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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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豈止不如一隻鳥,螻蟻尚且偷生,你連一隻螞蟻都不如。”白吃嘖嘖的歎氣,“你自己想一想,你這樣真的對嗎?”

    “謝謝你,小白。”陌衿輕輕笑了起來。

    白吃先是點頭,又忽然轉過頭來瞪著陌衿,“什麽小白,不是跟你說了,叫我白大人白軍醫,你叫誰小白呢?”

    “一辰副將,我們回去吧。”陌衿對一辰道,轉身便走在了前麵。

    一辰點頭,“哦”了一聲,跟在了後麵。

    白吃見兩人都走了,撲哧撲哧的也跟了上去,在後頭喊,“哎哎,你這個人怎麽這樣的?”

    一辰忽然停住腳步,白吃撞在他後背上,正要批評這個木魚腦袋,一辰轉過頭問他,“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啊,你怎麽知道這蛋殼是剛孵出來小鳥的?”

    白吃白了一辰一眼,“說你木頭你還真是木頭,我哪兒知道這些,不過是為了勸她,順嘴一說而已,那麽較真做什麽!”

    “啊?這樣也可以?”一辰一臉震驚。

    白吃覺得這個木頭簡直無可救藥了,嘖嘖的連連搖頭,走到了一辰前頭,“還不快點跟上來保護我,這大半夜萬一有什麽刺客襲擊本軍醫怎麽辦?”

    一辰也連連搖頭,“哦”了一聲,跟了上去。

    ……

    第二日一早,旦月醒了過來。

    陌衿將由朗的投降書第一時間給旦月看過,旦月也不希望發生戰亂,即刻便叫一辰扶著他下了床,親自寫了一封招降書,叫最信得過的傳信兵去了由朗的據點送信。

    陌衿怕路上出什麽意外,叫一辰也跟著去了。

    盧威不放心,雖然一夜都在茅廁附近徘徊,沒有能睡踏實,但他還是跟著一辰去了。

    兩人回來之後,說路上果然遇到了葉臻的伏擊,好在兩個人相互照應,書信還是順利送達了由朗手中,他也很欣慰,說那封信寫得十分用心,感人肺腑,他願意接受招降。

    接下來就是駐兵的事了。

    旦月的意思,還是讓夏國的軍隊留一部分在這裏,陌衿知道他的意思,是真的為了戍邊,防止西麵敵人入侵,但若是真的留下夏國的軍隊在這裏,那麽由伯必然會心生不快,畢竟他沒有見過旦月,也不知道旦月的為人,僅憑一封書信,沒有辦法叫他完全放心的。

    陌衿將這些情況都同旦月說明了,她原以為旦月不會這麽輕易就聽她的,但出乎她的意料,她這麽說了,旦月竟然完全同意她的說法,讓夏國的軍隊全部撤回芙蓉城,整頓之後便回夏國去。

    一辰和盧威解了命令,便去下令拔營回城。

    三天之後,所有出動的三支軍隊都回到了芙蓉城,傷亡極少,卻讓西南邊塞平穩過度,沒有引發戰亂。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夏國的都城,呼延皇帝十分滿意,不廢一兵一卒就完成了任務,朝廷上下都對旦月讚賞有加,而陌衿護住了二皇子殿下一條命,這件事也被添油加醋傳為佳話,呼延皇帝當即表示要對陌衿大大的嘉賞。

    然而回皇城的路上,陌衿的心情卻一直好不起來,她一直陪在慕容的身邊,同他說許多悄悄話,給他喂水,喂藥。

    他沒有醒過來,連手指都沒有動過一下,呼吸一天弱過一天,有很多時候,陌衿都感覺他也許不會再醒過來了。

    回到皇城之後,陌衿一直陪著慕容,回到了星月閣。

    剛進入星月閣的門,遠遠的就見二樓上有一個小姑娘,早就站在那裏翹首以盼,見到慕容被抬著進來,薑小雪眼淚嘩啦一下便流了出來,急忙奔下樓來,跑到慕容身邊,一路跟著擔架走,一路哭。

    陌衿走在稍後一點的位置,看著那個小姑娘哭得淚人一樣,心裏十分落寞,看得出她也是真的很在意師兄的。

    於青沒有過來,而是站在樓下,定定的看著擔架上的慕容越來越近,等擔架走到樓口,他便上去搭了一把手,將慕容送回房間後,他將其他人都排擠開,自己上前去,將慕容抱回了床上。

    薑小雪跪在慕容的床邊,泣不成聲,一遍一遍的喊著“蘇哥哥”。

    於青將手放在她的肩頭,輕輕拍著,什麽都沒說。

    陌衿也隻是看著慕容安靜的臉發呆,說不出任何話。

    片刻之後,於青示意陌衿出去說話,陌衿點頭,隨著他出了門來。

    於青抽出腰間的劍,搭在了她的肩上,冷言道,“他出去的時候尚且好好的,怎麽回來就變成這樣了?你最好老老實實的跟我交代清楚,要是漏了一個字,我就把你的腦袋削下來。”

    陌衿將發生的事,同於青說了。

    於青才將劍收了回來,揚手給了陌衿一個耳光,“這個是你欠蘇先生的,若不是為了你,他也不會變成這樣。”

    陌衿的臉上當即紅了一片,她卻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她就需要一個人來罵她打她,這樣她還能痛快一些。

    “多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於青。”於青答,“裏麵那個小姑娘,叫薑小雪,是蘇先生未過門的妻子。”

    未過門的,妻子。

    陌衿有些驚訝,她不知道師兄什麽時候有了一個未過門的妻子。不過那個叫薑小雪的姑娘,倒是單純可愛,雖然心智似乎有些不全,但到底是個真心的人,或許這樣的人留在師兄身邊,對他來說才是好的,幸福的。

    於青多少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有件事,告訴你也無妨。起初這個星月閣的巫女,按照長老們的計算,應該是一個叫陌衿的女人……我猜,這個人便是白公子你了。”

    “你怎麽知道是我?”

    “這個世上,能讓先生如此不顧性命去救的人,隻有你一個。”於青輕輕歎了一口氣,“先生身邊的人,大多都知道你,大多也都恨你,先生每每露出痛苦的表情,都是遭遇了與你有關的事。所以我想奉勸你,若你真的希望他過得好,便離他遠一些。”

    “我做不到。”陌衿才知道師兄還活著,她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放棄,她不願意離開師兄,她對於青鄭重道,“以後,我也不會讓他再陷入任何危險中,若再次發生這樣的事,你可以來取我的頭。”

    “先生若是出事了,我要你的頭來有什麽用?”於青冷笑一聲,“你是個自私的女人。”

    他說完這句,便轉身推開門,站在門前轉頭對陌衿道,“你不必跟進來了,這裏是星月閣,你一個外人,留在這裏多有不便。”

    陌衿沉默了片刻,於青不等她回答,便關上了門。

    她站在門前,站了一會兒,不肯離開,不一會兒便有幾個長老上了樓來,見陌衿一個外人站在門口,幾個長老都很不愉悅,其中一個對陌衿道,“這裏乃星月閣,不能有外人擅入,否則會破壞掉這裏的風水的,請回吧。”

    陌衿仍然不肯走,那位長老便叫來了護衛,將她拉下了樓,推出了天星司。

    她留在天星司的門口,在那裏一直坐到深夜,裏麵依然聽不到任何的動靜,她很想知道師兄有沒有好轉,也很怕忽然有禦醫來這裏,那就說明師兄的情況惡化了。

    皓月當空,烏鵲南飛,深夜之中,一切比白日裏更加萬籟俱靜。忽而,她聽得門裏麵有一點聲響,似乎是有人在說話。

    “哎,我聽說啊,天象司儀的觀星屋子裏發現了一條密道。”

    “噓,天官們不是都忌諱說這個嗎?你幹嘛還把我拉過來講這個?你不怕被天官責問啊?”

    “哎呀,你知道我這個人愛打聽又藏不住事,我們就偷偷說說,不會有人知道的。這個時間不會有人到大門來,你放心。”

    “那……那你說說?”

    “我跟你說,那個密道裏,說是關押過一個活人,還是個女的呢,你說說,天象司儀暴斃和和這個女人會不會有關係?”

    “我看多半是有關係的,哎你說,星象司儀看起來那麽正派一個人,平日裏不苟言笑,沒想到竟然會私藏一個女人在家裏。”

    “我還聽說啊,那個女人現在下落不明了,興許星象司儀就是她殺的也不說好。”

    “噓……好了好了,太晚回去他們會起疑心的,快走吧。”

    陌衿聽著門裏麵沒有了動靜,才慢慢起身來,星象司儀暴斃這件事,陌衿也聽說過,一直沒有查出任何問題,後來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前段時間,陌衿也曾四方打聽過,甚至動用了鬼燈行的力量,也沒能查出來什麽,怎麽這會又有這些奇怪的傳言流出來了?

    一定是有人想讓別人知道這些事情,故意叫人放出風來,但目的是什麽呢?

    若這件事是真的,那麽那個密道裏的女人是誰,就是關鍵問題了。

    正想到這裏,麵前忽然出現了一雙秀龍紋的寶靴,陌衿以為是旦月來了,她抬起頭來,卻見到一張她根本想不到的臉。

    “七殿下?您怎麽會在這裏?”

    冥月眸中帶笑,“夜裏睡不著,出來走走,天星司是皇宮裏最高的地方,賞月不錯。隻是我沒想這個時間,能在這裏碰見你,陌姑娘。”

    陌衿欠身行禮,“想必您也聽說了西南邊塞的事,蘇大人受傷,其實是以為我,所以我在這裏守著,等等有沒有好的消息。”

    “二哥沒來陪著你?”冥月上前一步,靠近她。

    陌衿低下頭去,“二殿下一會宮便去處理一些要事了,這會兒怕還沒有議完呢。”

    “哦,二哥一向都挺忙的,那……我送你回二哥的寢殿吧。”冥月笑道。

    陌衿搖頭,“不敢勞煩二殿下。”

    “說起來你也是我未來的二嫂,不算勞煩。”冥月轉身走在了前麵,“還有,我不喜歡別人拒絕我。”

    陌衿也就不便再說什麽,跟在了他後麵。

    一路上,冥月與她聊了一些閑話,還沒到常樂殿門口,旦月正好從裏麵走出來,臉色疲憊,見到冥月和陌衿,他先是一愣,旋即笑臉迎了上去,拉過陌衿的手,“我剛進門就聽說你還沒回來,正要去找你呢。”

    “我……”

    “嫂子在天星司,賞月呢。”冥月眯起眼睛,眸中帶笑,“二哥,天色這麽晚了,你還在忙,真是辛苦,我又不能為你分擔什麽,心裏感覺十分愧疚。”

    “這沒什麽。”旦月回他一笑,“多謝七弟送你嫂子回來,你也早點回去歇著吧。”

    冥月搖頭,“二哥不是知道我有不眠症麽?最近犯得很嚴重,回去了也是睡不著的,不如……二哥請我去你宮中小坐一下,喝幾口茶,聊一聊此去西南的奇聞異事?”

    “好,既然七弟有這樣的雅興,那我自然要奉陪了。”旦月正好有些事要同冥月講,就請他一同回了宮中。

    他先將陌衿送回了寢殿旁的房間休息,勸慰了她幾句,便去同冥月到寢殿喝茶了。

    兩個人一直聊到第二天一早,冥月才從常樂殿出去。

    而旦月則先去了陌衿的房門外,聽了聽裏麵的動靜,陌衿沒有睡著,聽到他的腳步聲過來,便起身來去開了門。

    旦月見到她滿臉憔悴,心裏也很是難受,“阿衿,我叫廚房做了幾樣好吃的,一會兒就送來,你好歹吃一些,再去天星司。”

    “好。”陌衿點頭,“昨晚,你與七殿下都聊什麽了?聊了那麽久。”

    旦月的臉色不是很好,“我現下要去見父王一麵,過一會兒我去天星司看看蘇慕容,你在哪裏等著我,我們再一起回來,到時候我再與你細說冥月的事。”

    “也好。”

    旦月將貼身的腰牌交給陌衿,“你拿著這個,天星司的人再怎麽樣都會給我這個皇子留點情麵,見到我的腰牌,不至於不讓你進去探望。”

    “多謝殿下。”

    “跟我不必說謝,那我就先去見父王了,你千萬吃點東西再走啊。”旦月對她溫和的一笑。

    陌衿點頭,“好,殿下放心去吧,我在天星司等你。”

    旦月仍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陌衿去梳洗了一番,換上了女裝,廚房那邊正好送來了粥,她喝了幾口,覺得實在是沒什麽胃口,便放下了粥碗,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