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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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海邊,海風如童鑰想象一樣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耳畔。她用手舀起一把海水,潑在臉上,清醒的瞬間也變得困惑。
父親突如其來的期許,給了她前進的動力,卻終究沒有給予她任何實際上的指導。
就這樣讓一直以來被困在閣樓之上,精心嗬護的女兒“不擇手段”地前往a區,是否有些太過殘酷。
如果隻是為了讓她去投奔她父親的老朋友,他又何必會甘願自己的子女去冒這個險。一如長穀太太所述,對他們而言,待在b區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更何況,她的父親又怎麽會知道九年後的她,一定會在b區打開這封信。
童鑰撩了撩自己耳邊沾著海水的碎發,不禁有些落寞,心想大概她的父親從沒有對她能夠前往a區抱有希望。
也或許……比起他的哥哥,她才是更不讓人省心的那個。
也是在她小時候,她曾經和鄰居家的男孩一起到城牆那邊去過。
那男孩說他知道一處地方,可以偷溜到a區去。抱著對a區的憧憬和向往,童鑰沒有猶豫。
兩個人偷溜出來,順著城牆邊緣一處實際上是死路的管道爬了約有十米,最終被守衛發現帶回。
那一天,童鑰的父親發了很大的火,也開始限製她的出行。一直到她成年,宵禁才停止。
其實她並不清楚,他的父親對她生氣究竟是擔憂她的安全,還是因為認為作為一個童家人,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偷偷溜到a區去。
他們應該,光明正大地把城門打開。
童鑰望著海麵上翻湧不息的浪潮,一如一個個難解的謎團拍打在她的心口。
童鑰並不是沒有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就這樣草率地踏上了一條不歸路,絕對算不上一場準備充足的戰役。
隻是父親突然的期盼,哈羅德對於她那莫名的看好,這一切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有太多的無解,也正因如此,她渴望著真相,也一定要到那邊去,找到答案。
她從來不缺乏退路,隻是她從沒有打算過認輸。
她對自己的人生並沒有太大的憧憬,唯一算得上願望的,目前看來,也便隻有這一條向死而生的路了。
也許在真正接近死亡的時候,她也能夠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童鑰沉下身子,坐在沙灘上。
沙灘上不止她一個人,不遠處的一個女孩,便正光著腳丫向前走,任由海浪吞噬自己。
“喂,不要再往前走了,很危險。”
童鑰側身望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栗色頭發,瘦削得有些弱不禁風的男生正朝那個女孩靠近著。
那個女孩見狀回過頭,退出了浪潮,走向他。
那個男生有些欣喜地撓撓頭,“夜色太黑了,很容易不小心踏進暗流裏……我是苑傑,你叫什麽名字啊?”
女孩麵無表情,甚至是有幾絲不屑。她朝男生胸口重重打了一拳,那個男生不自覺冷哼著後退了一步。
“跟你有關係嗎?”女孩反問。
苑傑捂著胸口,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是我冒犯了。”
那個女孩突然大笑了起來,“跟你鬧著玩呢,幹什麽呀!”然後伸開握拳的手,作出請求握手的友好姿態,“我是玫兒!”
苑傑有些難以置信,尷尬地笑了笑,再度滿懷期待地準備接住玫兒的手。
玫兒卻突然收回手,轉身離開了沙灘。臨走前還朝童鑰留下了不懷好意的一瞥。徒留苑傑呆在那裏,回味著一分鍾內被人戲耍兩次的不堪。
“真是個樂於打碎別人期待的怪人。”童鑰心中不經感歎。
但她很快也能想通,若是不怪,誰會願意到這兒來呢。
童鑰提前五分鍾入席晚宴,後12位選手已經基本到齊。
落座之後,她的左側座位尚且是空的,而她的對麵,邊正是方才與她會麵的那個白發男子。
童鑰心中不禁有些欣喜,她沒想到她與他的重逢,居然這麽快就到來了。
她毫不掩飾地打量著那個男人的臉,想要從中再得出更多她尚且沒能了解的結論,一些關於他的想法、甚至是經曆的事情。
然而他正托著腮望著窗外,好似對於童鑰近乎癡迷地注視毫不在意,也沒有人能從他的神情中得知此刻的他正在思考什麽。
在宴會開始之際,理應坐在童鑰左側的男生才急匆匆地衝進房間,最後一名落座。
“抱歉,來遲了。”那個男生氣喘籲籲地坐了下來,熱情地朝童鑰問候了一句,仿佛他們曾約定於此。
白發男子難得轉過頭,望了他一眼,又別過了臉去。
“宴會開始,請各位盡情享用美食和最後的輕鬆時光。”
織雪一聲令下,服務機器人便源源不斷的將食物送上了餐桌。
餐桌上每個人神態千姿百態,悲喜各異。童鑰在角落安靜等待餐品上齊,一邊悄悄打探著每個人,希望能從他們的舉止中推測出什麽有效的信息。
15號,康適,也就是剛才在自助餐廳將點心吃了個翻天的女生,麵對一桌各式各樣的菜品並不意外地“哇!”的叫出來;而她的身旁,正巧就是黎昕,輕輕扶著額頭,仿佛正在經曆末日。
13號的摩根身穿一身西服正裝,舉止優雅。一頭金色幹練的短發,眼神中帶著些許不凡。童鑰對她還是有點印象的,剛到達城堡的時候,也就數她暈車反應最大,機器人替她收拾殘局,她卻還像訓斥她的下屬一樣嫌棄機器人動作不夠麻利。
她的對麵,24號,希德有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看起來年齡並不大,也許剛剛滿十八周歲,對這個房間的一切都充滿著好奇。
他的一旁,則是滿麵愁容的蘇齊女士,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悲傷,隻是眼淚仿佛不受控製地傾瀉而下。
旁邊的顧朗見狀小心翼翼地給她遞上了一張紙巾,她在喉嚨中輕輕發出一絲感謝,一次又一次擦拭著眼淚,這份悲傷卻好像沒有盡頭。
16號諾頓是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剛剛在織雪的阻止下收起煙卷,麵對滿桌的飯菜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他的一旁則是一位穿著時髦、名字也很漂亮的年輕女孩,李利洛斯,正在用手指焦急地敲擊著桌麵,仿佛在急切地等待著什麽。
21號尤琴有些緊張地反複喝著白開水,手腕上精美的手鏈不自覺與玻璃杯一次次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最奇怪的是20號,因為名字短,童鑰記得了他,達。自從剛才進門起便一直滿臉期待地打量著自己,每次她朝向他,他便又別過頭去,讓她感覺有些別扭。
達最終停止了試探,徹底轉頭朝向了桌上的菜肴,放棄了期待。
“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童鑰有些疑惑。
達搖搖頭,“我認錯人了。”
菜品上全之後,一聲令下,大家開始用餐。原以為這場宴會將會熱鬧非凡,但情況似乎遠比想象中要糟糕。
宴會開始已經將近十分鍾,卻始終沒有人開口講話,甚至連竊竊私語都沒有,並且漸漸地,像是23號蘇齊,已經漠然地離開了座位。
康適不出所料是最享受這頓晚餐的人,也許是過度的沉默讓她也有了一絲察覺。她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開始試圖製造氣氛。
“大家怎麽都不講話嘛!我提議,大家都來自我介紹一下好不好!”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她,“我是康適,來自b區!愛好是打棒球!”
“嗬……我看你的愛好是吃還差不多。”摩根女士十分不屑地調侃著,惹得不少人禁不住發笑。
一旁的黎昕顛頭播腦,側臉瞥了一眼正慷慨激昂,仿佛毫不在乎他人議論的康適,默默將座位挪遠了一點。
“算了吧,你還是收收你的熱情,留著日後在遊戲裏續命吧。”李利洛斯放下了手中的叉子,與瓷盤碰撞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有幾個人不是生活所迫被逼來的,誰有閑情跟你在這兒交朋友呢。到了darkside可沒有人會手下留情。”
康適的臉上這才有了些許失望,又把頭埋進了擺滿雞肉的盤子裏。
“這位漂亮的小姐說的很有道理啊。不過現在相互交好一下,也無傷大雅吧。畢竟……”達指了指隔壁房間,“那邊還有12個人呢,沒準他們已經結下了聯盟,就等著對付我們呢。”
這樣的推測,不禁惹得餐桌上有了一陣騷動。
“我才不要跟敵人結盟。”希德突然好像被戳中了什麽痛處,憤然離席。場麵再度尷尬起來。
童鑰像許多人一樣,始終一言不發,甚至連手中的刀叉也不曾停止。不是無話可說,隻是不感興趣。
或許她已經過早的明白,這場生存遊戲中,每一種接近都是有目的的,每一種敵意都是無緣由的,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