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蔡卞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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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三艘船隻遠去,站在船頭的方臘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教主……”
成貴剛開口,方臘卻轉身走入低矮船艙,毫不理會抬頭看過來的一幹兄弟,自顧自盤膝坐下。
方金芝不等他人開口,一邊倒酒,一邊冷哼不滿。
“那小賊甚是可惡,朝廷都不讓百姓活了,偏偏說什麽朝廷多難屁話,若被俺遇到了,必讓他吃俺一錘!”
方臘一陣沉默……
鼻青臉腫的喬正苦笑道“教主,雖不想承認,俺也知曉那小賊確非常人,反正俺就從未聽天師說過那些話語,那個……一百二十萬軍卒花費的也太多了些……”
“哼!還不是都是搜刮老百姓的錢財?”方金芝一陣不滿,又說道:“那小賊不也承認了,一畝地這麽多稅,糧價這麽高,讓老百姓還怎麽活?”
“教主,那小賊話裏話外還是替朝廷說話,憑什麽朝廷稅賦加多少,咱們就要繳納多少?反正俺是不服!”謝福很是不滿蔡鞗話語,除了包道乙苦笑外,餘者皆默默點頭。
方臘看向包道乙,說道:“天師以為如何?”
包道乙見所有人看向自己,心下更是無奈歎息,沉默片刻,說道:“老道一點也不奇怪蔡家子心向朝廷,但他也沒有說錯,我教遭受了重創,確實無法應對朝廷一百二十萬軍卒……況且!今日,咱們隻是前來救人,那孩子說了什麽,與我教又有何幹?”
見一幹任不滿,包道乙忙將話題轉到救人事情上,眾人看向方臘,方臘卻麵無表情。
“朝廷橫征暴斂,百姓難以活了下去時事實,無論一小兒稚子如何狡辯,事實便是事實!”
說罷,方臘單膝跪地,雙手高舉若火……
“憐我世人,飄零無助,恩澤萬物,唯光明故……”
方金芝、成貴、謝福、翟源、喬正……紛紛單膝跪地,如若高舉聖火,包道乙雖與他人不同,隻是做了個道家稽首,口中吟唱並無不同。
“……憐我世人,飄零無助,恩澤萬物,唯光明故。光明慈父,知情知義,啟我澄心,蘇我明性。憐我世間,魔塵岔染,除惡揚善,唯光明故。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熊熊聖火,焚我殘軀。十二常寶,譜啟諸明,妙音引路,無量淨土。焚我殘軀,熊熊烈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幸好蔡鞗沒見到這一幕,若是見到他們臉上聖潔,或許會自慚形愧,與他們相比,蔡鞗隻是個欺負勞苦大眾一員的二世祖小衙內,隻見他揪住淚眼汪汪小丫頭發髻,兩人正激烈用著眼神爭鋒……
“綠桃要告訴夫人……”
“哼!你就是個兩麵派!”
“不是!綠桃不是!少爺欺負人!”
“哼!向娘親告狀,你就是兩麵派!是間隙!”
“綠桃不是!”
……
眼看著就要“哇哇”大哭了,蔡鞗鬆開了她發髻,一聲冷哼別頭。
“本少爺天天跑步半個時辰,天天鍛煉身體,不就是要下河洗個澡麽,有什麽大不了的?再說了,河水又不是真的很冷,至於要向娘親告狀麽?”
蔡鞗很眼饞船上漢子一個個光溜溜跳水洗澡,也想下水痛痛快快遊上兩圈,結果卻被小丫頭伸著雙臂阻攔。
雖放開了她的發髻小辮,而她的兩隻小手依然大大張開,好像一個疏忽大意,他就會脫光了跳入河水一般。
“綠桃不是兩麵派!不是間隙!”
瞥了一眼嘴角掛著淚珠,卻依然堅持的小丫頭,蔡鞗整個身子躺在床上,有氣無力擺手踢腳……
“行行……你不是兩麵派,不是間隙,本少爺才是兩麵派、間隙,成了吧?”
又猛然挺身坐起,很是瞪了眼低頭不語的小丫鬟。
“本少爺想一個人讀書,這總成了吧?”
綠桃低頭默不作聲,不答應退出房門,也不開口反對,隻是伸著雙手默不作聲。
“嘚!你就永遠張著手杵在那吧!”
蔡鞗無奈,隻得將心下念想壓下,自己走到小桌前,聽著外麵打趣歡鬧……良久才無奈翻開書本,沒過多久就沉浸在書本中。
蔡鞗很不習慣沒有任何斷句標點符號古文,雖說他也能勉強讀懂,但讀起來極為費勁,往往一句話語要揣摩好一會,每每都需要全神貫注。
或許見他是真的在認真讀書,綠桃也不跟個老母雞似的杵在房門口,但還是擔心一不小心,真的讓自家少爺跳入河裏,她可是知道少爺是從未下過河水的,她又怎知,曾經的小五衙內確實未有下過河水,而此時的蔡鞗卻尤為善水,不敢說會不會淹死在數丈高浪水的大海,至少內陸大湖大河是奈何不得他的,即使整個湖麵都是水草,照樣可以飄蕩個來回。
綠桃不敢大意,很小心觀察了好一會,最終確信了他確實在讀書,很小心退出房門,唯恐有了個萬一,還把房門鎖了個死死,等蔡鞗發現時,她已經提著個老大木桶又跑回了房內。
“又笨又傻!”
明明可以讓他人打了水,偏偏自己搖搖晃晃提了個老大木桶,綠桃也不理會他的不滿譏諷,反而很得意向他燦爛一笑,也讓他愈發感覺她的憨傻。
過崇德入嘉興,自嘉興北上入吳江、蘇州,蘇州有蘇州熟天下足之言,龐大的太湖灌溉了無數良田,不僅蘇州稻穀豐盛,同時還是絲綢雲集之地,蘇杭蘇杭,可見蘇州地位之高。
蘇州是米糧、絲綢商賈雲集之地,海瑞商號在蘇州同樣有商鋪和馬頭倉庫,隻是要低調了許多,蔡鞗也隻能用低調兩字,遠不如蘇家、王家興盛,他也沒怎麽在意,甚至連下船遊玩興致都無,隻是在船上安靜讀書。
在蘇州裝運了些綢緞,三艘船隻變成了五艘,船老大也換了人,變成了獨眼閻王姚仲教。
聽著“獨眼閻王”名號,蔡鞗也以為姚仲教是個滿麵橫肉凶惡模樣,見了後才發現錯的很離譜,但他知道,能闖出這個諢號之人,那就絕不是個良人!
蔡鞗沒有探尋他人根底喜好,除非綠桃叭叭一通,他是絕不會主動問及的。
獨眼閻王姚仲教地位很高,與海瑞商號大掌櫃蘇老大、二掌櫃蔡九、獨臂孫二、劉一刀以及小琉球島留守蘇十三都是同輩人,六人都是蘇易坤結拜兄弟,海龍幫十三兄弟,今時隻剩下了六人,二代弟子孫虎、劉怛在姚仲教麵前隻是個晚輩,五艘大船也換了領頭人。
按理說,一群老人,尤其還是經曆過無數廝殺海賊,即使一個稚子表現的再如何妖孽,也不應該如此緊張,不知道蘇氏與他們說了些什麽,心下卻知這些老人對自己的看重,身邊親隨也達到了五十人,這還沒有算上隨行的兩艘護衛艦上的漢子。
蔡鞗不是個願意主動的人,並不喜歡主動開口詢問,他們不說,自己也不問。
蘇州知府好像與老蔡不怎麽對付,但也沒怎麽刻意搗亂,聽著綠桃叭叭說著蘇州見聞,心下也覺得蘇州知府是個能吏。
自蘇州沿運河北上,第一站是無錫,接著是常州、丹陽、丹徒,自丹徒入江水,折轉北上入江寧。
一路上停停行行,每一次停靠都會有貨物運上船隻,或將貨物卸入碼頭倉庫,貨物種類很多,不僅僅有米糧、鹽巴、絲綢、茶葉,還有其他雜七雜八貨物,一路上並無意外,很是順順利利來到江寧。
蘇老大給蘇氏的信件裏,說等待五日,而蔡鞗前來時卻足足用了小半個月,他知道朝廷對綱辰船隻的嚴厲,根本不可能拖延這麽久,更何況船上還裝運著官家尤為喜愛的奇石。
當五艘懸掛“海”字旗號船隻剛剛出現在江寧城下時,兩艘不大船隻一前一後迎麵駛來,見到其中一人站在船頭,蔡鞗不由露出苦笑,正是蔡家二老爺,大書法家蔡卞。
蔡卞爬上船,未等蔡鞗伸出小手攙扶,卻被臉紅脖子粗的老人一陣訓斥。
“鞗兒,你怎能做了如此惡事?怎能動手殺人?”
蔡鞗一愣,眉頭莫名微皺,抱拳深深一禮。
“二叔,您覺得侄兒會殺人嗎?”
“……”
蔡卞一陣語塞。
“二叔,文人最重視的是什麽?侄兒以為是名聲,說俗氣些,就是臉麵,就是廉恥。”
“……”
“二叔曾在朝堂幾十年,朝廷上有多少人為了一個臉麵而你死我活,侄兒不言,二叔心下也深有體悟,侄兒隻是個稚子,若二叔是侄兒,一個尚還未有入學堂稚子,僅僅因為一些鹽巴財貨,他人就要毀了侄兒一生,二叔以為當如何?”
“殺人用以震懾呢,還是故作不知,任由他人汙垢?是奮起反抗,還是今後沒完沒了的一而再再而三繼續忍受汙名?”
蔡卞一陣無語,想要辯駁,可他知道,汙垢文人士子名節意味著什麽,張口想要說“稚子玩笑”之語,終了還是沒能開口。
誰都知道“稚子調戲婦人”的虛假,蔡鞗原本也想著是玩笑之語,並未真正太過重視,以為在翠雲樓解釋一下,表明個態度就可以了,但真的發生了撞船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天真,十夫人蘇眉並未將之當作玩笑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