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鎮威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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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騎馬漸漸遠去,采薇和采苓幾人聽了麵麵相覷不由得都輕笑起來,這“大家閨秀”幾個字都把她們給逗樂了。不過就是采薇也不會出聲拿這幾個字來譏諷她們,這幾個月的訓練讓她的氣性也越發平和起來。見過高山大河的人不會和坐井觀天的人去計較,隻會心生憐憫。

    鎮威鏢局的隊伍拉著老長,好一會才全部通過杜家的車隊。其實他們的鏢車並不多,是隊伍鬆散拉長了距離,這實際上從維鏢護鏢的角度考慮是犯了布局上大忌,真遇上劫匪很容易被人攔腰折斷,從而各個擊破。好在這是在富裕的江南,鮮少大幫有組織的劫匪,作為威名遠揚的鎮威鏢局自然不怵。通過微微撩起的簾子杜玉清看到這鏢隊並不整齊,有的車是用騾子來拉,有的車用的是人力,每輛車上都插著一杆紅色的三角旗,上麵寫著“鎮威鏢局”四個字,鏢隊邊上的護衛都是一些高大壯實的青壯年,或佩刀,或扛著哨棒都帶著武器,說說笑笑,渾不在意。

    照整體速度來說,鏢隊的速度完全趕不上杜家車隊的速度,他們沒有理由讓杜家車隊讓道,然而他們就這樣大刺刺地做了,而且毫無愧色。鏢隊最後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中年漢子,看到停在路邊安靜耐心地等著他們過去的這隊馬車,不由地冷汗直冒。對方七輛一樣幹淨整齊的馬車,看到他們過來,每輛車的車把勢都穩坐在座位上,每輛或車前車或車後都佇立著一位年輕的下人,他們神態輕鬆而安靜地注視著他們鏢隊過去。江湖經驗豐富的他心道:壞了,自己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師侄千萬不要得罪了對方。

    耿其峰快步上前奔向對方領頭的馬車,在對方隊伍的中段就下馬步行,以示尊敬。好像感知他的到來,正躬身侍立在主人馬車邊的一位男子轉過身直起腰來,耿其峰不由地心跳加速,頭皮發脹。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漢子,目光冷峻而深邃,即使不用看,老江湖的他就在對方身上嗅到了一股同道中人的味道,且身手不凡。看見他過來,也不做聲,就這麽看著他一步步地走過來。

    耿其峰忙陪著笑臉遞上自己的名帖說:“對不住,剛才我家晚輩不知禮數,衝撞了各位,我給各位賠禮。這是我的名帖,今後若是有什麽差遣,請隻管吩咐。”

    常勝不慌不忙地接過他的名帖,說了句:“沒關係,已經過去了。”

    耿其峰不由地有些尷尬,但還是厚著臉皮說了句:“不知貴主人是否容在下拜見,親自上前賠禮則個?”

    “你的誠意我會轉達,眼下我家主人正忙著呢。”這句話他仍是笑著說,但他的嘴角分明噙著不屑和嘲弄的意味。

    這時馬車裏傳來了對弈的棋聲和高低爭論的說話聲:“好一個無辰兄,怎麽又悔棋?!落子無悔是大丈夫,你這樣豈不是成了反複無常的小人了?”

    另一個人不甘示弱地說:“知錯能改才是大丈夫!明知是錯還偏要勇往向前那是愚夫!”

    前麵那個聲音嗬嗬輕笑起來,“無辰兄,你學狡猾了。”

    後一個聲音沒好氣地說:“還不是跟你學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快下,別囉嗦了。”

    耿其峰隻得又陪著笑臉說了兩句好話,便拱手告辭。

    他的小兒子耿家輝迎了上來,說道:“父親,您何必憑地對他們多禮。您看,您這樣執禮上前他們也沒有多睬您一下。”

    耿其峰斥責道:“你懂什麽!江湖水深不是你們這些小輩可以了解的。禮多總是不會錯了。別看人家主人連麵都不願意露一下,才說明人家賞臉。”

    “為什麽?”耿家輝不解了。

    “說明人家主人地位高,他一露麵我兜不住,就放我一馬。”

    “不會吧?”耿家輝詫異道:“看他們的隊伍很尋常,沒有什麽排場,應該隻是普通的士子富戶出來遊玩的。”

    “呸!就你這個眼神還看出什麽來?”耿其峰氣急了說:“江湖水深,就憑你這點見識單獨出來混,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看,”他示意兒子回頭看,剛才車上的那些人現在都下了車,男男女女各個風姿綽約,指著湖光山色悄聲議論讚歎,神情輕鬆愉悅。“處變不驚,從容怡然,這才是真正大家的風範。那些整天嘈嘈嚷嚷的都是些沒有底蘊的新貴,不知道潮起潮落什麽時候就下去了。”

    看見小兒子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耿其峰歎了一口氣,說的更直白一些。“你覺得剛才那個管家身手如何?”

    耿家輝也看出來常勝身上有功夫,他身材高大,氣勢驚人。這也不奇怪,很多高門大戶的主人身邊人為了以防萬一,通常都會幾下身手。“應該不錯,但比起父親來肯定會差一大截的。”他知道父親自小習武,有著一身的武藝,尤其刀上的功夫更是了得,一把刀能耍得密不透風,人送“無影旋風”,或者有的幹脆叫他“耿刀鋒”。盡管已經是“鎮威鏢局”的三當家,父親還是常年堅持習武,原來功夫更高的大伯、“鎮威鏢局”的大當家季伯豪早就不是父親的對手,隻是為了維護大伯的麵子,父親從不對外顯露而已。耿家輝這幾年跟著父親在外走鏢,見過父親幾次真刀真槍和人的打鬥,知道父親真正的實力,心裏為父親的功夫充滿了驕傲。

    “比我差一大截?唉,我們兩個捆在一起恐怕也不會是人家的對手。”

    “不會吧?”耿家輝大吃一驚。

    “不會?你知道兩相交鋒,要怎麽判斷對手的實力?”

    “怎麽判斷?”

    “你以後就記住了!但凡大敵當前還能冷靜從容,有序不亂的都會是勁敵。像這位管家不僅身手高,還能不驕不躁,表現出溫和穩重的做派來,這種人你乘機服軟認輸,不然會死得很慘。”

    “不會吧?”耿家輝簡直不相信這是自己親耳聽父親口裏說出來的話,父親的勇氣呢,當年“無影旋風”的威風呢?真是廉頗老矣,英雄遲暮了嗎?

    “不會?你沒有看見他的眼神,那個人根本就是一隻蓄勢而發的豹子,表麵上目光溫和,實際上深裏卻冷峻異常,躍躍欲試,隻要我們稍微出了一點錯,他就能撲過來把人撕成碎片。要不是他主人常年馴化有素,他會成為嗜血殺戮的狠角色。不過,豹子就是豹子,哪怕他在睡覺,也千萬不要惹惱了他。”看著兒子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他心裏歎了口氣,這個兒子在安逸中長大,雖然不願意下苦功夫練功,但他性情平和,不喜歡和人爭鬥,這也是讓他最放心的地方。“三兒,我老了,功夫也不如從前了,本來去年那趟鏢走完我就和你大伯說想金盆洗手,是你大伯一定要我帶帶你貴顯師兄,我才答應再走幾趟的。這次走完這趟鏢我一定會收手,我想到鄉下買幾畝地做個安穩的田舍翁。你大伯這幾年攀附上金陵的權貴越發目中無人,不說其它,看你師哥師姐現在這樣的做派你就知道了,我覺得早晚會出事,想早些抽身出來。你大哥我不指望了,他們陷得太深拔不出來了,就看你了,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到鄉下種地嗎?”

    耿家輝看著父親落寞的神情,心裏一時悲慟,實在說不出來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