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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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理應是屬於寧靜的,但這裏是darkside,每一秒都暗藏殺機。
    朔也正在5區森林裏跌跌撞撞地走著,緊緊握著一把匕首,渾身顫抖著。
    “啊……啊……”他慢慢無力地停下了腳步,好像無比疲憊。
    他的後方,腳步聲正在向他靠近。
    他想要站起來卻絲毫沒有力氣,隻能跌坐在地上,依然握著匕首。
    darkside中的氣溫並不算炎熱,更何況他所在的這片森林,並不像4區熱帶林那般潮濕,但他的額頭卻冒出層層汗珠,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恐懼、還是痛苦。
    “呃……呃……咳咳。”他劇烈地咳嗦,又如夢囈一般自言自語。
    “我……給我……”像是犯了什麽癮。
    達慢慢走向他,朔也抬頭,眼神中流露出達從未見過的驚恐。
    達以為,他害怕的或許並不是自己,而是他體內某種可怖的,正在將他慢慢吞噬的力量。
    朔也的手腕驟然失去力氣,匕首掉在地上。他試圖撿起,卻被達踩在了腳下。
    拿起,輕拭,蹲下,抵住朔也的脖子。
    達始終一句話沒說。
    朔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達甚至還沒有發力,他便好像快要窒息。
    他的淚不斷流下,“我就知道我做不到……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早些死去……”
    他在與自己體內的力量抗爭,但他失敗了,並且似乎馬上就要崩潰。
    “殺了我吧……殺了我……我好痛苦……我不想要這樣了……我不想……”
    此刻的達並不像一個準凶手,反而像是在接受什麽偉大的委托。
    他用一隻手捂住了朔也的眼睛,另一隻手慢慢劃過他的脖子。
    下一秒,朔也的眼淚沾濕了他的左手,血液沾濕了他的右手。
    其實他不能理解朔也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果斷地死去或許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第20名,朔也,死亡。”
    朔也是個病了的人,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承受不了世界留給他的艱難關卡——是個典型參加darkside隻為求一份解脫的人。
    而達,不過是成全了他。
    童鑰躺在草地上,在萬千思緒中不禁跌入半夢半醒的幻夢,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警報聲驚醒。
    她猛地坐起來,開始環視四周。某種預感,好像那危險正在向自己靠近。
    於是她讓身子慢慢後靠,直到抵在了樹上,才慢慢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但這樹卻出奇地稍稍移動了一下,童鑰寧願這隻是錯覺。
    “呃啊!”童鑰轉過身,發現這並不是樹,而是一個站立著的人。
    她被嚇得向後跌去,卻被那人抓住了胳膊。
    “嘿!”他蹲下來,“別怕,是我。”
    夜太黑了,這讓童鑰幾乎無法看清眼前這個人的容貌。
    但當她慢慢冷靜下來,她發現,這個人不是別人……
    正是達。
    “沒事的。”達鬆開手,輕拍童鑰的肩膀。
    童鑰鬆了一口氣,本能的警惕還是讓她甩開了達的手。
    她起身向著真正的樹走去,倚著樹坐下來。
    達也跟著她,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
    “沒想到能在這遇到你,看到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達說。
    “我能有什麽事。”童鑰不自在地重新梳理了一下已經有些淩亂的頭發。
    雖然嘴上說著沒事,但剛才著實讓她嚇得不輕。
    雖說在d區域的時候達一直沒有給她留下什麽好印象,但是比賽一開始他幫自己攔下了白堯,還是讓她對這個人有了一些改觀。
    “還沒來得及謝謝你。”童鑰說。
    “什麽?”達抹了抹身上的血。
    “比賽開始的時候……”
    “那沒什麽。”
    童鑰突然注意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讓她不自覺開始打量達。
    達腰間的那柄匕首正在極光的照映下閃閃發亮。
    求生欲讓她本能趨利避害。
    “這個人果然有鬼。”她想著。
    “怎麽了?”達稍稍湊近。
    “別過來。”
    達停住了動作,輕瞥身上的血跡,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剛才那個人是你殺的?”童鑰問。
    “是。”達沒有解釋再多,隻是從腰間拿出那把匕首,甩到了童鑰麵前。
    童鑰小心地伸出手,把那把匕首拿到自己身邊。
    “你要殺我嗎?”不知怎的,這個問題連童鑰自己都覺得有些愚蠢,但她還是說了出來。
    就好像迫切地在尋求什麽答案。
    達卻無視了問題,“白堯沒死,他逃走了。但我覺得他一定會再找上我,或者是你。”
    “但現在我找到你了,隻要我在,我絕不會讓他傷害你。”他講話時的語氣,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溫柔。
    借著微光,童鑰還可以依稀看到他那雙眼睛裏從不曾變過的,真誠。
    “當然,”他轉過頭,突然流露出一絲失望,“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的保護,至少要一直記得,他很危險,絕不要靠近他。”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雖說比賽開始時白堯突然抓住她,讓她著實嚇了一跳,但是她始終有一種直覺,白堯並不是打算傷害她,反而是達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也讓他真正的想法成為了童鑰心頭的一個謎。
    就像達相反的一麵,白堯不管做什麽,童鑰都似乎本能地選擇相信他。
    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好像被萬千迷霧包裹纏繞,讓童鑰越看不透他,越想要靠近他。
    她暫且還癡癡地以為,隻要她放下一切防備,無條件地信任他、走近他,那迷霧便會消散而去。
    “相信我你就會活下去。”
    童鑰啞然失笑,“你有什麽資格擔保這一切?先管好自己吧。”
    她把刀又拋回達的身邊,往後縮了縮身子,不想再理會達。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請你也不要相信白堯。”
    “放心,我誰都不會相信。”
    達沉默了片刻,把那匕首重新別回腰間,也安頓下來。
    童鑰別過眼看他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倒也覺得幾分意外。
    “你難道要一直守在這裏嗎?”
    “我得保證不會有其他人傷害你。”
    童鑰無奈搖搖頭,高舉雙手作投降狀,“如果你是打算找人結盟的話,還是趕緊離開吧。我什麽都沒有,也毫無價值。”
    “更何況……”童鑰猶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危及到你嗎?”
    雖說她說出這樣的話,就連自己都感到有些太缺乏說服力,但是達卻一副十分嚴肅認真的樣子。
    他又把刀拋回童鑰身邊,“你隨時都可以動手。”
    童鑰愣了一瞬,望著草地上的匕首,沒有再拾起來。
    “但我更希望我們能一起離開這裏。”達繼續說。
    “一起?”童鑰皺了下眉,“你的意思就好像我們可以一起活下來一樣。”
    達沉默了幾秒,昂頭看向天空,“那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童鑰的心跳遲了一瞬,有些訝異又有些茅塞頓開。
    她原以為一位冠軍的加冕必然會踩在23具無辜的屍體之上,卻忽視了一些並非不可能的假設。
    萬事的存在必然會存在漏洞,一件事的概率無論多小,也總有發生的可能。
    如果……所謂的“贏家”真的可以不止一個呢?
    她還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真的有這種可能嗎?”童鑰突然來了興致。
    達見到童鑰那張寡淡的臉上難得露出一份期待的神情,不禁笑了。
    “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就勉強給你一個確定的答案——確實是有這種可能存在,但至於怎麽做……恐怕還需要進一步探索。”
    童鑰不禁麵生悅色。
    如果有,那自然好,這說明,如果她有幸存的可能,也許不需要成為一個十足的劊子手。
    既然幸存者可能不止一個,那麽這個賽場上將會有更多的人能夠獲得救贖。
    當然,她自知這是一份反抗,也是一份絕對不容小覷的威脅——對皇家而言。
    但如果她知道了做法,她也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做。
    就像顧朗曾經在城堡對她說的那些她那是暫時還不能理解的話語:她與她的父親流的是相同的血脈,都有著一樣的決心,天生的反骨是鐫刻在他們命格上的勳章。
    她不像鍾氏姐弟,並不會在殺人中獲得什麽樂趣,有時她也會厭惡雙手沾著鮮血的自己。
    她隻是想活下去。
    但若是有人讓她處於危險的處境中,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了結他。
    這就是她,一個完全自私自利的人,這並不是什麽好詞,但在這個地方,這能夠幫助她活下來。
    在這個已經不再有真正道德的darkside,她逐漸建立起一套自我至上的道德標準,雖然不至於為惡,但也不見得和一般大眾的道德標準完全相同,殺一個人也好、留一個人也好,都隻是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
    童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抬眼看向達。
    這個男孩並不簡單,童鑰知道,他一定知道一些無論是她、還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這也便能夠解釋為什麽達一上來便對她有一副不合時宜的自來熟。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校友,那些有的沒的擦肩而過,並不至於達信誓旦旦為她出生入死。
    童鑰對他很重要,這種似曾相識的重視感,童鑰已經在不止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她也暫且說服自己也許真的很重要,因為她的父親也好、因為她自身也好,但在那些他人尚且不願揭曉謎題的時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為自己的傲慢稍稍作出退步。
    也許他們真的也反而能夠為童鑰做成些什麽。
    而她隻需要不動聲色地利用他們的重視,拋掉那些不必要的真心,時刻保持著警惕——這並不虧。
    “也許我們兩個人一起探索效率會高一點。”
    達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亮,“你接受我了?”
    童鑰聳了聳肩,“隻要跟我保持安全距離。”
    他笑了,“太好了,拉瑪。”
    童鑰遲疑了一瞬間,“你剛才叫我什麽?”
    她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然能夠從達口中聽到“拉瑪”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