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生擒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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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虎山。
丁權所部同張宗衡所部明軍對峙多日。
宣府軍攻營三次,不克。
定襄軍未曾攻營,但卻數次襲擊大明運糧之軍,馬隊呼嘯縱橫,宣府軍多是步軍,根本奈何不得。
若是將眾將親兵集合,倒也能勉強湊出四千騎兵,可這都是自家保命的根本,哪裏是能輕易舍出來的。即便勉強湊合在一起,戰陣不通,配合不利,明眼人看的明白,就根本不是定襄軍的對手。
戰不能勝,糧草漸漸吃緊,軍兵以粥食度日,卻是愁壞了宣大總督張宗衡。
若是這般下去,不要說作戰,自己便將自己耗死在大漠之地。
他已然數次上書朝堂,雖未明言,但卻是委婉的表達了撤兵之意。
這不是有病麽,沒有騎兵,敢北征草原?
這特麽就是逼著母豬上樹,公牛下崽。我張宗衡前世是做下了多大的孽障,碰到了恁般不靠譜的皇帝同閣臣,真真是要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可對麵卻是活的滋潤,飯食不缺,還特麽有肉可吃,吃完就唱歌。
那唱詞如今宣府軍兵人盡皆知,曰:
苦丘八,恁般傻,食無飽,衣無暖。
累丘八,恁般呆,刀無刃,鞋無底。
爾為誰人搏命?娘崽可有安宅?
爾為誰人搏命?娘崽可有飽食?
爾為誰人搏命?娘崽可有錦衣?
這就戳到了宣府軍的痛點,大明的軍戶製度敗壞,軍兵漸漸不堪大用,已改為以募兵為主,軍戶為輔。
但毫無疑問,所募之兵也是以軍戶為主,畢竟承襲了多少代武人,總比普通的民壯要強過許多。
一幹家眷盡在邊關苦寒之地,缺衣少食,過得今日沒明日,都是在生死線上掙紮,投軍也不過是為了一家糊口。
千萬莫要說為了家國大誌,那是在打朝廷的臉麵,崇禎的屁股。
可這朝廷也是不給力的,軍餉遷延三四個月是常態,也從沒有足額發放過,即便是朝廷給足了,層層吃拿卡要下來,也剩不下幾個。
何況將官要優先配給自家的親兵,等下到底層的軍兵,就少的可憐。
這年頭又物件騰貴,半年軍餉也換不得兩月吃食。家裏的婆娘說不得要給千戶百戶老爺們做工,刨那幾畝幹裂的黃土地貼補家用。
人自出生就是苦的,甜味隻在夢裏。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平日裏苦哈哈也都習慣了,可如今兩軍對壘,對麵的戳鳥天天炫富,還特麽見天的扯開破鑼嗓子惡心自己。
有心軟的就傷心,擔心家小的安危,有那齷齪的,甚至在擔心自家的婆娘不會因為幾口糧就陪人困覺吧?
軍心士氣本就不高,再被這般折騰,更是軍心動蕩,士氣低落,軍兵歸家之心甚切,哪裏還有心思打架鬥毆。
也沒力氣,就吃不飽!
軍兵們熬糟,將官則是在上火。
這一日,昌平總兵尤世威,宣府總兵侯世祿幾人齊齊尋到張宗衡,尤世威當先言道“督師,我部今日又有逃軍二十三人。照這般下去,也不用那什麽勞什子定襄軍來攻,咱們自己就散了。
督師,您總要拿個主意,這般熬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保定總督劉策亦是附和道“督師,朝堂到底是個什麽章程?我軍以步對騎,委實沒有勝算。
目下撤軍,還能算是平分秋色,不失大明臉麵,若是再行遲疑下去,軍兵散沒大半,屆時想要安穩退軍也是艱難。”
“吾又何嚐不知?”
張宗衡搖頭苦澀言道“某以上書多次言撤兵之利弊,太傅孫承宗孫老亦是不讚成出兵,為這事不但將自己氣得臥床不起,更是惡了陛下。
首府周大人的意思是即便不能勝,也要牽製眼前之敵,以減輕洪承疇方向的壓力。
你等現在可是懂了?我軍不過是虛的,榆林鎮方向才是要大打出手。”
“嘿嘿,山西已然大亂,數十股流匪甚囂塵上,那曹文昭在領兵東征西討,也不知何時能見個分曉。
若是他那一部騎兵能夠來援,我軍未嚐沒有取勝的可能。”
侯世祿凝眉言道“督師,咱們自家人知曉自家事,糧草不濟,咱們便是想要死撐也沒有籌碼。
俺實話實說,若是再拖延個十日八日,部眾炸營都是輕的,投靠對麵的定襄都有可能!”
這就是在逼宮,時至今日,便是逼著張宗衡拿出一個章程,朝堂的大頭巾不明就裏,可你這老貨卻是不能裝糊塗,和稀泥。
事關幾萬人的性命,自家的前程,這不是下棋,丟幾個棋子了事。
“報!”
幾人正在商議之時,一名軍兵慌張來報。
“何事?”張宗衡眉頭緊皺,問道。
“督師,從萬全起運的糧草在豐川堡被劫,護糧之兵盡歿!”
“你特娘說的可是真的?”
尤世威一把抓過報事軍兵,厲聲喝問。其他幾人亦是臉色難堪,擰眉怒目。
那可是三千石米糧,為了此次運糧,張宗衡可是派出一營近兩千人馬護衛,更撒出夜不收嚴密監視定襄軍動向,隻要定襄有大軍調動,他這邊便會出兵牽製。
如此小心,怎會被人給劫了?
“是真的!”
報信的夜不收篤定言道“小的親自去查看過,豐川堡已然被毀,橫躺豎臥著近百餘具屍身。車轍向東,進了二十裏之外的大紅山。”
“那兩千軍兵呢?我兄弟尤世祿呢?”尤世威喝問道。
那夜不收搖頭道“兩千軍兵蹤影不見,未尋到遊擊大人。我等勘驗過屍體,大多都是萬全來的護糧之兵。”
“那這一支人馬哪去了?”劉策急切之間,盯住尤世威,厲聲喝道“尤世威!你兄弟二人要作甚!”
“放你娘的狗臭屁!”
尤世威也是急了,兄弟死活不知,這又來了一個質疑自家的,如何受得了,揮拳便要搏命。
“放肆!”
張宗衡喝住二人,揮退夜不收,言道“劉策!你過了!尤氏兄弟忠貞不二,不可猜疑!”
“可這兩千人哪去了?”
劉策嘶聲言道“督師!我軍僅有半月之糧,沒了這波糧草,我軍該如何應對?”
帳中一時無言,當真奇也怪哉,且不說隻死傷了不足百人,便是戰敗了,總會逃出些許軍兵吧?沒理由一個人也未曾走脫,除了投敵似乎也說不出其他的理由。
可尤世威尤在帳中,那是親兄弟!有幾個會做下這般悖逆忘親之事?
“督師!麾下請親自去查看!”尤世威跪地言道。
兄弟安危是一方麵,闔家老小的性命更為重要,這就說不清楚,不查一個水落石出,他尤氏一族便洗脫不了投敵的幹係。
張宗衡巋然長歎道“你且莫慌,本督師自然是信任爾等的。但這事情始末卻是不能由你去查!
諸位,糧草已失,我軍不能久留大漠。
罷了,罷了,明日便兵撤豐川堡,陛下怪罪下來,某自擔之!”
這個決定著實不容易,張宗衡乃是文官領兵,此番逆了朝廷旨意撤兵,雖不至於人頭落地,但仕途盡毀,不要說入閣,有牢獄之災也是可能。
身居高位,貪腐難免,但若說一點不顧念大明天下也是不可能的,總要為大明保住這一支可戰之兵,何況他便是咬牙撐著,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兩害取舍,取其輕害,也是必然之選擇。
且說尤世祿這一支人馬哪去了?
自宣府出兵之日,燕山軍已然得知了消息。龐晉元,範傑見丁權出兵,又不曾派人前來求援,便知道丁權自有應敵之策。
此也是趙大少的軍令,非必要不得暴露,避免大明朝廷將幾路山匪同大宋聯係在一起,傾力攻伐。
但不輕易暴露不等於蝸居,這二人商議著如何在明軍背後使壞,以達到助力定襄軍的目的。琢磨來琢磨去便將主意打到了宣府軍後勤補給之上。
之前幾次小規模打劫略有收獲,這膽子也便大了起來,將目光落在豐川堡。
此處乃是出關第一站,明軍之糧草皆由此中轉。
那日運糧之兵剛剛從萬全啟程,燕山軍便得知了消息,一番籌謀,決定在豐川堡下手。
豐川堡幹旱之地,無有水井,旁有一溪,從燕山流出,自東向西再向南入黃河,堡中飲水皆賴此溪,冬日需鑿冰提桶運之。
那範傑曾是跟在趙大少身邊的親兵,卑鄙齷齪的本事著實學了不少,如何讓人跑肚拉稀自是門清。
算準了豐川堡運水日期,在上遊三裏之地下藥。數個麻布包丟人河水之中,包中有石塊壓著,入河底浸泡,那藥力自然是慢慢揮發,慢慢融入水中,順流而下。
尤世祿提前兩日到得豐川堡,派出少部分軍兵入關接應,自家大軍屯駐此處,隻等糧草前來。
哪知道當晚便一瀉千裏,軍中大半之人皆是如此,堡中臭氣熏天,有軍兵直接就脫了相,手軟腳軟,走路都是搖搖擺擺。
卻是將這廝嚇個半死,這特娘的是痢疾疫病,每年因此而死者不計其數,不過這傳染的速度是不是忒也快了?
就一頓飯食,病者大半!
話說這豐川堡近佐也沒有疫病傳開,這到底是怎的回事?
尤世祿尚在調查病因,龐晉元,範傑二人已然兵至豐川堡,裏外圍了一個通透,直接殺入堡中。
堡中軍兵都成了軟腳蝦,哪裏來的氣力抵抗,俱都成了燕山軍的戰俘,尤世祿亦被活捉。
後又襲取糧草,打死了近百欲縱火焚糧的明軍,車馬東行,遁入山中。
那兩千軍兵除少數戰死之外,盡數被燕山軍擄走,成了悲催的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