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親疏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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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人手的問題,杜玉清考慮了一下,決定找祖父幫忙。祖父在官場淫浸了這麽多年,閱曆豐富,手下應該有可以用的人。比如像年輕時的常勝之類的,常勝的父親原來就是杜淩的親衛。
杜玉清來到大房的正屋時,祖父還在更衣,她就先進去見了祖母,看見她進門杜老夫人非常高興地拉她坐下,前兩天,杜玉清拉了一車的花回來分給各房的人,祖母自然是最受益的,當時看著那些鮮靈靈的花草她就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後來聽說孫女為了孝敬她老人家還買了一個農莊專門用來種花,以後她願意了隨時都可以過去住上幾天,養養眼淘換下心情,杜老夫人心裏更是受用。後來還一直和老伴嘮叨著:到底是在跟前養大的,就是可心孝順。
祖母連帶著看杜三夫人都順眼多了,這會她就拉著杜玉清的手問長問短,還關心地問起三兒媳婦的情況,
現在杜三夫人的身子已經十分顯懷,飲食睡眠都還好,也沒有孕吐什麽的,杜玉清三姐弟每天都會去陪著母親聊會天,杜玉清常常陪著母親散步,阿眉更多的是負責彩衣娛親。
?祖母笑嗬嗬地對杜玉清說:“你祖父昨晚讓我給你說,他在金吾衛的老朋友聽說我們的教學先生是非常有學問的大儒,想把自己的孫子也送過來,你祖父已經答應了。阿杏,我跟你說,族學這件事辦的好,你祖父在外麵也倍有麵子,昨晚著實誇獎了你一番,還問你有沒有什麽困難,盡管向他開口。”
杜玉清心說:這還是剛開始,隻要幾年下來杜家族學能出幾個人才,以後來求學的人就會越來越多。自己就可以給先生辦個書院了。不過,這件事起碼要用幾年的時間來籌備,而且書院也不可能辦在京城,這裏畢竟是天子腳下,政治思想和學術言論最敏感的地方,在這裏辦私立書院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不過,祖母的話還是讓她感到十分溫暖,她馬上打蛇隨棍上,撒嬌地賴在祖母身上說:“這可是您說的,我有困難盡管可以向祖父開口。如果祖父不答應,您可得幫我說話!”
“什麽事情還沒開口就知道我不答應啊?是不是心裏有鬼啊?”杜淩笑嗬嗬地走進來。
“嘿嘿,在祖父麵前我怎麽敢放肆,我就是想向祖父討要幾個成熟可靠的人來用。”
杜淩聽了她的要求,沉吟了一下問道:“成熟可靠的人倒是有幾個,不過你知道,軍人嘛做事比較粗,對經商什麽的更是不懂,你會好用嗎?”
杜玉清知道祖父已經答應了,立刻說道:“好用,好用。‘千舉萬變,其道一也’,一通百通。隻要頭腦不笨,又願意學習的人都好用。”
杜淩點點頭,問:“你要幾個人?”
杜玉清涎著臉反問:“祖父能給我幾個?”
杜淩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你還跟祖父玩起了心眼?
杜玉清嘿嘿一笑說:“那就先給十個吧。”
杜淩嗬嗬苦笑了,“你這丫頭胃口也太大了,還先十個!我哪裏去一下給你找這麽多人去,我告訴你貪多嚼不爛。”
杜玉清於是掰起手指頭算給祖父聽,她和郭誠宇合作的南北雜貨行要幾個人吧,監察部要幾個吧,還有酒樓和農莊呢,她還沒敢和祖父說她準備屯糧謀取暴利的事情,祖父這個人向來做事謹慎,萬不會同意她去做冒險的事情。
杜淩沒想到杜玉清一下已經撐起了這麽大的一個攤子,她和郭誠宇合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會投入這麽大。英國公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奸猾家夥,他能如此付出,說明是很看好和老三家的合作。他很吃驚,又很有些驕傲,郭家老三在京城也算是最有能耐的世家子弟之一,如今阿杏和他的合作不僅是一種平等的利益關係,還能清醒地運用起監督機製,真讓他刮目相看。前階段他聽從老二的建議,托老友幫忙在皇上麵前提了老三的事情,皇上卻沒有什麽反應,看樣子這招不靈。相比較兒子的想法,孫女的構想更龐大,卻是在有條不紊步步推進。這不禁讓他對杜玉清寄予了更多的希望。
曆經了六十年人生風雨的杜淩見過太多懷有雄心壯誌最後卻無所作為的人,有的人確實是因為命運不濟,但更多的人卻是因為自身的原因導致。比如,有的人夢想永遠隻是夢想,從來不敢打破禁忌,向未知世界邁出勇敢的一步;有的人邁出了探索的腳步,卻一遇到挫折便放棄了理想,向現實妥協低頭,然後抱怨社會的不公平,時運的不濟……真正能夠知行合一,冷靜而堅定,腳踏實地百折不撓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行的人鳳毛麟角,現在看來阿杏似乎有這種特質。
小時候養在他們夫妻身邊時的阿杏就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孩兒,她對什麽都充滿好奇,什麽都想嚐試,每天精力充沛的上竄下跳,必須有好幾個人輪流陪著她才能吃得消。但一旦安靜下來,她一個人也能獨處一兩個時辰。真正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孫子·九地》說:這樣的人才能讓“敵不及拒。”
前些日子阿杏給他們夫婦各送了兩套春衫,一套常服,一套是出門做客時的禮服。老妻告訴他,這一套禮服在阿杏她們的“衣錦坊”要賣將近二十兩銀子。
他當時大吃一驚,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二十兩銀子,快趕上他一個一品武官一個月的俸祿了,有多少人會願意花這麽多錢買一套衣裳?做出這麽貴的成衣萬一賣不掉,會壓著多少銀子啊?為此十分擔憂的他還特地把杜玉清叫來詢問,經過孫女的一番解釋他才明白,“衣錦坊”一般一套衣裳也就一二兩銀子,像這套用來孝敬自己祖父祖母的衣裳,用的是最好的布料和最講究繁複的繡法,通常是作為樣板擺在貴賓室,目的是為了顯示鋪子的精湛工藝而不是為了售賣。不過雖然如此,一個月也能定出個兩三套來。這不是孫女拍腦袋想出的法子,而是她們在杭州已經屢試不爽的成功經驗。阿杏做事考慮如此周全,有章有法,讓他就放心了。
杜淩沉吟了一下,說:“我先給你四個人,過幾個月再安排給你幾個。”
杜玉清高興地說:“太好了,祖父,我就知道祖父疼我,不會不管我的。”
杜淩又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寵愛地說:“你呀,就懂得賣嘴皮子。”
杜玉清撒嬌地抱住祖母的肩膀搖晃著說道:“不止啊,我還懂得賺錢給祖母買花呢。”
“那是!”祖母頓時眉開眼笑地附和。祖父也故作無奈地笑了。
回到房間,阿眉還沒有回來,這段時間她總在“衣錦坊”裏忙。天快黑了才聽到采薇蹬蹬蹬的腳步聲,杜玉清問:“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還不是二小姐舍不得回來。”采薇笑嗬嗬地告狀。“她一直在和王管事討論款式,還向樊姑娘請教該如何管理工人,不知多忙,還是我說要天黑了,她才肯回來的。嘿嘿。”桂香羨慕地看著采薇在小姐麵前的放鬆和隨意,她怎麽就不能如此自在地和小姐交流呢。
杜玉清點點頭,阿眉最近越發成熟和開朗起來,通過踏實的工作讓她覺得自己有能力承擔起一份家庭責任,這讓她變得更自信,內心也充實起來。
“今天生意好嗎?”
采薇十分開心地笑著說:“比昨天好,總共賣出了十一兩銀子。可惜再也沒有第一天賣的多。”
“傻姑娘,第一天是開張日子,大家覺得新奇又有禮物送才踴躍購買的,現在才是常態。”
“道理是知道的,但著急還是會著急嘛。”采薇嬌憨地說。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事,又嘿嘿地笑起來。說:“小姐,我和你說啊,二小姐原來的那些手帕交又找上來了,不知道對二小姐多巴結。話裏話外都在提及她們曾經的過往,不就是想有些薄麵讓二小姐給便宜點嘛。”杜玉清笑,“那給了嗎?”“沒有,二小姐很客氣,對她們說:這是和人合作的鋪子,自家做不了主,不過好歹是朋友,她就拿出自己的貼己來買一方帕子送給對方。哦呦,我給您說啊,開始時人家那個臉色難看噢,不就是覺得麵子不夠,臉上無光嘛。後來拿到帕子一看,噢,又全都眉開眼笑的舍不得放下,真是!”
遠近親疏區別對待,是阿眉最近學會的一套處事哲學。經曆過對友情的失望和重新認識以後,她體會到真情的可貴,很是珍惜真正的朋友,對春節時來拜過年的鄭小姐和陳小姐越發好了,不僅常來常往,還總是送些貼心的禮物。
晚飯後杜玉清正和妹妹聊鋪子裏的事情,桂香通報,大哥杜文斌來訪。姐妹倆不由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大哥到她們這裏來,還是少有的事情。
杜玉清請杜文斌在外間堂屋坐。上過茶後,彼此閑聊了幾句,杜文斌還在顧左右而言其他,杜玉清給妹妹使了一個眼神,阿眉站了起來說道:“大哥哥你做,我手上還有活要做,就不陪大哥哥了。”
杜文斌正愁不知如何和杜玉清開口,聽到阿眉說要走正中下懷,趕緊站起來道:“五妹妹你忙你的,我沒有什麽事,就是閑聊兩句。”
兩人又閑聊了兩句,杜文斌臉有些漲紅了,鼓足勇氣開了口說道:“三妹妹能否借我一些銀子?”
杜玉清沒有馬上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借多少,要借來做什麽用,總要說一下吧。
杜文斌看著杜玉清不說話,心裏羞愧難當,要不是四弟讓他來找三妹妹幫忙,他是無論如何不好意思來找杜玉清開這個口。
昨天晚上回到家裏,杜文斌感覺家裏的氣氛不一樣,老遠就聽到兩個妹妹的哭聲和母親大聲的斥責聲,走進一看,正房的院子門口圍了一群婆子丫鬟小廝,有的踮起腳跟往裏探頭,有的在悄聲議論,看到他走近了,都慌忙散去。唯一還留在原地的人是被丫鬟扶著的姨娘,隻見她左手扶著腰,右手捏著一條手絹,在丫鬟的拉扯示意下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未說話已經帶著三分笑意,不過那笑實在是透著譏諷和鄙夷。她挺著肚子,貌似恭敬地給杜文斌行了一個禮,說道:“哎喲,大少爺,您可回來了,快去看看吧,這還是親娘嗎?可憐哪,真是可憐。”說罷,在丫鬟的攙扶下搖搖擺擺地走了。杜文斌分明感覺到她的背影都帶著得意洋洋的輕快。
走進院子,他看到大妹妹跪在地上哀哀地哭,二妹妹陪在一邊勸一邊流淚,母親站在那裏指著大妹妹罵道:“我養你有什麽用?哈!沒有出嫁就把胳膊肘朝外拐了,嫁了人是不是就不認這個家了?啊!”
杜文斌上前給母親問過安後,然後詢問道:“這是怎麽啦?”
母親看見是自己的大兒子回來了,心裏充滿了歡喜。臉色緩和了一下,說道:“沒什麽,就是一點小事,你回自己屋吧。”
杜文斌想再問,母親露出不高興的神情:“你的妹妹不聽話,你也不聽話嗎?”杜文斌回頭看見大妹妹隻顧著哭也不說話,二妹妹摟著她小聲地勸,知道自己也問不出什麽來,就悻悻回到自己的屋子。媳婦劉氏看到他回來,連忙吩咐丫鬟打水伺候他洗漱更衣。他一邊擦臉一邊問道:“母親和妹妹這是怎麽啦?”
劉氏歎了一口氣,說:“人都說兒女不言父母之過,但婆婆這次也是做的有些過分了。今天不是在商量給大妹妹的嫁妝嗎?婆婆雖然給大妹妹準備了十六抬的嫁妝,但都是平常之物,還把大妹妹的聘禮一多半都留了下來,我也不好說什麽。不知為什麽大妹妹知道了這個消息,就過來找婆婆理論,被婆婆給罵得狗……哭了起來。”她實際想說的是大妹妹被罵得狗血淋頭,但畢竟礙於丈夫的麵子,不好言語太過激烈,於是慌忙改口。
杜文斌一驚,他知道母親重男輕女,偏袒自己和兩個弟弟,但這樣不待見自己的妹妹,甚至連聘禮要克扣,他還真是沒想到,她這樣做這不僅有損於自家的顏麵,還關係到大妹妹以後的幸福,如今她就這樣嫁過去要如何麵對婆家人?
不,不能這樣。
杜文斌丟下擦臉的帕子,說:“我找母親說說去。”(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