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真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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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輕輕擦拭童鑰的淚水,童鑰向一側倒去,把頭抵在達的肩上。
“你真的是費塔嗎?我還是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樣的巧合。跟你在一起,讓我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其實不是巧合。”達輕撫童鑰的頭發,“我知道你會來。”
童鑰愣了一瞬,“你也是黑客嗎?”
達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那麽說來……你現在其實跟我父親是同一個組織的人?”童鑰望向達。
“確實是這樣,從小我父親便一直在培養我繼承他的衣缽。”
說到這兒,童鑰不禁想起他的哥哥。
“你是自願的嗎?”也不知為何,她便自然而然地想要去問這樣一句話。
“是的。”達卻回答的很果斷。
“不帶一絲虛假?”
“不。”
“並不是因為你的家人對你期望如此,或者你的家族重任壓在你身上,讓你不得不承擔這一切?”
“不。”達伴著無奈的笑一次又一次搖頭,“不過也可以說是我對自己的期望與他們對我的期望恰好重合。”
他頓了頓,繼續說,“很多決心,其實確實是埋藏在血緣中的,一些看似是長輩對晚輩的期許,其實與這個人的選擇並不衝突。至少對我來說,這是我發自內心地,想要去做的事情。”
達拍了拍童鑰的頭頂,“你在想什麽?”
童鑰皺了下眉,“我哥哥……也是從小被我父親培養著長大,現在已經到a區去了。”
“難怪。別擔心,他的成長也許沒你想象得那麽艱苦。”達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奇怪,我似乎對你這個哥哥沒什麽印象。不過話說回來……你確定你想到隻是你哥哥?”
當然不是,童鑰還想到她自己。
她想到自己身上那些,即使不被期許,卻依舊存在的,埋藏在血緣之中的決心。
但她或許是忘了,她從不是被放棄的那個,反而,她是童家最後的底牌。
父親的信一直都在那裏等她,當一切都看似覆沒之前,童鑰的父親依舊相信著,她擁有著力挽狂瀾的力量。
“不說這個了……你到這裏來,僅僅是因為我嗎?”
“沒錯。”
童鑰輕歎一口氣,“這是你個人意願還是組織安排?”
在提出這個問題之後,說實話,童鑰希望聽到的是前者的回答。
“組織安排。”但是她也近乎能夠確認她會獲得一個與她預期恰恰相反的答案。
“但是——”也許是看到童鑰臉色猛地黯淡,達又補充了一句,“還是有私人意願在內的。組織原本隻打算派一個人來保護你,但是多我一個備選也沒什麽,便通過了我的提議。主要是……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給別人。”
“另一個人……是顧朗嗎?”
“嗯。”
“難怪你們在夜宴上那麽聊得來。”
達苦笑著撓撓頭,“說實話,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他的模樣,也跟他沒有交集過。我知道是他,也僅僅是因為他在餐桌上漏出了手指上的紋身。”
“什麽紋身?”
達把手從袖子中伸出,借著淡淡的極光將自己的無名指抬到童鑰的眼前。
七芒星、太陽、眼睛。
“我見過這個圖案!在洞壁上……那果然是顧朗留下的。”童鑰接著說,“他用血在我們落腳的洞壁上留下這個圖案之後,便離開了。”
“也許是在向你父親致敬吧,他臨走時應該也沒想過自己能一直活下去。”
“所以……這個圖案到底意味著什麽?”童鑰拿起達的手,再次打量著那個刺青。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組織上一直把這個圖案作為圖騰,所有的成員都會有這樣的一個紋身。”
“組織……我也能加入嗎?說實話,我父親很久之前留下一封信,讓我到a區去找一個線人——我想大概是與組織有關的。”
“你父親是組織中頂頂重要的人物,你當然有資格加入——隻要你想。他讓你到a區去,也許也是為你的安危早就做好了打算。不過現在嘛……我們得先離開這裏。”
“也是。”童鑰思考片刻,“那麽大黑客費塔,你現在手頭上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新鮮消息,有利於我們逃離這裏?”
“嗯……”達思考了一會兒,“隻是依稀聽過傳聞,a區人手上有不用被殺死就能夠離開這裏的辦法,那麽看來我們還需要抓一個a區人作為人質審問一番。”
“好啊。”
說罷這玩笑一般的話語,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
他們明白,所謂逃離這裏,在他們逼近冠軍之位之前,多少還是有些遙遠。
他們首先要戰勝敵人,才能夠挑戰這權威之後的力量。
“話說。”達突然停下了笑,“我不是費塔,是達。”
“費塔就是費塔,你改掉名字也是費塔。”童鑰似乎誤以為達仍然在開玩笑。
但達卻好像很認真,“我從來沒有改過名字,也沒有什麽費塔之類的乳名。”
“但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後來搬走的那個男孩,就是費塔啊。”童鑰抬起頭,“我不可能記錯。”
達突然沉默。
“我12歲的那場病,還蠻嚴重的,昏迷了好久,爸媽說我是鬼門關走了一遭。經過那場病我忘記了一些事情,隻能記起一些比較重要的片段。像是小時候的同學、老師……都記不清了。”
“但總不能忘記自己的名字吧……”
“有什麽不能的?反正我記得你就好了,那些也不重要。”
達的臉微微泛紅,輕笑著別過臉,“好了,看來真的是我忘了。你如果願意叫我費塔,就叫吧。”
童鑰伸手捏住達的臉,繞開他臉上若隱若現的淤青,“可你真的跟小時候一點都不像,如果不是你這麽信誓旦旦,我真的會把你當成魚目混珠的騙子。”
“難道你整容了?”她打俏道。
“沒有。雖然搬家之後我小時候的照片都弄丟了,但是女大都能十八變,我現在和小時候長相有差,也不算什麽大問題吧?”
童鑰無奈笑笑,也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
無論怎樣,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她不想再進行無謂的質疑。
但她清楚地記得,她曾在無數個偷偷觀察費塔的日子裏,把他琥珀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柔軟的卷發,以及那宛若雕塑一般立體的側顏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但如今自己麵前的這個“費塔”,深棕色的瞳、清秀的五官、典型的東洋人麵孔,與那時截然不同。
這絕對不隻是成長的變遷。
她敢確信這副軀殼之內確實是達的靈魂,但麵對這副陌生皮相時那種別扭的感覺,讓她始終隱隱不安著,也是讓她始終無法對這個“達”,實現百分百信任的根源。
童鑰安慰自己,她需要知道的便僅僅是她又找到了他。她從10歲起便斷裂的人生,因為這場徹頭徹尾的鬧劇,在九年之後重新連接了起來。
天漸漸暗下來,達找來樹枝堆起火堆,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瑟瑟發抖的童鑰身上。
天越來越涼了,那邊界之外的嚴寒,幾乎已經慢慢滲透進童鑰的骨子裏了。
童鑰的外套還在顧朗那裏,這件事在每一次童鑰感到寒冷時都會警醒著她。
她始終放不下他,還是想要再見到顧朗,把自己心中無數個未說完的疑問解答完全。
童鑰和達在這寂靜的夜裏相互慰藉,哪怕四處殺機四伏,也能夠減少些許恐懼。
好在這個夜晚並沒有黑的徹底,原本期待著的雨尚且沒有傾落,反而雲層稍稍散開,極光從雲翳中稍稍露出,將整個大地灑上了斑駁的星光。