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計前嫌

字數:5264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極夜裏的月光倒映在雪上 !
    “等拿到包裹,我們去一區。”達閉著眼,輕聲說。
    語言尋常,呼吸也安穩起來,幾乎完全沒有考慮過包裹並沒有出現在這裏的那一種可能。
    童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他過於樂天主義,但她還是習慣性地心直口快,給他潑了一記冷水。
    “如果包裹並沒有出現在五區呢?”
    “那我們也要去一區。”
    我們,他說的是我們。
    與顧朗截然不同,即便身受重傷,達依舊期盼著與童鑰一起迎來曙光。
    與其說他不願離開她,不如說是他放不下她。
    就算隻剩一口力氣,他也選擇為保護童鑰抗爭到底。
    童鑰不明白這是為什麽,總覺得他一副上輩子虧欠了自己很多的樣子。
    或者,他隻是天生熱情,與冷漠的自己截然不同。
    “鍾氏姐弟在6區河邊,很危險。我們過不去。”童鑰說。
    “那我們就從海角森林走,雖然遠了點,但我們不急。”達說,“我們有食物、有水、有匕首、有槍。”他每說一句話,都要深呼吸一次。
    “槍……對了,槍還在海角森林那邊。”童鑰突然想起,那支剛才為了減負被她丟在了森林裏的槍。
    天空閃過一絲亮光,晨間補給包出現了,並不是在五區,而是在山的那頭。
    紅幕區與那白色的閃光交相映照著,海島的範圍又將縮小。
    但包裹所在似乎也並不在二區,而更像是在三區。
    紅幕區並沒有像上次一樣將包裹所在地吞沒,反而把三區保護地格外完好,作為三區對角的六區森林,已經徹底有一半被沒入了危險區。
    達睜開眼,吃力地支起身子,“我們走吧,去找槍。”
    童鑰有些擔心地扶住他,“你真的沒問題嗎?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達猛地用力,伴隨著一瞬間的頭暈,最終穩穩地站了起來,向童鑰證明著,他並不會平白無故的摔倒。
    “借助著紅幕區的光,現在在森林中找東西要容易一些——你還記得槍的大概位置嗎?”
    童鑰點點頭,隨著達向著海角森林走去,但她還是放不下心,始終攙扶著他。
    最大的麻煩諾頓已經被除掉,她知道,目前的海角森林應該是相對安全的。
    她與達慢慢走著,一切都如他們所說的那樣。
    現在他們需要的東西幾乎都有了,也無需去爭什麽、搶什麽,隻需要慢慢走,向著目的地走,看看世界會留給他們什麽樣的結局。
    四下紅光閃爍,一切都顯得躁動不平,童鑰攙扶著達把槍撿起,心中卻有了一番意外的平靜。
    達的傷確實不輕,在紅光消散,新的邊界生成之後,他還是失力地倚著樹坐了下來。
    “再休息一會兒吧。”童鑰打開懷表,心事重重地望了望懷表中的字母,“我們正午再走。”
    達沉默著點點頭,閉上眼稍作休息。
    童鑰合上懷表,表殼上的“zero”像一枚利刃一樣順著她的眼睛刺進她的腦海。
    她望向達。
    達每一次因為傷痛而發出的顫抖,每一次皺眉,都似乎在無聲地提醒著童鑰:
    達對於她,絕不隻是單純地相互利用。
    達確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在守護她,是即使童鑰排斥他、不信任他,他也依舊會那樣做的,他的選擇。
    童鑰難說自己是不是終究被他感動了,但她尚且不希望達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死去——在還沒有親口為她解釋這一切的謎團之前。
    在darkside裏,時刻保持著無情真的很難,漂離失所的人,總是很容易就去相信什麽。
    至少這一刻,童鑰也想要放下織雪義正言辭的囑托,與自己的情緒和解。
    還從沒有人,會像達這般對待她。
    那瞬間毅然決然擋在她麵前、將她推開,替她承受來自敵人的攻勢的行為,並不是出於什麽目的,用守護這個詞來形容尚且都不足以匹及,而更像一種發自內心的本能。
    就像那個在童鑰記憶中的平安夜,挺身而出為她擋下火苗侵襲的男孩所做的事情。
    童鑰想要與達不計前嫌,一切歸零。
    也從這一刻開始,試著用一點點真心對他。
    當然,這些話都是童鑰落在自己心裏的決定。
    達睡得正熟,毫無防備又脆弱不堪。
    但是童鑰卻意外的安心,她無比確信,他不會像顧朗那樣一聲不吭地離開自己。
    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與她同生共死的決定。
    也許也是真的有可能,與她在外麵的世界再相見。
    待到時間剛過正午,卻好像已經經過了一個世紀。
    在這個世紀中,darkside中有人死去、有人幸存,每個人的心境都開始慢慢發酵。
    這是他們來到這裏的第三天,沒有人能夠預料自己的結局,也沒有人會預料自己下一秒又將與誰為友、與誰為敵。
    值得肯定的是,每個人心中都藏著最難以明說的沉重秘密。
    六區森林裏,玫兒正坐在地上,為自己嚴重扭傷的腳發愁。
    紅幕區出現時她正在六區海角森林的樹上小憩,當她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她幾乎已經來不及逃走。
    雖說她從小便是一個喜歡爬樹的“野孩子”,但麵對如此危機的情況,她還是失足從樹上摔下,索性從小沒少受苦,並無大礙,隻可惜這扭傷的腳,讓她恐怕很久都不能再爬樹了。
    再沒有了樹的庇護,她的心中難免有些煩亂。
    拖著傷腳她連滾帶爬地逃到了森林中安全的地方,一半的六區都淪為冰原荒野,讓她一時間感慨萬千,遲遲才把注意力落回自己身上。
    野獸一般靈敏的洞察力讓她即使是在這漆黑的森林中也一眼注意到了藏在樹後的女孩。
    玫兒警惕地拿起自己剛剛纏好的石矛,向著女孩的方向指去。
    “出來。”
    樹後白色的身影遊移幾秒,最後她稍稍露頭,一個膽怯的眼神捉住了玫兒。
    那是個看起來很膽小的女孩,這使得玫兒不自覺放下了石矛。
    但她猝然想起詭計多端的雪穗,決心不能再相信這些表裏不一的女孩,把石矛再次舉起。
    “出來!”
    樹後的女孩猶豫再三,最後慢慢暴露在玫兒的麵前,依偎在樹的一旁,安靜地望著玫兒,像一隻茫然的鬆鼠,沒有絲毫想要靠近的意思。
    玫兒還是把石矛放下了,猶豫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腳腕。
    “你有什麽辦法嗎?”玫兒問。
    雖然她從小在森林中長大,對爬樹很有一套。但她神經大條,對這些看護料理知識實在是不精通——過去這些事總是她的姐姐在做。
    每一次她貪玩受傷,她的姐姐總能像魔術師一樣將她治好。
    那個女孩依舊望著她,呆了幾秒,低下了頭。
    玫兒歎了口氣,“你走吧,我這裏沒有你需要的東西。”
    事已至此,玫兒依舊不甘心承認此時的自己才是弱者這件事。
    但那個女孩並沒有離開。
    空氣凝結了片刻,那個穿白裙子的女孩解下了自己長長的腰帶,走向了玫兒。
    玫兒的手微微一顫,握緊了石矛。
    “把腳抬高,放在我的腿上。”她沒有傷害玫兒,反而無比認真地跪坐在了玫兒麵前。
    “你要做什麽?”玫兒問。
    她握住玫兒那隻光溜溜的腳,把腰帶纏在了她的腳上,固定住她的腳腕。
    “現在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先暫時這樣固定一下。”
    她一直低著頭,也就沒有注意到玫兒那雙眼中的驚詫。
    “你為什麽還要幫我?我這麽凶……你見了我應該想要逃跑才是。”
    那個女孩抬起頭,無比爛漫的笑了,“我不怕你,我隻是怕你的矛。”
    玫兒這才從那個女孩的眼中見識到了她此前從未見過的純粹,一股暖意仿佛沿著她的笑容走進了自己的心裏。
    這讓玫兒有些想念姐姐了,也想要不顧一切後果向這個女孩展開心扉。
    她能體會到她的善意絕不摻雜半點虛假,她的純真、比任何一個新生兒都要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