍隨我衝鋒!”耿如杞對著身邊負責背旗的親衛大聲的喊著,順手擋住了建奴的一擊刺殺,鉤鐮槍輪圓敲在了敵人的兜鍪之上。

    而旁側的親衛,迅速補上了一刺,勾注了對方的頓項,一陣拉扯,將對方拉下馬去。

    馬蹄鐵與甲胄發出了鏗鏘之聲,被拉下馬的建奴軍卒活生生被踩死。

    牙旗,軍隊出征祭旗就是祭的牙旗,代表主帥的位置,一旦牙旗倒了,那就代表著主帥已死,而牙旗揮舞,將士們自然知道衝鋒的方向為何。

    大明火德尚紅,火紅的牙旗在獵獵作響,紅色的披風以及帶著紅色內襯棉甲的大明騎卒跟隨著大明軍向左前方突進,左前方的建奴戰線,有了潰散之勢。

    “父親我去吧。”嶽托小聲的說道。

    代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的旗兵豎起自己的牙旗,選擇和耿如杞硬碰硬,打仗這種事,誰先慫,誰就是死。

    狹路相逢永遠是勇者勝,耿如杞是個勇者,一介書生,衝陣在最前方,士氣怎麽可能低落?

    甲胄鮮明,甚至大明軍的騎卒還帶著靠旗,來護住馬匹的後半部和騎卒的後背,裝備怎麽不精良?

    大明幅員遼闊遠甚於建奴。

    相比較之下,建奴這邊的士氣還算旺盛,畢竟代善也不從來不是個怯懦之人,帶人衝陣那幾乎是代善的習慣。

    代善帶領親從護衛迎麵碰撞向了耿如杞,絲毫沒有畏戰。

    但是同樣士氣、同樣都是裝備精良的情況下,大明軍的軍備顯然強於代善的軍隊,即便是代善親自加入了戰場,依舊隻是穩住了左線的陣型,但也隻是維持。

    敗了。

    代善時常教導嶽托,勝負乃是兵家常事,但是一個人在自己最擅長、最自負的領域,承認自己的失敗,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當左線陣型逐漸潰散,建奴的騎卒雖然悍不畏死,卻被超過三人以上的大明軍拖拽下馬活活踩死。

    而右側騎卒的加入,如同火中填油一樣的畏死的時候,代善終於承認了自己,大概是戰敗了。

    “鳴金吧。”代善在親從的護衛下脫離了戰場,開始維持著陣線緩緩後退。

    騎卒接觸在一起是鋼鐵般的碰撞,而雙方脫離,卻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需要有人做出犧牲,站出來阻擋敵人的追擊,將生的機會留給別人。

    生死之間的大恐怖,讓正紅旗的陣線有了一些鬆散和慌亂,不過很快隨著越來越多的建奴頂住了耿如杞的突擊之後,正紅旗的大部分軍卒還是有條不紊的撤出了戰場。

    “追?”郭尚禮氣喘籲籲的抱著馬頭來到了耿如杞的身邊,疑惑的問道。

    昨日夜襲,今日出城,郭尚禮是真的累壞了,但是耿老西非要親自領兵,他又不放心,這耿如杞要是倒在了這無名小坡之下,他怎麽跟萬歲爺交待?

    “有伏兵的,清點戰場寫軍報吧。”耿如杞摘掉了兜鍪,將兜鍪翻了過來,血水嘩啦啦的流了一地,他用力的拍了兩下,又扣在了扣上。

    血自然不是他的。

    “建奴嘛,不過如此,嘶。”耿如杞忽然如同煮熟了蝦一樣拱著身子匍匐在馬匹之上,表情有幾分猙獰和恐怖。

    “大帥!”幾個護衛驚恐的喊著。

    “沒事,剛才被人杵了一下胸口舊傷犯了,忍一忍就好了,清點戰場,不用管我。”耿如杞勉強坐直了身子,麵若金紙,但依舊漏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送我回大營。”耿如杞對著郭尚禮說道,他不能再留在這裏了,若是被軍卒們看到他這個樣子,對於士氣是一種極大的打擊。

    耿如杞回到大營之後,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個牛皮袋,那是去年他去土默特部右翼大營抓包統的時候,萬歲讓人稍給他的酒。

    “哈……”耿如杞四肢攤在了地上,抿了口酒,算是緩了過來。

    “你這咋樣?”郭尚禮帶著驚恐的目光看著耿如杞,小心的問道,他一直不知道耿如杞的身體差到了這種地步。

    耿如杞慢慢坐了起來,搖頭說道:“三個月怕是不能騎馬了。不過還好,隻要代善不清楚,就不會有事,此事你不要與旁人說。”

    “讓軍隊紮營布防吧,代善這次碰了一鼻子的灰,現在著急的該是他們了。”耿如杞笑的十分的孩子氣,如同小孩掐架贏了那般。

    此時的集寧大營裏,代善卻如同鬥敗的公雞,沉默不語,隻是一口又一口不停的喝著酒,連菜都沒動一口。

    “父親。”嶽托看著渾身帶血,回營之後連休沐都未做,就一直幹喝酒的代善,有些焦慮的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